第六十九章
狼河寨里村民們正在為面對怪病做著最后的努力,因為在兩日前,村外鎮守的官兵們已經下達了最終命令。 一旦村中病情出現無法控制的征兆,那么除了未染病的數十位外鄉人外,其余百姓皆會在第十日正午時分死于屠村。 到了那時,狼河寨里便是滿眼的荒蕪景象,以及觸目驚心的血腥畫面。 “師叔,不好了,狼河寨村長帶著數百名村民前往空地,說是要火祭蓮兒姑娘,平息狼神怒氣!” 還躺有近百位重患的救治現場,因為某位小師父的闖入變得嘈雜起來。 本在搗碎藥材的印云大師也在聽到這祭天的消息時,手中動作一頓。 “簡直是胡鬧!” 來不及收拾因為焦急撞倒在方桌上的藥品碎屑,印云大師在召集了幾位小沙彌后,便想著加速趕往祭天現場阻止這場鬧劇。 偏偏沒等踏出房門,又被匆忙趕來的另一對人群攔住了去路。 而在這只新來的隊伍中,還有個帶著哭腔的小娃娃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齊小沐,爹爹和娘親被妖怪抓走了!” 狼河寨外約莫二里地的一處地方,管木子正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唬的有種回到了現代的錯覺。 她明明打算將小娃娃因為貪玩兒挖出來的百日紅再找個更安全的地方埋藏起來,可花兒剛被騙到手,她也剛想到一個絕佳的藏花地點,誰能想到下一秒自己就被一陣異香迷倒失去了意識。 等到再次醒來,除了無法忽略的頭疼感外,四周密閉的空間也在無時無刻表示著她又在不知什么時候得罪了什么怪人,才會落到如今和個尸體共處一室的惡心下場。 如今齊小夫人面前,正直愣愣的擺放著一個被人扒光了外衣,整個肢體都呈現出不同腐爛程度的男性尸體。 除此之外,尸體還放干了鮮血,整個面部也被兇手依著鋒利器具完整揭掉。 而這些難以令人捉摸的殘酷手段,都令她不由自主的回到了上輩子身處調查處查案的錯覺。 感情變態殺手這種角色,在那個時代都不落伍呀。 以袖掩鼻,再用手帕將手裹了個嚴實,齊小夫人就是在這種久違的撥弄尸體中喚醒了些作為一名人名警察的自覺。 只是這每當她想要靠近尸體作進一步觀察,就默默后移,甚至阻礙到她破案進度的燭光,真真是令人忍無可忍。 “季言敘,你有病呀,沒看見我在做正事嘛!” 一把奪過地洞里第二個活人手上的火折子,管木子在瞪了眼存心添堵的討厭家伙后,再次開啟了工作模式。 可將尸體上下研究了個遍才猛然覺醒到,她既不是現代的法醫,也不是古代的仵作,所以她在這兒瞎研究個什么勁兒呀。 一股nongnong的挫敗感在齊小夫人的心里驟然炸開,剛才的一股子干勁兒也在瞧著沒有出路的地洞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有氣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在找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靠在土墻后,管木子才想起問問身邊的同道之人怎么也落得了個和她一樣的下場。 “你問我,我問何人?” 冷眼瞧了眼看他笑話的小婦人,季言敘不由冷哼出聲。 直覺告訴他,今日這遭,定是這成日里不安分的小婦人惹得麻煩,而他不過是被連累的可憐人罷了。 “問你自己呀,難道你以為你是個好東西呀?!?/br> 看出季言敘眼中對她不加掩飾的嫌棄之意,管木子樂呵的回應,反正黃泉路上能拖死一個討厭鬼,就當是為人除害,功德一件。 可轉念一想,要是因為自己死了,或者說是沒死,晚了點回家導致她家齊沐又開始發了瘋似的找她,那可要怎么辦呀? “季言敘,要不咱們商量個事兒,你將我帶出這地洞,我保證答應你個條件如何?!?/br> 這一刻,管木子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從未有過的回家迫切感,當然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成功的從雙方拌嘴,不著痕跡的變為互利互惠。 “你以為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無視掉小婦人的討好,季言敘將整個身子往過挪了挪,拉開兩人距離道,“將你我帶來此處之人定是知曉我的本事,所以在迷香了加了一注藥?!?/br> “什么藥,我怎么沒感覺到?” 管木子表現出了真實的疑惑,身子同時朝著季言敘那邊移了些,可在注意到她動,對方動,她停,對方也停的直白含義時,一把上手抓住了還想繼續挪動之人的肩膀道。 “咱倆現在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在這兒嫌棄我個什么勁兒!” “把你的臟手拿開!” 季言敘出言警告,手上更是毫不猶豫的將管木子剛才碰過尸體的手拍開,順便還皺眉,神色陰郁地盯著自己被碰過的肩膀。 他認為,自己不干凈了。 “別用那樣的眼神盯著我,我可不欠你什么?!?/br> 懶得理身邊之人的情緒變化,管木子偏頭盯著幾步之遙那個死不瞑目的仁兄,不知為何,心里總有種此人在哪兒見過的感覺。 “季言敘,你有沒有覺得這人很面熟?” “只有傻子才會和死人眼熟?!奔狙詳⒊谅暤?。 管木子:“......你能不能好好說話,不要進行人身攻擊?!?/br> 季言敘冷哼,“以你的所作所為,早已激起了民憤,無需我再推波助瀾?!?/br> “你這是添油加醋!”管木子不解,“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這種小肚雞腸的人了!” 季言敘抬眼,“你發過誓,不會在以神鬼之論欺騙他人?!?/br> “我是什么時候.....你偷聽我和娣筱說話!” 回想起近幾日的所作所為,管木子能想起的就只有昨日開導季娣筱的那番話了,“我就說嘛,昨日我們談話的時候,屋外一直有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感情是你個不要臉的家伙在偷聽!” “我不過是剛巧路過?!奔狙詳⒓m正道。 “剛巧每日卯時四刻準時報到,中午用膳再來個順便盯梢?!?/br> 季言敘瞇眼,“你監視我?!?/br> “沒文化,jiejie我這叫反偵察!” 管木子無語,可在瞥見季言敘腰間懸掛的佩刀時來了注意,“你說你這寶刀能不能將上面捅個窟窿,放咱們出去?!?/br> 看了看腰間佩刀,再看了看小婦人已經好利索的脖頸處,季言敘點頭,“想來要是在你身上捅幾個窟窿,還是輕而易舉些?!?/br> 管木子:......她不想和眼前這個瘋子說話。 季言敘:這小婦人不配和他說話。 地洞里出現了一種詭異的安靜,相較于季言敘那張欠收拾的嘴,管木子甚至覺得一旁那位沒臉沒皮的小伙子都比某人討喜的多。 在說做就做的趨勢下,齊小夫人將之前挪動的位置又挪了回去,與新認識朋友之間的距離也不自覺親近的許多。 可正是這份動作移動帶來的微風,使得一陣淡淡的幽香蔓延,而后縈繞在兩人鼻尖。 順著異香尋去,最終落在管木子鼻尖處幾公分外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新朋友的耳后處。 “你要來真的?” 看著小婦人不假思索的用著手帕扣動,搜集死人耳后的東西,一陣惡心感無法控制的從季言敘胃部涌去。 只是沒等他干嘔出聲,就被管木子伸出來的一只手捂住了雙唇,打斷了之后所有的動作。 “要吐遠點兒吐,別破壞了現場?!?/br> 將證物小心翼翼的包好,放進懷里,管木子瞥了眼臉色蒼白的季言敘嘲笑道,“你不是號稱虛耗閻王嗎?怎么,連個死人都害怕?!?/br> “我不過是胃淺,聞不得怪味道?!奔狙詳⒆煊?,“再說,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如此變態?” “我這叫任重而道遠?!?/br> 懶得和身邊人理論,管木子又恢復到一開始的懶洋洋姿態,靠著土墻開始放空自己。 半晌,將自己來了這村子數十日的經過捋了個遍后發現,好像她得罪的人就只有身邊這個瘋子。 可現在這瘋子和自己困在一起,總不能還懷疑他吧。 “到底是哪個神經病要害我,要讓我知道是誰弄得我和齊沐不能大團圓,我定將他扒皮抽骨,碎尸萬段!” 地洞里,因為管木子的嘶吼變得震耳欲聾,幾尺外的地面上卻是一片風平浪靜,可不過幾里之遙的狼河寨中正發生著一場蓄謀已久的祭神大典。 這場祭祀活動的準備是在五日前,那時候村中怪病才開始出現突變的跡象,城外屠村的命令也不曾下達,可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瞞著那群村外人進行著。 “村長,小僧和眾師弟師叔都是受住持之命前來救助百姓的,你們又為何要一意孤行,用蓮兒姑娘的命去祭天呢!” 空場外,當日打碎了蓮兒姑娘花瓶的小師父正努力的沖破著重重障礙,想要靠近中心地帶,被高高架于十字木架上的可憐姑娘。 許是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也或許是早就被家里長輩給予了厚望,在遠遠看了眼拼死沖破人群的小沙彌時,蓮兒姑娘只是淚眼含笑的沖著小師父搖了搖頭后,便認命的閉上了雙眸。 仿佛周身所有的嘈雜聲都與她無關,或者說于那個即將面臨祭天的她無關。 現場的爭執聲還在繼續,附近的多數村民們像是不曾有人打擾般繼續著祭祀的準備工作。 小師父亦是在馬上突破最后一層防線時,被幾名面色已經蒼白無力,但手中氣勁甚大的青壯年攔住了腳步。 “小師父所說之言我們都懂,可兩日前村外已經下了要殺了我們狼河寨幾百口人的命令,小師父你要讓我們這么辦呀!” 被小一輩從人群中扶了出來,狼河寨村長冷眼看著還未放棄掙扎的小師父道。 “可眾師兄,還有師叔,齊大夫他們已經在盡力研制解藥,只要你們相信,不日就可以救活全部百姓的!” 四肢被從不同的方向鉗制,小師父已經完全失去了活動能力,“若你們不信,可以用我換蓮兒姑娘,我雖資質尚淺,可也在佛前誠心受教的十幾年,若你們用我祭狼神,狼神定會同意的?!?/br> “如此不可?!贝彘L擺手拒絕,“小師父也說了,您是在佛前供奉了數十年之久的沙彌,若是今日真被我們用來祭天,想必同樣位列仙班的狼神更會怪罪于我們?!?/br> 小沙彌急了,“那你們要怎樣,用我祭天不行,讓師叔救你們也不行,你們到底要讓我如何是好!” “小師父嚴重了,我們并非刁民,只是今日能將蓮兒那丫頭救下來的方法只有一個,若是小師父能答應我們在屠村之前將怪病驅除,我們定會將人放了,今日的祭天儀式也會放置?!?/br> 村長邊說邊注意著小師父的動作表情,在瞧見小沙彌重重的松了口氣時,又不自覺加重了幾分語氣提醒道。 “可若做不到,我們這祭天儀式還要繼續,到時候被殺的可就不知我們了,不知小師父可能再次做下承諾,救我們與水火?” “這......”小沙彌出現了明顯的遲疑。 他不敢輕下定論,因為自從入了這狼河寨,接觸到了怪病后,所有受命前來救助村民的他們無時無刻都在保持著警惕,可就是在這種所有人都將弦繃緊的狀態下,怪病還是在幾日前朝著一個眾人無法預料的局面中進行,且有著一發不可收拾的跡象。 “我看小師父還是莫要為難,若是說了什么謊,到時候受到了佛祖的懲罰,可就得不償失了?!?/br> 意識到小沙彌有可能因為救個祭天的丫頭而犯戒,村長先一步打斷了整個聊天,在命人將小師父拖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后,大聲命令著村民們加快進度,莫要耽誤了祭天的時辰。 “你們不能這樣做,我可以......” 在被拉出場外的前一刻,小沙彌掙脫了束縛,脫口而出的也是要答應村長救人的赴死言辭。 偏偏話還沒夸下???,就被人從后面捂住了嘴巴,再次鉗制了行動。 而在小師父被徹底拖離空地的同一刻,一抹墨綠色身影毅然決然的走到了與高臺相對的空地之上。 與此同時,一株妖艷,且蠱惑人心的百日紅被高舉與眾人視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