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安易,你可有發現屋內的異常?” 今個一大早,在屋外發了好長時間呆的管木子一踏入臥房就被迎面而來的另一個自己驚到倒吸一口涼氣。 可那口氣還未被舒完,就發現將自己完整呈現的玩意不正是一面鏡子嘛,還是那塊兒幾日前特意被齊沐從天星寨帶回齊府的大銅鏡。 只是這將人照的同本身相差無幾,顏色也是明亮異常的畫面又是怎么回事? “哦,小夫人您說的是這個呀?!?/br> 瞧見齊小夫人跟見鬼似地將她攔與門外,再順著那略顯驚恐的視線望去,安易總算是看清了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將他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夫人給嚇成這個模樣。 “今早府上來了個制鏡人,少爺想著您屋里的鏡子時間太長了,便花了點銀兩讓人用粉將銅鏡面細細磨了遍,哪成想好心反倒做了壞事,將您嚇成現在這般模樣?!?/br> 抬手將齊小夫人死死扒住門沿,還意圖擋住自己的身子扯了下來,安易無奈。 “您呀,也別亂想,之前給您用的銅鏡是從靈崖寺高僧那處專門請來的,說是怕您癡癡傻傻,又看了些不該看的東西嚇著了,如今少爺說您好了,自然要用回好鏡子不是?!?/br> “當真?”管木子半信半疑,腳下的步子卻是未曾移動半分。 “當真!” 安易點點頭,手上倒是暗自用勁將人推進了屋內。 說來并不怪安易肆意欺主,而是管木子最近的所作所為令旁人感知到,這位主兒又一次回歸到了那日初醒時的謹慎模樣。 只是這次被防備的人從齊小公子變成了齊夫人。 那日,自打齊沐同身為管家的齊叔互通了消息后管木子就被關在院中禁足了。 算上今日,已有整整四日之久。 所幸的是齊沐還是個有良心的主兒,每日就算再忙都會抽出些時間來探望她一番,給她講講外面的趣事。 當然,齊沐的另一個身份又不得不令他在一老一少之間游走,緩和關系。 “我娘說今日一定要見你一面?!?/br> 今日得空,又得了家中母親的命令,齊沐較平日提前了一個多時辰回家,至于目的早已昭然若揭。 “我這不是在禁足嘛,空是要拂了母親的好意?!惫苣咀油裱跃芙^。 齊沐眉頭一挑,“禁足?自己禁自己的足?” “那也是禁呀?!饼R小夫人心虛望天,“再說了,我聽安易說母親此次回來還帶回來了位姑娘,想來是要為你說門親事,我去總歸不好?!?/br> 齊沐不解,“有何不好,你若是怕我被搶走,更應出現不是?” 管木子無語,“出現是得要出現,可現在時機不對,我這不是怕一個沒忍住當你娘的面把人給……給罵哭了嘛?!?/br> 齊沐抓錯重點,“只怕當我娘的面?” 管木子:“……也怕當你的面行了吧!” “行!” 齊沐當機立斷,抓住自家夫人的手就往早已約定好的地方走去。 那架勢,那不聽身后人反抗的堅決模樣,活脫脫就是第二個鯨末在世,小啞巴當道呀。 管木子的哀嚎是在看見后院橘子樹下站著的一位美婦人時戛然而止。 美婦人此時正抬手夠著一朵道不出名的花兒,舉動較日常動作稍大了些。 只是那系在郁金香根染黃色襦裙飄帶處的玉制圓環飾物——玉環綬倒是在無形中將裙幅壓住,使得美婦人的裙擺在動作,不至于隨風飄舞而失優雅莊重之儀。 “嬌兒,這花姨母看著俏麗,倒是符合你這般年紀的姑娘家,不若你帶上讓姨母瞧瞧,到底是這人比花俏,還是這花略遜幾分姿色?!?/br> 將花摘下,打量了幾眼,許是覺得顏色過于鮮艷,失了自己這般年歲,美婦人在輕搖了兩下頭后笑著將花讓給了身旁的小姑娘家。 “姨母您這話說的,兩句又有何區別?!?/br> 似是被美婦人的直白之言弄得害羞,被喚作“嬌兒”的姑娘家以手帕掩面,嬌滴滴地回復著。 身子卻是在說話的同時微微屈膝,好使得花兒插入鬢邊。 那頭,一大家閨秀,一貌美婦人的交談還在繼續。 這頭,被那聲“姨母”聽的頭暈目眩的管木子一臉不可思議樣扯了扯身邊之人衣袖,驚奇問道:“齊沐,那嬌兒姑娘喚的姨母,可是你母親?” “不像嗎?” 齊沐疑惑,他自認為自己的眉眼同母親可謂是一模一樣。 俗話說的好,女肖父,兒肖母,齊小公子從小到大聽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他同他娘完全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也正是聽多了這份言論,搞得幼年喪父,還記性不怎么樣的齊沐都快要忘了自家那個早死的老爹長了個什么樣。 幸虧呀,齊夫人是個長情的人,在意識到自家兒子快要被旁人蠱惑到忘了那短命的相公時,便命人照著記憶里的樣子畫了幾幅畫像,成日里也是時常講些過往故事,督促兒子莫要忘了老子。 “像是像,只是……”管木子糾結了,“你沒懷疑過她是你……jiejie?” “旁人這樣說過,可她的確是我娘親?!?/br> 對于自己夫人的疑問,齊沐表示自己早已習以為常,因為…… “什么,這是你娘!” “齊兄,你莫要開玩笑,毀了自家jiejie的大好姻緣可就不好了?!?/br> …… 諸如此類的話,是齊沐聽了十來年的旁人之言。 “我可提醒你,這話你當我面說說也就罷了,我娘不喜歡聽的?!?/br> “為什么?!” 齊沐好心提醒。換來的卻是管木子不可思議的反問。 鬧到最后沒辦法,解釋不通的時候,齊小少爺干脆雙唇緊閉,雙手捂耳,任由管木子在他面前怎么鬧騰都不回應,直到…… “消兒,怎么藏在那處,也不知出來和娘打聲招呼?!?/br> 這邊逐漸大起來的鬧騰聲還是在某個管木子不愿意面對的時刻吸引了不遠處正賞花的兩人。 也正是這個時候,管木子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做變臉比脫褲子快。 “母親?!?/br> 這聲是被發現行蹤的齊沐喚的,美婦人表示十分滿意。 “母親?!?/br> 這聲是管木子叫的,得到的卻是美婦人冷下來的面容,以及……她被單方面隔離了。 …… 此刻的齊小夫人好像又回到了四日前剛到齊府大門的樣子,同時也像是回到了齊沐同齊叔交流,自己什么也聽不見的尷尬場面。 不過,相較于瞅著齊叔那張充滿男性氣勢的臉龐,管木子發覺她還是更喜歡齊夫人,呸,齊沐母親的冷艷容貌。 “果然,長得好看的人,他們一家子也都長得好看?!?/br> 因著現在的距離比剛才近了好多,被放置在亭子里乘涼的齊小夫人只要雙手托著腦袋,眼神看似無意地四處亂瞟,就能在不自覺中將美婦人的樣貌看個遍。 許是美婦人同齊沐長得太過相像,以至于看時間久了會讓人產生一種男子英氣的錯覺。 尤其是再配上看向她時不帶任何笑意的樣子,真真是令管木子不得不感慨,冷艷至極,俏佳人呀。 “嫂嫂還是莫要盯著那邊看了?!?/br> 瞧著亭子里的小婦人眼睛正一眨不眨盯著不遠處暗暗交談的母子倆,同樣被留下來的嬌兒姑娘倒是忍不住提醒了下齊夫人不喜人看的性情。 在意識到管木子簡單回復兩句,并沒有同她有過多的交流意圖后竟先落落大方介紹起自己來。 奈何話不投機半句多。 聽著嬌兒姑娘明里暗里提醒她同齊沐那份青梅竹馬的情誼時管木子稍顯無奈。 她能忍受齊夫人對她的漠視那是因為美婦人是齊沐的親娘??蛇@也不代表她能忍受旁人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呀。 更何況聽嬌兒姑娘自己介紹,他們家不過是和齊家祖上有段緣,扯到現在都不知道過了幾代人了。 所以本就懶得同這深宅大院,金絲雀兒廢話的管木子不干了。 “嬌兒姑娘,你應知曉嫂嫂我身子骨還未好,眼下這亭子靠水,多多少少有些冷風拂過,竟是擾的有些頭疼,恐是無法在此處同你閑聊下去,還望meimei見諒?!?/br> 說完,連病弱的姿態都懶得裝,掉頭離開了,只是…… “你怎么好端端跑回來,都不同我說一聲?!?/br> 眼看著自己夫人甩袖離開,同娘親聊天的齊沐多多少少出現了些分神。 待齊夫人意識到不對勁,朝著亭子處掃了一眼后頓時沒了繼續閑聊的興致。而后在同上前來的嬌兒吩咐了幾句,便擺擺手放齊沐回去了。 這會兒,小院內,正是被母親趕回的齊沐眼巴巴盯著樹架下正嘗著糕點,品著小茶的管木子輕聲抱怨著。 許是沒料想到自己前腳入院,后腳就有人跟上,悠哉悠哉的齊小夫人一個沒注意被嚇到食物嗆住,咳嗽起來。 同時也嚇得齊沐手忙腳亂跑上前端茶遞水,兼認錯。 “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說要去母親哪兒用膳嗎?” 瞅了眼齊沐身后并未跟有他人,再拍拍已經緩過氣來的自己,管木子好奇問道。 “娘說了你不去,也不讓我去了?!饼R沐委屈,可看見他家夫人“你確定我在你娘心里這么重要?”的懷疑眼神時,心虛輕咳兩聲,反問道:“你莫要打岔,我是來問你為何回來都不告訴于我?!?/br> 管木子撇嘴,“告訴你干嘛,你同長輩聊天,我個做晚輩的總不好上去打擾吧?!?/br> 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再說了,這事兒還要怪你,要不是你非讓我去同你那什么表妹較量,我需要這樣子嘛!” “表妹將你怎么樣了?!饼R沐眼里出現藏不住的好奇。 管木子,“我想息事寧人,奈何人家步步緊逼?!?/br> 齊沐,“怎么樣的步步緊逼法?” “就是……嗯?” 猛地意識到事情的不對,管木子倏然轉頭盯著對面之人,嚇得齊沐吞咽了好幾下口水,方才強裝鎮定的問怎么了。 “我覺得你是在給我下套?!?/br> 這邊結論下出,那頭瘋狂搖頭否定,幾息過后才看見齊小夫人扯過齊沐領邊的衣裳,厲聲警告道。 “你在這兒幸災樂禍可以,可若是擾了我看人的興致,莫要怪我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