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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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占有欲也是一種喜歡的話,那么,他應該喜歡紀初桃。 仿佛摘去橫亙心中的一根刺,祁炎緩緩舒出一股濁氣,負手立在茫茫雪色之中,暢快無比。 是的,他喜歡紀初桃。 與她是紀家人無關,與勞什子策略無關。 …… 因夜里多夢,紀初桃沒有睡好,起來時仍是困倦無比。 好在昨夜下了雪,起來時已有一寸來深,紀初桃便讓內侍特意留了花廳前的一庭雪未掃,踏著鹿皮冬靴,在庭中來來回回踩著玩。 以前在宮里規矩頗多,雪還未過夜,就被宮人們灑掃干凈了,沒有這般恣意玩耍的時刻。 穿著珍珠色斗篷的少女鼻尖微紅,撒歡鳥雀似的從這頭踩到那頭,全然沒留意對面一襲武袍的祁炎緩步而來。 面前出現了一雙熟悉筆直的武靴,抬眼見到來人,紀初桃嚇了一跳的樣子,呆了一瞬,轉身就走。埋頭直往前沖的樣子,活像只恨不得縮入斗篷中藏起來的鳥崽子。 看她這般反應,應是還記得昨晚那一吻。 若是她借酒撒瘋,瘋完就忘,祁炎還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殿下?!彼麊舅?。 紀初桃裝作沒聽見,雪也不玩了,祁炎卻不給她溜走的機會,清了清嗓子道:“昨夜廊下,殿下……” 紀初桃倏地回頭,微紅著臉瞪他,生怕他當著侍從的面說出那檔子事。 然而祁炎只是疏狂一笑,硬朗的眉目映著蒼茫的雪色,接著道:“……殿下送的禮物,臣很喜歡?!?/br> 別人聽不明白那“禮物”是什么,紀初桃卻是明白的。 宮婢們還在旁邊呢,她只好強撐著長公主的架子,強詞奪理:“那并非禮物,而是懲戒!” “殿下何意?”祁炎長眉一揚,似是不解她的惱怒從何而來。 “你知道本宮在說什么?!奔o初桃側首小聲道。 空氣中有梅花混著冰雪的冷香,祁炎習慣性地負著手,良久,似笑非笑:“臣說的是面具,殿下以為呢?” “……” 紀初桃說不出話來,悔不當初。 她狐疑地看著祁炎:怎么過了一晚上,他整個人變了許多似的? 以前只是冷冰冰、兇巴巴的,現在……現在越發摸不透了。 不明白哪里出了問題,反正言多必失,紀初桃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掉頭就走。 祁炎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紀初桃忍無可忍,回過頭軟聲道:“你站住,別再跟著本宮啦!” 祁炎這才聽話地停下腳步,目送矜貴的小公主落荒而逃,珍珠色的斗篷在風中蕩開清麗的弧度。 懲戒么? 他抬指碰了碰臉頰,心道:這樣的懲戒,多來些也無妨。 不過不急,嚇著她可就不好了。 …… 紀初桃躲了祁炎幾日,倒也不是怕他,而是自個兒實在心虛。 可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等開春殿試放榜,朝中人脈換動,她便有理由將祁炎送出府去,回到他該回的地方。 紀初桃打定主意。卻不曾想,她不去找祁炎,祁炎卻是主動找上她來了。 入夜,紀初桃在書房中看書,正困頓之際,聽見殿門被人推開的聲音。 她以為是隨身宮婢,便打了個哈欠隨口道:“挽竹,硯臺墨干了,再研些墨來?!?/br> 來人沒有回應,只是隨意盤腿坐在案幾一端,取了墨條研墨起來。 紀初桃從書卷后瞥了一眼,研墨的手修長有力,指節分明,腕上緊緊包裹著玄黑護腕。 哪里是挽竹的手?! 她嚇得往旁邊一挪,驚道:“祁炎,你怎生在這?” 不對,侍衛怎么放他進來的? 祁炎沉沉應了聲。 似是看出了紀初桃的疑惑,他右手研墨的姿勢不停,左手拿起腰間掛著的令牌,緩聲道:“臣找出了先前殿下贈送的令牌。殿下說過,有了此物,府中內外各處皆可通行無阻?!?/br> 當初為了打消他的戒備,讓他在府中出入自由才給了令牌,并且還特意囑咐府中侍衛,見此令者如長公主親臨,不得阻攔…… 沒想到竟被他用在這種地方! 何況書房夜晚,孤男寡女,總讓人想起那樁喝了藥后臉紅心跳的誤會。 紀初桃登時氣結,無奈道:“令牌不是這般用的?!?/br> 祁炎并不在意這些細節,垂眼蓋住眼底翻涌的情緒。睫毛在眼瞼下落下一層陰影,更顯得眉骨高而眼眸深邃,鼻梁挺直若雪峰。 他岔開話題,單刀直入:“殿下為何躲避臣?” “本宮沒有!”紀初桃下意識反駁,而后以書遮面,悄悄調開了視線,支吾著沒了下文。 祁炎仿佛看透一切,灼然問道:“可是因為上元夜親了……” “不許你再提那事!”紀初桃忙不迭打斷他,陣腳已然亂了,羞惱道,“那時本宮喝了酒,被你氣著了,才……” “殿下可曾聽過,祁家男兒雖出身草莽,卻家教甚嚴,世代專情?”祁炎道。 這個紀初桃卻是略有耳聞。 祁家老爺子尚是漠北梟雄時,救了一被逼嫁的美人為妻,一輩子都將妻子放在心尖上疼著。祁炎的父親雖然不學無術,但亦是癡情,發妻過世后,永不續弦。 可是,祁炎說這個作甚? “祖父定下規矩,若是與女子有了親密接觸,無論其身份地位,皆要負責?!逼钛渍?,拋出了后半句話。 紀初桃面容唰地紅了,無處遁形。 二姐一直教她游戲男色之間,可從未告訴她親了人家是要負責的呀! “殿下不想負責?”祁炎停了研墨的動作。 這如何負責?難道兜兜轉轉,終歸是要和夢里一樣嫁給祁炎,受盡“欺負”嗎? 祁炎觀摩著她的臉色,又慢斯條理地轉動墨條,低聲道:“若殿下為難,此事可以稍微放放?!?/br> 紀初桃舒了口氣。 然而還未等她放松太久,祁炎下一句話又讓她的心吊在空中晃蕩起來。 他道:“臣先前對殿下頗有冒犯,思來慚愧,決心補償。若殿下肯讓臣貼身服侍二月,以償過失,臣便不再提醉酒親吻之事?!?/br> 貼身服侍? 紀初桃心道:當本宮是傻么?豈非引狼入室? 現在的祁炎太高深莫測了,她不是對手。 不假思索,她一口拒絕:“不成?!?/br> 祁炎悠悠抬眼,锃亮的眼睛像是兩片斂著鋒芒的刀刃。 不知為何,紀初桃有些退縮起來。 心思一轉,她想了個妙計,抿著唇哼道:“貼身之事,非親密之人不能做。除非,將軍愿意做本宮的面首,方能名正言順……” 祁炎一定不會答應的! 紀初桃篤定:他曾經那么討厭做面首,怎么可能答應這般無理的要求? 自是會拂袖而去,不敢再替“貼身伺候”之事。 她洋洋得意,直到一聲帶著戲謔笑意的低沉嗓音傳來,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也未嘗不可?!逼钛纵p飄飄道。 第34章 侍候 貼身服侍她。 “也未嘗不可?!逼钛纵p飄飄道。 紀初桃一噎, 險些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這是什么奇怪的招數? 紀初桃束手無措,水杏眼愣愣望著祁炎,半晌驚疑道:“祁炎, 要不……本宮請太醫來給你看看罷?” 若是受刺激腦子壞了,還能及時補救。 “臣沒病?!逼钛拙芙^。 沒病才詭譎!紀初桃問:“你……你是祁炎么?” 祁炎“嗯”了聲, 面不改色:“殿下可要驗明正身?” “驗……”紀初桃一見祁炎的神情, 便知他在戲弄自己, 偏又想不出法子來反擊, 索性放下手中書冊,咬著唇不理他。 祁炎放下墨條,揚著眉恣睢道:“那便這般說定了, 臣一定竭盡所能服侍,以報殿下深恩?!?/br> 紀初桃心下一急:我何時與你說定了? 然而祁炎并不給她反駁的機會,伸手將硯臺往她手邊推了推, 起身大步離去。 紀初桃視線下移, 硯臺里墨汁磨得濃而稠,倒映著跳躍的燭火, 一如他漆黑攫魄的眼眸…… 不由渾渾噩噩,緊張地想:他該不會是認真的罷? 與此同時, 書房外。 祁炎穿過長廊,沉穩急促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握拳抵在廊柱上,借著陰影的阻擋長長吁了一口氣。 他定力自恃極強, 可研墨時仍忍不住盯著紀初桃的嘴唇看, 紅潤的花瓣唇一張一抿,太容易勾起上元夜長廊下旖旎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