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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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袁世凱在新華宮大發了一通脾氣,接連摔碎了好幾個茶杯,因為過激的情緒反而還牽連到原本就不好的身體狀況,期間甚至還發生過一次短暫的昏厥。 幾天之后,他下令曹錕親自前往湖南督戰,調集湖北所有駐軍馳援湖南,務必要在年底之前奪回長沙。同時他考慮到廣西與廣東兩省之間局勢愈發緊張,為了逼迫陸榮廷轉道進攻貴州,又專門給陸榮廷發去一封電文,用嚴切的言辭徹底堵死了陸榮廷試圖奪占廣東的心思。 只是袁世凱不會想到,原本陸榮廷心中就有一股藏匿已久的怨氣,如此正是因為這封電文徹底激怒了陸榮廷。隨后一段時間里,陸榮廷非但沒有從廣東撤軍,甚至還派出專員前往云南與護國軍政府取得聯系,表示與護國軍停戰。雖然并不是支持護國運動,但是卻也在政治立場上已然發生了轉變。 整個十二月份一直是動蕩不安,熬到一九一六年年初的那幾天,整個中國國內的局勢越來越變得讓人提心吊膽。因為漸漸的在湖北一帶傳出一些駭人聽聞的消息,那就是北洋內部幾個軍閥正在密謀支持護國運動、反對帝制。 當然,北洋內部的動靜由來已久,只不過之前一直都處于滴水不漏的保密狀態。 到如今總算有了一些縫隙透出一些風聲。更何況袁世凱自然也不是愚蠢的人,先是陳宦在四川表現的讓人堪憂,之后曹錕又遲遲不肯動身南下湖南,到后來吳佩孚丟了長沙,護國軍的勢頭一下子占據了上風。他理所當然開始深思這其中的內幕,而曹錕在北京、湖北的動作多少是留下有跡可循的痕跡,即便湖北這邊沒有走漏風聲,也遲早會讓更多的人察覺出來。 事實上湖北方面之所以開始漸漸傳出諸如此類的消息,其原因正是曹錕認為時機已經到了,沒必要再遮遮掩掩。相反一旦北洋內部傳出了動靜,再與護國軍遙相呼應,一下子就能使得整個輿論趨勢顛倒過來。 當新華宮陸續收到下面送上來的消息后,袁世凱經過一陣思想斗爭,最終決定要接受這個現實。傍晚的時候,他邁著蹣跚的步子從懷仁宮趕往勤政殿,一路上讓隨行的人員記下幾道軍事命令,將京畿一帶可以調動的部隊全部下達集合命令,隨時準備開赴湖北。 來到勤政殿書房時,軍事參議處與政務秘書廳的幕僚們全部已經趕到。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片肅穆,給書房蒙上一股凝重的氛圍。 袁世凱氣喘吁吁的走到自己書桌后面,重重的落座下來。他額頭滲著汗珠子,胸口劇烈的起伏不定,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剛才自己走得太急,另外一部分原因則是心中難以壓制的情緒。他真是沒有想到,或者說實在是太掉以輕心,沒想到護國戰爭根本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問題卻是出在自個家的后花園。 “廣西回電報了嗎?”他第一時間問道。 目前廣西和廣東幾乎沒有受到護國軍的任何影響,再加上陸榮廷和龍濟光手里都有充足的兵力,只要此二人可以從南邊抄護國軍的后路,這場南北沖突轉瞬之間便能平復下來。這是當務之急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書房里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只是偷偷的看了彼此一眼,卻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 袁世凱隱隱約約已經感覺到情況不對勁,他再次加重語氣喝問道:“到底有沒有消息,哪怕一點點的回復,我就不信陸榮廷連這一點閑工夫都沒有?!?/br> 軍務顧問陸錦支支吾吾好一陣,最終還是鼓起底氣走上前來,不利索的說道:“陛下,廣西雖然沒有回電報,但是龍提督倒是今天早些時候剛剛送來一封電報。兩廣那邊的情況……唉,怎么說呢,陛下,只怕是不太理想?!?/br> 第66章,所謂顧慮 袁肅眉宇皺了起來,冷冷的問道:“什么意思?” 陸錦看了一眼一旁的夏壽康,夏壽康只能無奈的頷首示意,于是陸錦這才說道:“陛下,陸榮廷似乎沒有打算從廣東撤軍,不僅如此,甚至還繼續往廣東增兵。另外,龍大人在電文里面還提及到,似乎……似乎陸榮廷私底下與云南方面有所聯絡,他的意思是陸榮廷可能在圖謀不軌之舉?!?/br> 聽到這里,袁世凱額頭青筋凸起,舉起手狠狠的在面前桌案上砸了一下,整個桌案為之震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平復了自己內心的情緒,卻依舊咬牙切齒的說道:“這老匹夫,枉我如此器重他,他竟然在這個時候跟我玩花招。傳令,讓龍濟光肅清粵省,給我把陸榮廷的人全部轟回去?!?/br>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是難以形容的沮喪。就好比明明是一塊極其漂亮可口的蛋糕,哪里知道一口咬下去的時候才赫然發現,蛋糕里面卻是石頭。稱帝之前國內國外的呼聲都那么熱烈,即便是前陣子國內許多省依然是積極擁戴帝制。所謂護國革命運動,無非就是西南軍閥害怕帝制推行之后中央會加強集權,所以才趁機跳出來借題發揮。 不過即便如此,這場名堂叫得極響亮的革命運動,也就是一場鬧劇罷了。不管是蔡鍔也好還是唐繼堯也罷,把四個護國軍梯隊合起來哪怕再翻上一倍,也就不過十萬的人馬而已。而且民間對此次護國革命的呼聲也遠遠沒有那么壯大。 從一開始陳宦要是能拿下成都,到后來湯薌銘若是能積極支援吳佩孚守住長沙,又或者是現階段陸榮廷能替北洋政府爭口氣,發兵抄護國軍的后路。這些機會都是明明白白擺在面前的,而且任何一個機會只要真正把握了,護國軍也就徹底完蛋。 偏偏這么多機會,而且又是這么明顯的機會,卻一次都沒把握到。 他不得不從內心深處發出呼喊:都是一些唯利是圖的鼠輩,鼠輩! 這時,軍事參議處副參議長黎耀亭帶著沉重的臉色,硬著頭皮對袁世凱說道:“陛下,難道您還沒有發現嗎?陸榮廷之所以在這個時候跟南方叛亂政府聯絡,正是因為之前陛下你發去的電文絕了他進占廣東的念想。這會兒只怕連龍大人都自顧不暇,他手底下的那點人根本不是桂軍的對手?!?/br> 袁世凱憤怒的說道:“照你這么說,我還要把廣東讓給陸榮廷,讓他得償所愿?” 黎耀亭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陸榮廷狼子野心,自然是不能讓他得償所愿。在下愚見,就算陛下把廣東讓給陸榮廷,陸榮廷得了好處也不會出力,照樣是繼續隔岸觀火。唯一的辦法就是吊著陸榮廷的胃口,或許還能迫其有所作為?!?/br> 黎耀亭本是廣東人,對鄰省陸榮廷的情況多少是了解的。從一開始北洋政府就不應該把籌碼全押在陸榮廷身上,現如今非但讓陸榮廷得了中央政府的資助一下子發展壯大起來,而且又因為袁世凱錯誤判斷導致陸榮廷決心背棄北洋。正如同潑出去的水,根本沒有可能再讓陸榮廷回心轉意。 尤其還是這會兒湖北那邊傳出的風言風語,只怕陸榮廷笑得合不攏嘴,就盼著北洋內部出一個大亂子,然后他這些外圍的軍閥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袁世凱沒好氣的說道:“你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叛軍勢頭是越打越盛,我北洋軍則是越打越弱,這是什么道理?,F在湖北那邊又是流言蜚語,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派曹老三這個混賬東西去湖北。真是家賊難防!” 陸錦提議道:“陛下,當務之急還是處理湖北之事最為重要。雖然現在尚且沒有辦法確定這些謠言是否屬實,不過曹錕抵達漢口之后遲遲不見行動,只怕是十之八九別有他圖。如若不早做打算,只怕后患無窮?!?/br> 袁世凱皺著臉色,十分難受的說道:“這個道理我何嘗不懂。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會兒曹錕還沒有動,萬一他真有歹心,我們這邊若是采取行動勢必會迫其立刻發難。我最擔心的事情莫過于此,北洋一旦內戰,后果不堪設想?!?/br> 他早先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也對這個最壞的打算進行一番估算。 以他目前手頭上可以控制的兵力,再加上中央政府所掌握的物資和后勤,完全可以一鼓作氣進占湖北。但是曹錕、王占元外加下面其他的軍隊,目前究竟有多少人意圖謀反尚且不得而知。萬一在湖北的戰事越打越大,反而把整個北洋集團都拖進去,即便最后能分出一個勝負結果來,可對于北洋來說也內耗的太大。 當然,他之所以如此躊躇猶豫,最重要的一點還是無法面對一個現實,那就是自己辛辛苦苦一手建立起來的北洋居然會窩里反?更可怕的是自己好不容易熬到登上帝位,如今身體狀況也是每況愈下,若是在這個時候出了亂子,勢必是死不瞑目的結局。 因為害怕,所以他無法下定決心去賭這一把。他抱著一絲希望那就是湖北的謠言是假的,即便是真的曹錕也會顧全大局,不會把事情做的太絕! “給湖北去一封電文,讓曹錕和王占元親自給我解釋到底是怎么回事?”沉默之后,他有氣無力的發布了一道命令。 “陛下,這個時候還指望他們能解釋什么?”陸錦很無奈的說道。 “是啊,陛下,與其讓曹錕解釋,還不如直接讓其北上進京來當面澄清。如此我們也能試探曹錕的動靜,然后再做另外的打算?!崩枰ひ步ㄗh的說道。 “你們真當曹老三只是一個匹夫,一點腦子都沒有嗎?他之前能在北京逗留那么長的時間,就是為了憋著這口氣?,F如今他若沒有把握在手里,豈敢如此大膽妄為?當務之急我們萬萬不能亂來,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這個道理你們應該明白?!痹绖P冷冷的說道。 “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 “先按照我的意思去辦,看看曹錕到底是什么反應。如若他真有異心,我必讓他好看?!痹绖P生硬的說道。 “是,臣下遵命?!标戝\只好答應下來。 在書房里面前前后后忙碌了兩個鐘頭左右,袁世凱除了安排相關的電文盡可能調和陸榮廷和湖北的局面,還有給龍濟光、湯薌銘、陳宦吩咐預防變亂發生的應對安排。同時關于在京津一帶集合兵力的命令同樣要提前調配下去。新華宮發布了中央警戒令,接受命令的部隊分別是中央陸軍第一師、第二師、第四師、第七師、第十師以及第一兵團。 中央警戒令要求各路部隊進入備戰狀態,后勤和司令部投入戰前預備活動,盡快規劃好各部集合地點和積蓄相應的軍事物資。 軍事參議處對此次警戒令進行了估算,保守估計需要提前預備五百萬經費,此外各路部隊進入備戰集結狀態前后最快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當然,如果從一開始就確定以京漢線為交通路線,直接把部隊開抵到河南、安徽、江西一帶集合的話,無論是消耗的時間還是經費都會節省不少。 第67章,初顯針對 忙到深夜十點鐘,眾人這才從勤政殿書房退了出來。盡管就在剛才袁世凱安排了一些預防措施,但是對于在場的這些核心官員們來說,依然是沒有辦法放下心來,不僅如此,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層憂愁。 陸錦與力黎耀亭走在最前面,兩個人目前幾乎是新華宮中為數不多可以讓袁世凱依賴的參謀官,只可惜二人并不是實際的掌兵者,充其量就是文職的軍官罷了。就算陸錦手里還有一個騎兵旅,但這支部隊完全就是花拳繡腿,外人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是儀仗隊。 “唉,也不知道陛下心里在想什么,都這個時候了,還這么優柔寡斷。正所謂打草驚蛇,我們要么下手就下到位,要么就悄然行事。陛下現在大張旗鼓的下達中央警戒令,可是又沒有采取什么實際的行動,到底有什么用?”黎耀亭很是無奈的說道,說完之后還是十分憂愁的長嘆了一口氣。 “誰說不是呢。以我猜測,陛下只怕還是怕了?!标戝\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 “你的意思是投鼠忌器?”黎耀亭煞有其事的問道。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其他解釋?先是四川又是湖南,前線都打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其中的貓膩了?,F在擺在眼前的敵人可不是護國軍,反而是咱們北洋里面的自己人。牽一發而動全身,陛下還是太在乎自己的皇位了?!标戝\唏噓的說道。他雖然一介武夫,但是從一開始就跟著袁克定為袁家籌謀帝制,對袁世凱貪念帝位到什么程度是再清楚不過的。 人一旦喪失理智的迷戀一些東西,眼里就只會為了這些東西來做事,別說什么大局,只怕連自己的本性都忘得干干凈凈。 “如此,那應該如何是好?現在事情還沒鬧大,但是就怕一旦鬧大了便會一發不可收拾。我等做臣子的豈能不想辦法?”黎耀亭很是糾結的說道。 “說實在的,眼下我們確實已經沒有辦法了。連陛下都失去了斗心,一切也只能順其自然了?!标戝\感慨萬千的說道。雖然他骨子里對袁氏一家感恩戴德,也很愿意繼續維持帝制,不過真要是反帝制成功了,自己同樣還是有后路可走,沒有什么好擔憂的。 隨著中央警戒令的發布,原本還處于納悶狀態的北方諸省一下子就全然明白過來,看來北洋內部的的確確是要發生一場翻天覆地的大變故。無論是在南方還是在北方,老百姓們都不由自主的開始思考一個問題,為什么一場看似只是鬧劇的護國戰爭竟然能牽動整個北洋內部?不僅如此,原本“北洋集團”就是象征著“帝制政權”,這會兒為什么又有那么多北洋實力派的將領傳出反帝制的風聲? 最直接并且最自然的想法,那就是帝制并不是真正的那么好。 當然,對于更為廣大的基層老百姓們來說,他們直到今時今日為止都沒有弄清楚什么叫“國體”,什么又叫“政治制度”。無論是大總統也好,或者是大皇帝陛下也罷,在他們看來性質無非是都一樣的,不過是改了一個名字罷了。 之前人們之所以瘋狂的擁戴帝制、支持帝制,無非是因為聽說了許多關于帝制的宣傳,認為在中國一旦推行了帝制就會帶來和平繁榮的發展??墒乾F在呢?繁榮沒有就算了,只當是命中沒有這樣的富貴,可是連最起碼的和平都沒有,洋人打完中國人又接著自己打,這千瘡百孔的中國能經得起怎樣的折磨? 這千瘡百孔的小市民們又能經得起怎樣的磨難! 老百姓們的想法很簡單,哪里風頭大他們便往哪里靠。 更何況在這段時間里面中華革命黨和護國軍政府同樣在不遺余力的制造輿論聲勢,或者說,從正式宣布獨立起義開始直至今日為止,他們在輿論上面的活動就沒有停止過。反而隨著戰場上的情況越來越明朗,投入宣傳造勢的力度自然也越來越大。 許多革命思想濃厚的青年學生們甚至還自發組成宣傳隊伍,向大街小巷的人們宣傳帝制真正的面目,并且在其中少不了還要添加一些陰謀論。 在一面鼓吹一面質疑的大環境之下,中國國內的輿論風向總算有了轉變。許多一開始支持擁戴帝制的人們變得緘默不語,而那些本來沒有任何立場只是坐待觀望的人們卻越來越傾向革命派。于是在湖南、廣西、廣東相繼發生了許多民間的活動,讓局勢顯得愈發混雜起來。 曹錕在漢口接到北京發來的電文之后,倒是故意拖延了五、六天的時間,然后才做了回復。在此之前他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一絲的擔憂,并非是因為自己準備的不夠充分,畢竟現在要做的是一件大事,進退任何一步都會造成極大的影響。 他自詡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在道德上不會有什么障礙,國家大權或者個人利益向來都是靠自己來爭取。他所擔心的無非是真的把這件事鬧大到失控的地步,也就是袁世凱立刻調集重兵南下湖北,與自己這邊發生正面交火。 雖然這一仗雙方都各有優劣,可作為一個投機者來說,曹錕寧愿是以小博大,而不是弄得兩敗俱傷。否則即便扳倒了袁世凱,自己也沒能剩下多少氣力來收拾殘局,反倒還真會讓南方那些軍閥白撿了便宜。 對于曹錕來說,這次投機最大的寄望就是通過輿論聲勢和北洋內部的反帝制呼聲,來逼迫袁世凱自動退位。他這段時間所有的奔走、安排、拉攏,全部都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來。并且在他積極爭取和拉攏的一些北洋宿老當中,不少人同樣不希望北洋內部發生軍事沖突,無論如何都要盡可能采取輿論逼宮的形式來解決這個問題。 當然,盡管曹錕在這方面有所忌諱,但也不代表不敢跟袁世凱一拼。既然已經走出了這一步,那自然要有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覺悟。在這件事上他一點也不想掩飾自己武夫的性格,占不得便宜那就誰都別想占便宜,破罐子破摔得了。 好在情況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壞,湖北這邊放出了一些風聲,無非是希望來一次探路??v然袁世凱深居宮中也早應該有所察覺南方這邊的情況不對勁,但是對此袁世凱卻僅僅只是發來電文要求曹錕解釋,并沒有下達更嚴厲的命令,比如調換將領、沒收兵權、勒令進京等等。由此可見袁世凱同樣是不敢也不愿意輕舉妄動。 如此,反倒給了曹錕極好的機會。 他在回復北京的電文里中明言表示自己毫不知情,至于之所以沒有及時派兵進入湖南,是因為與四川以及漢口本地許多預先籌備之事尚未整理清楚,物資、糧餉、后勤交通簡直是忙得一塌糊涂,更重要的還是與段芝貴發生了一些矛盾。 在電文里,曹錕并沒有指出與段芝貴究竟發生的是什么矛盾,僅僅只是一筆帶過。 除此之外,他同樣不失時機的在電文中添加了一些暗示,諸如就目前局勢急轉感到十分詫異和不安,也上報到在湖北、河南、湖南、江西等省民間反對帝制的輿論規模。表示反對帝制的聲浪變化的實在太快太迅速,如若不采取措施只怕會釀成大禍。 至于袁世凱發布的中央警戒令,名頭上雖然很嚇唬人,但是曹錕這邊并不是很擔心這一點。如果說北京那邊是直接開始調兵遣將南下,那則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善虑椴⒎侨绱?。而且曹錕早先就已經在聯絡那些所謂的袁世凱嫡系部將,諸如田文烈、朱泮藻、蔡成勛、何宗蓮等等,這些人對袁世凱的忠心也局限于時勢,一旦時勢發生轉變,他們不可能還會不計代價的全然站在袁世凱那邊。 現在無非是需要一些時間,讓袁世凱身邊的那些嫡系看到國內輿論的變向。 等到大勢所趨之際,再加上中央政府那邊一些宿老站出來表明態度,這些袁世凱的嫡系將領即便不會調轉陣營,也會保持猶豫不決的狀態,到時候袁世凱本人則算是徹底被架空了。 第68章,局勢突變 一九一六年一月二十二日,對于整個中華帝國來說可能是一次轉折點,而尤其是對于袁世凱本人而言更是一次人生歷程上不可磨滅的沉重一筆。新華宮從凌晨開始就籠罩在一片低沉的氣氛當中,彷佛總有揮之不去的烏云盤旋在頭頂,又似是磅礴大雨來臨之前。 半夜時一封電報將袁世凱徹底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不僅僅是他艱難入睡的睡夢,更是前前后后熬到今時今日的皇帝美夢。曹錕在湖北聯名五省督軍和十二位北洋將軍發布通電,宣布支持護國運動,反對袁世凱個人獨斷專行的帝制。這五省督軍分別是湖北督軍王占元、江西督軍李純、福建護軍使李厚基、淞滬鎮守使楊善德、安徽督軍倪嗣沖。 至于十二位北洋將軍除了吳佩孚之外,其他人則是北洋軍舊系統的師長、旅長。當然不排除有濫竽充數者。 除了曹錕發出來的這份通電之外,廣西的陸榮廷也不約而同發來一封專電,告知廣西將會脫離北洋政府,直至帝制一事能有一個妥善的解決。 整個事情早先就已經有了預兆,只不過袁世凱遲遲不肯面對罷了。等到在這天突然捅穿了這最后一層窗戶紙之后,袁世凱依然有一種當頭一棒的感覺。他在床榻上呆坐了許久,一旁的內侍和姨太太都不敢吭出半聲來。好不容易緩過勁頭,他蹣跚的下了床,吩咐內侍為自己穿戴好衣裳。 簡單洗漱了之后,袁世凱打算前往勤政殿著急軍事參議處和陸軍部諸官員商討對策。此時此刻,他的心緒完全亂成一團,所有事情剛剛想到一半便有被另外一件事情打了岔兒,以至于所有的事情都沒辦法想一個全面。 然而剛剛從寢房出來,不遠處的走廊上又急匆匆跑來另外一名內侍。 袁世凱駐步等了片刻,內侍踉踉蹌蹌的跑來之后,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萬歲爺,萬歲爺,大事不好了……” 袁世凱心頭膈應了一下,沉著氣問道:“又出什么事了?” 內侍連忙說道:“農商大臣周大人、教育大臣張大人、海軍大臣劉大人剛剛一起遞上來辭呈。夏秘書長說這是頭等大事,必須立刻通知萬歲爺……” 好在袁世凱早先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會兒聽到這個消息并不算十分震驚。但是他很清楚夏壽康為什么急著讓內侍在凌晨時分跑來通報這件事,結合剛剛收到的來自湖北的電文,很顯然這三位內閣大員的辭職也是早有預謀。唯一可以慶幸的是,這三個內閣大臣并不是核心內閣成員,他們的離職最多是造成輿論上的壓力,并不會太影響整個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