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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藍袍公子雙手放在腿上,他相貌雖然周正,眉眼之間卻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郁,時而緊蹙眉頭,給人一種苦大仇深的感覺。 “你在王秀禾面前也是這副樣子?”付景軒問。 “你什么意思?” “不該吧?若是在她面前這般心事重重,怕早就被發現些端倪了?!?/br> 藍袍公子不耐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付景軒說:“沒什么事,不過是想認識一下,順便幫你一把?!?/br> “幫我?我何須你幫?” “用不用我幫,且放在后面?!备毒败幷f:“你可以有名字?” “姓胡,胡云杉?!?/br> “噗?!?/br> “笑什么?” “沒什么?!备毒败幷f:“你的名字倒是很有胡家主取名的風范,松、柏、桂、柳,真是又生孩子又栽樹?!?/br> “你!”胡云杉拍案而起,沉聲道:“不許你侮辱我爹!” 付景軒見他氣勢洶洶,提前一步端起自己的茶盞,免得被他一巴掌拍下去濺出幾點好茶,“瞧這樣子,是你爹疼你?” “他自然疼我?!碧峒昂抑?,胡云杉眼中一悲,頹然坐在身后的圓凳上。 付景軒問:“既然疼你,為何不讓你認祖歸宗?” “你懂什么?!焙粕颊f:“我爹這些年為了接我回家不知費了多少心力,只是胡家祖母容不下我娘,連帶我也容不下?!?/br> 胡家亦屬明州大戶,家主妻妾成群,三房夫人都是名門閨秀,胡家內宅不是幾位夫人做主,而是當今還在世上的胡家祖母胡老太主持大局,胡老太對于兒子的婚事十分嚴苛,更不許胡家主迎娶一個出身不好的茶女入門,這位茶女便是胡云杉的母親,即便與胡家主兩情相悅,后又生下一個兒子,也沒有得到老太的認可,前幾年含恨而死。自茶女死后,胡家主的身子也就越發地不好了,他想盡一切辦法要讓胡云杉認祖歸宗,卻每每被胡老太拒之門外,直到病殞的那一天,才得以松口。 付景軒問:“松口的理由是什么?” 胡云杉不語。 付景軒道:“不會是想看看你的點茶技藝,配不配得上胡家的名號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备毒败幷f:“若是沒猜錯,是你主動找上王秀禾,想通過她的引薦,參加品茗大會?” 胡云杉遲疑半晌,“是又怎樣?!?/br> 付景軒說:“你不會真的以為,能在品茗大會這種高手云集的地方,一舉奪魁罷?” 胡云杉說:“不試試又怎么知道?!?/br> 付景軒說:“不用試,以你的水平,必定贏不了?!?/br> 胡云杉皺眉:“你怎如此篤定?!?/br> 付景軒笑道:“你的點茶技法應該是你爹教的?” 胡云杉點頭默認。 付景軒飲了口茶,灼灼的目光盯著胡云杉的眼睛,忽而問道:“你不會在王秀禾面前點出了白湯罷?” 胡云杉聽他說完,甚有些不自在,“是,是又怎樣?!?/br> “你爹研習多年都點不出白湯,你師承于他,又怎么點的出來?” “我就不能青出于藍?” 付景軒笑了笑,“當然可以,但我必須要告訴你一點,王秀禾只會賣茶,卻不懂品茶。她不知市面上有一種極為少見的白玉粉可助茶湯泛白,常人品不出來,但今日請來的這位宋大人可是有一張好嘴。千里開外隨便撇一碗甘泉水煮沸放上十天,他都能品出味道,叫出取水泉的名字,你這點白玉粉,又怎么能瞞過他的嘴呢?” 胡云杉面上一滯,雙手又緊緊地攥了起來,他瞥了一眼付景軒手邊那兩張疊在一起的白紙,“你憑什么幫我?” 付景軒說:“幫你,也是幫我自己?!?/br> “你想讓我幫你贏?” “你是王秀禾請來的,自然是幫她贏?!?/br> 胡云杉不解:“那你為什么不自己去找王秀禾,憑甚要經我的手?” 付景軒沒有多說,收起桌上的那兩張紙,抽出后腰的扇子站起身,“經你的手,必定有我的理由。這東西我先幫你留著,等輪到你點茶的那天,再拿出來贈你?!?/br> “你說得如此不清不楚,我又如何信你會把東西給我?!?/br> “你不必信我?!备毒败幷归_扇子搖了搖,剛要出門,卻又將扇子“唰”地一聲闔上,敲了敲額頭,倒退幾步,“對了,忘了告訴你。千里開外送進京的甘泉水不等煮沸就要在路上蒸發了。但宋大人確實一張好嘴,你若不想讓胡家因你用白玉粉點茶的事情蒙羞,就當今日,不曾見過我?!?/br> “你!”胡云杉沒想只是閑聊幾句,卻反被這人揪住了后頸,懊惱地拍了兩下茶桌,本想越過屏風躺下休息,卻驚覺人還在付景軒的房間里,隨即轉身出門,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月掛梢頭,酒席未散。 付景軒從云鶴樓出來,站在正陽大街上,往南邊看了看。 此時不算太晚,街上還有不少行人,還未收攤的小商小販趁著近日外來客多,使勁地吆喝叫賣,能多掙一文便是一文。 繪著“事事如意”的吉祥燈籠,掛在一輛雙輪的平板車上。車上蒙了一塊粗布,布面上陳列著各式各樣廉價的翡翠以及劣質的白玉,玉質底子不好,玉面上鏤刻的玉雕卻十分精美。 付景軒走過去,隨手拿起一塊巴掌大的圓玉放在手中,玉上兩只雀鳥啾啾鳴叫,一只落在巖石上,一只站在樹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