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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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情……散? 即便沒有聽過這藥的名字,聯想祁炎當時反常的舉動,也該知道這藥是做什么用的,登時又羞又氣! 祁炎進書房剛巧看到春圖,給他煎的藥里剛好動了手腳……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剛好”?也難怪祁炎懷疑她心術不正,故意如此! 紀初桃在屋中來回踱步,心下一橫,朝拂鈴道:“讓晏行將府中所有人都叫去前庭,本宮要夜審此事!” “那祁將軍……” “他……他就算了?!?/br> 紀初桃沒臉見他,也不想見他。就算是中了計,他今晚的舉動也太過逾矩了些,紀初桃還生著氣呢! 仗著自己身高體壯,未免也太欺負人了! 長公主府中一夜混亂。 因無人承認藥出了問題,紀初桃索性將負責買藥、煎藥的四名宮侍全部遣送了回去,交給宮里的掌事處理。身為公主府令的晏行管理不善,亦被扣了一月月錢。 那幾個宮侍都知道被送回去意味著什么,哭著喊著求饒,可紀初桃不能動惻隱之心。他們都是大姐派來服侍自己的,若是不當做人證送回去,大姐恐怕又要將罪責落在祁炎身上……此時心軟,以后遲早要出大亂子。 以前尚有大姐護著她,但現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忙了大半夜,直到寅時才昏昏沉沉睡下。 第二日醒來,紀初桃去了一趟承平長公主府,那是二姐的住處。 二姐府中全是俊男靚女,連灑掃庭院的雜役都不帶一絲粗鄙俗氣。面白清秀的宮侍領著紀初桃穿過長長的花廊,在盡頭的暖室門外停下。 紀姝多病體寒,怕冷,暖室中擺放著火盆架,風華各異的美貌男侍圍爐而坐,熏香,熨燙,煮茶……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紗簾之后,羅漢床上墊著柔軟厚實的貂裘,而紀姝則躺在一個健壯的異族青年懷中,就著他的手吃蜜餞果子。 那異族青年一頭小辮,眉目粗獷,輪廓深刻,脖子上始終圍著一塊三角巾,是為了遮擋頸上的俘虜刺青。這人紀初桃只見過一次——在二姐自北燕歸京的那日,他被拴在二姐的馬車后,踉蹌行走。 榻上兩人衣衫都不算齊整,紀初桃到底還未出降,視線都不知該落在何處。 紀姝倒是毫不介意,將狐裘往上一扯,遮住了脖頸上的痕跡,而后毫不憐惜地踢了踢李烈,使喚道:“滾吧?!?/br> 李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依言下榻,去門口守著。 “說,何事?”紀姝換了姿勢,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暖閣如春,紀初桃探究地看了紀姝一眼。 “昨夜有人在祁炎的湯藥中動了手腳,用的是……那種藥。二皇姐可知道此事?”紀初桃沒有選擇隱瞞,她知道這種事敞開了說,總比悶在心里胡思亂想好。 紀姝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惱,反問道:“什么藥性的?是讓他變乖,還是變兇呢?” “變……變兇?!倍潭處讉€字,紀初桃已紅了耳根,滿腦子都是祁炎那雙侵略性極強的眼睛。 紀姝了然,朝紀初桃漫不經心地勾了勾手指,笑道:“你過來,我告訴你答案?!?/br> 紀初桃并未多想,聽話地走了過去,在紀姝身邊坐下。 下一刻,紀姝伸手揪住了她白皙小巧的耳垂,涼涼一笑:“真是長本事了,敢懷疑到我的頭上?” “……二皇姐,疼!”紀初桃捂住耳朵,難受道,“我也不想這樣,可若不說開,不是更影響我們的情誼么?” 紀姝冷笑著松了手。 “我素來不喜歡被男人掌控,偶爾用的,都是些讓人聽話、無法反抗的藥。你說的那種,不是我的風格?!?/br> 紀姝一見紀初桃忐忑內疚的神情,便知她問出那番話來,心里是加倍難受的。 不由心一軟,屈指在meimei額上一彈,笑罵道,“小廢物,昨晚一定被嚇壞了吧?” 紀姝既放蕩也坦蕩,從不屑于欺詐扯謊,紀初桃知道她說的是實話。紀姝看似在罵自己,可言辭中無不透露著關懷,紀初桃當即鼻頭一酸,“嗚”地摟住紀姝的身子,將臉埋入她柔軟的狐裘襖子中,用力點了點頭。 到底是個嬌生慣養的姑娘。紀姝有一搭沒一搭地拍了拍meimei的后背。 只是不知永寧長公主府里,還埋藏著多少雙看不見的眼睛。 “可要jiejie替你,好好懲罰祁炎?”紀姝彎唇一笑,滿肚子壞水。 紀初桃剛卸下了心中的石頭,搖了搖頭:“算了,他也是受害者?!?/br> 紀姝何嘗看不出來,紀初桃是在護著祁炎? 她掩唇輕咳了兩聲,徐徐道:“以我對男人的經驗來看,那小子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可別小瞧了他。何況你這樣的樣貌和身份,任何一個有野心的男人都不會輕易放過?!?/br> “可祁炎討厭我呀?!苯洑v了這么多誤會,他定是以為自己是個居心叵測的壞女人。 不過也無大礙,紀初桃已打定主意:等祁炎冤屈昭雪,官復原職,她便放他離去。但愿這場風波過去之后,夢里的那些危機也會隨之解除,不要再節外生枝。 “你以為,以祁炎的腦子會猜不出來,下-藥的另有其人?但他選擇順水推舟,你猜是為了什么?” 紀初桃誠實搖頭。 紀姝也不挑明,只留給紀初桃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道:“男人強取不來的時候,往往會用懷柔之策。譬如做低伏小,說些甜言蜜語,來場風花雪月,用吃食玩物哄你開心,不過是想掩飾自己狼子野心……你可千萬莫要上當?!?/br> 聽起來很復雜的樣子。 紀初桃將懂未懂,不解道:“既然男人那么壞,為何二皇姐還要養這么多男人在身邊呢?” 紀姝笑得花枝亂顫,眼神都像是帶著鉤子,上氣不接下氣道:“因為,我比他們更壞啊?!?/br> 長信宮。 聽了秋女史的稟告,紀妧放下奏折,淡淡道:“永寧做得不錯。那些送回來的宮人,都處理干凈罷?!?/br> 秋女史道了聲“是”,又問:“這次的事既非您的安排,又不是二殿下插手,則說明三殿下府里還有別的細作。你看要不要出手……” “不必?!奔o妧挑著鳳眼,若有所思道,“本宮也想看看,永寧能走多遠?!?/br> …… “所以因為這樣那樣的巧合,你以為她是在饞你的身子,一怒之下順水推舟,卻不料她根本不知道下藥這回事,反被你嚇跑了?” 僻靜的酒樓上,宋元白盤腿坐著嗑瓜子,憋得嘴角抽搐才沒有當著祁炎的面笑出聲來。 祁炎抱臂倚在雕欄邊,背映著冬日寒光,神情相當不好惹。 宋元白從小就怕他。祁炎人狠話不多,真動怒時,是會將人按在地上揍的,偏生自己還打不過他。 宋元白只好將瓜子放回果盤中,拍了拍手,正色道:“其實我有個問題,你向來定力極強,普通的藥根本拿你沒辦法。記得兩年前忠勇伯世子在你酒水中動手腳,想用風塵女子壞你名聲,你當時可是絲毫不受影響,神志清醒地砸了他整座別院……怎么換了三公主,這就么不禁扛了?” 祁炎皺起眉頭。 或許真正讓他失態的不是那碗藥,而是…… “我說,你該不會心動了罷?”宋元白不怕死地戳他逆鱗。 祁炎驟然抬眼,斬釘截鐵道:“絕無可能?!?/br> 宋元白反倒一愣,揉著鼻尖失笑一聲:“我就隨口說說,你作甚這般反應?何況三公主人美心善,喜歡她不很正常么?!?/br> “只是利用?!逼钛撞⒉幌霃乃卧纵p佻的話里聽到紀初桃的名字,卻沒來得及思索這種情緒從何而來,冷淡道,“她很好掌控,不是你說的么?” 宋元白被無端扣鍋,恨不得一個白眼翻到后腦勺:只是利用?那你嚇跑了人家后,干嘛一個人躲在這兒生悶氣! 腹誹歸腹誹,宋元白還是很講義氣的,將月牙凳挪近些,與祁炎一起憑欄遠眺:“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瑯琊王那邊還等著你的回應呢,按照他們的意思,你若能獲取三公主的信任也未嘗不是好事,可以里應外合,共謀大業?!?/br> 祁炎嗤了聲。 那晚的藥比普通的合歡散更為兇猛,紀妧和紀姝雖然有可能對自己動手,卻不會拿自己的meimei冒險。那么這京都黨派之中,還有誰費盡心思也要將他和紀初桃綁在一起呢? 紀初桃的身邊,還隱藏著一股獨立于祁家、大公主及瑯琊王之外的第四股勢力,更隱秘,也更危險。 小小的公主府中匯聚了各方暗流,這么看來,紀初桃身上的確是最好的突破口。 “你有何主意?”祁炎突然開口。 宋元白一臉莫名,眨眨眼:“什么主意?” “讓她信任我?!弊阅峭硪堰^去了七八日,紀初桃再未理會過祁炎。這種不堪一擊的“信任”,對于他來說遠遠不夠。 祁炎抬起下頜,漠然道:“討好女人,你比我有經驗?!?/br> 宋元白張著嘴,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若非和他認識了十來年,宋元白險些以為他被人奪舍了。 狗頭軍師宋元白很快鎮定下來,清了清嗓子:“按照鄙人經驗,三公主那樣天真單純的人,引-誘和用強都是行不通的,只會嚇跑她。得循序漸進,以誠動人……” “怎么說?”祁炎不動聲色,在宋元白身邊坐下。 “首先,你要去道歉,消除那晚的芥蒂。待她原諒你了,再開始第二步,重新建立好感?!?/br> “如何建立?” “有一百試不爽的絕招——英雄救美?!彼卧酌掳偷?,“所謂患難見真情,在她最孤立無援到時候出現,是最容易俘獲芳心的?!?/br> 祁炎想起了承天門下的一幕。 紀初桃張開雙臂擋在他面前,那一刻,是他離祖父所說的“信仰”最近的一次。 “待她原諒你了,便繼續下一步:巧布心思,制造相處的機會。什么泛舟湖上,游玩踏青,垂釣賞雪,共放天燈啦……” 宋元白滔滔不絕,如數家珍,說得口干舌燥,一扭頭卻發現祁炎支棱起一條腿,手隨意搭在膝蓋上,早已神游天外,不知腦子里在想什么。 宋元白嘆了聲,拍著祁炎的肩道:“放心,兄弟幫你!” 祁炎將過河拆橋發揮得爐火純青,毫不客氣地拂下兄弟的狗爪,起身道:“先這樣。紀因那邊再來人,你看著辦?!?/br> “祁炎!”宋元白笑嘻嘻喚住他,撐著雕欄問,“你取悅三公主,是為公事,還是私情吶?” 祁炎沒有回答,徑直走了出去。 宋元白“唉”了聲,自言自語道:“當心啊,再老練的獵手,也會掉入自己挖的陷阱里?!?/br> …… 紀初桃從宮里回來,回花廳時,剛好撞見祁炎從對面走來。 紀初桃一見他就想起那晚的尷尬局面,又羞又打怵,下意識頓了腳步。只是這次,祁炎沒有給她逃跑的機會。 “殿下?!逼钛纂y得喚住了她。 “嗯……祁將軍?!奔o初桃只得維持表面的鎮定,微笑著問,“有事么?” 空氣中帶著初冬的寒意,樹枝上倒掛的冰條在陽光下熠熠發光。祁炎長身而立,黑衣勁瘦挺拔,還是一張年少冷峻的美人臉。 很奇怪,明明他那晚的樣子兇狠得讓人打顫,可穿戴整齊站在身邊時又莫名讓人安心。 他嘴唇動了動,第一次顯出斟酌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