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寧采不好意思的甜叫道:“阿姨,你人真好?!?/br> 何振光起身與服務員招呼,張文英笑得合不攏嘴,旁邊那桌的親戚沖她說:“文英啊,你真是好福氣啊,兒子媳婦都這么爭氣,真是羨慕死我們了?!?/br> 張文英呵呵擺手,卻是笑個不停:“瞧你們說的,也都不差啊,怎么就我福氣好呢,你們都好,你們都好?!钡悄樕夏枪勺域湴羷攀菬o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的。 也不知道是誰提了句:“要是洛洛能再給你們何家生個大胖小子,那就完美了?!?/br> 旁邊不少人可以附議:“就是就是?!?/br> 人心就是這樣,見著別人好了,心里不舒服了,總要說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給人添添堵,以尋求心靈上的平衡。 果然,一說到這個話題上,張文英就變了臉色,直接沖著秦洛說:“洛洛,你聽到沒有,可要抓緊啊?!?/br> 秦洛目光幽幽的望了何振光一眼,他卻只顧著叫人上菜。 張文英突然又說:“哎,振光,你再等等,婷婷還沒來呢?!?/br> 何振光的面部一抽:“媽,我沒通知婷婷啊?!?/br> 張文英揮手:“你沒通知,我通知了啊,你升職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告訴她呢,一家人在一起才熱鬧才喜慶呢,你再等等,她再過十分鐘就該來了?!彼D頭又對眾人說,“大家先喝點茶聊聊天啊?!?/br> 秦洛坐著沒動,就聽著旁邊寧采與沈少川耳語呢喃,低笑出聲,竟覺得十分刺耳。 其中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朝沈少川走了過來,開口便是滿滿的謝意:“你是沈秘書吧,你好你好,我是何曉柔的爸爸,沈秘書,大恩不言謝,多謝多系?!彼c沈少川握手的時候,秦洛分明看到他在底下放了一張卡進去。 沈少川眉頭一皺,利用身高的優勢擋住了眾人的目光,卻是將卡推了回去:“何先生,不用客氣,舉手之勞罷了,你的心意我心領了?!?/br> 他淡淡開口,語氣不容置疑,令中年男子十分遲疑,吃不準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最后還是寧采站起來說:“何先生,快回去吧,馬上要開席了?!鄙蛏俅ㄟ€真沒有厚此薄彼,不但幫了宋漢陽的忙,就連何家的何曉柔,也一并包攬了,并且完成的十分順利。 不過以后這種事情何振光也能做了。 韓婷婷就在這個時候趕到了,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緊身吊帶背心,底下是一條牛仔熱褲,外面穿著一件桔色的透明防曬衣,很年輕的打扮,她風風火火的,先是笑著與眾人打了招呼,然后拿出一個禮盒交給何振光:“干哥哥,也沒什么準備的,這個就當是祝賀你榮升啊,你別嫌棄?!彼f話很大聲,中氣十足的,不過由始至終,她都沒有與何振光正面相對一眼。 何振光訕笑接了,終于凱西。 半個小時后。 秦洛對面的空調風呼呼的吹著,像陰寒的天氣一般,讓她周身凝結成冰。 明明吃著熱氣騰騰的菜,她卻完全是食不知味,眼前杯盞推來還去,她都碰不得,就連油膩的,也吃的很少。 何振光自然是來者不拒的喝酒,完全將秦洛的提醒置若罔聞。 張文英還說:“哎,洛洛,沒事,高興,你就讓振光喝吧,難得的,不礙事的?!?/br> 秦洛在心里冷笑,她越發覺得,何家就是牢籠,張文英就是個別出心裁的怪人,人家媽都這么說了,她這個名義上的媳婦還能說什么呢。 吃飯都累得慌。 難怪秦海蘭不愿意來。 秦洛也是后來才知道的他們在醫院爭吵的,護犢之情,人皆有之。 秦海蘭自然也不例外,她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受欺負,情有可原。 何振光雖然給她打了電話,希望她能來,兩家冰釋前嫌,但秦海蘭以工作繁忙為由拒絕了。 在這里吃燕窩魚翅,其實還不如在家吃稀飯才能輕松自在。 期間寧采站起來敬了何振光三杯。 秦洛不知道何振光何時與寧采有了這么好的交情,不過自從上次他們一起出現在同學會,秦洛受傷后,何振光又上任財政局,那可是寧采父親的地盤啊,管中規豹,他們的關系也的確可見一斑。 喝完酒之后,寧采也不急于做下,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喉嚨,又轉身從自己的皮包里拿出厚厚一疊紅艷艷的——請柬! 是的,請柬! 因為秦洛與她離得近,所以這份紅底金邊的厚重請柬先到了她的手上,然后寧采又兩邊分發過去,旁邊那桌自然是沒有的,但何振光的父母也榮幸的收到了一份。 秦洛還沒打開看,張文英已經喜不勝收的叫了起來:“呀,寧律師,你跟沈秘書要結婚了啊,還邀請我們去呢,真是太榮幸了,太榮幸了?!?/br> 其實從寧采拿出這些請柬來的,沈少川就陡然變了臉色,此刻聽聞張文英的話,面上更是陰沉了幾分,他站起來,想說話,然而寧采卻更快的將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么甜蜜,那么恩愛的模樣:“是啊,張阿姨,何叔叔,到時候你們可一定要賞光啊?!?/br> 何振光已經有些醉了,說話都大舌頭了,一不小心,身影就打了個晃,韓婷婷坐在他的手邊,與秦洛同時伸手扶了他一把。 秦洛身體不好,自然是扶不住的,韓婷婷訕訕的想收手,何振光卻偏偏往她那邊靠去。她嚷嚷著抱怨:“表嫂,我這干哥哥就是個豬啊,你快幫我一把?!?/br> 飯桌上的人都笑了,秦洛笑不出來,又去幫忙,自然將那份請柬放在了桌上。 她甚至沒有打開看一眼。 何振光左搖右晃,愣要說自己沒醉,但說話都是大舌頭,大伙兒也都心知肚明,他嚷嚷著道:“寧……寧律師……你放心,你這么給臉,邀……邀請我們……到時候我們一定會去的,一定會的……” 寧采柔柔一笑:“那就好,到時候就恭候你們大駕了?!?/br> “一……一定?!焙握窆飧赂滦ζ饋?,聲音異常刺耳。 一直默不作聲的沈少川終于忍不住站了起來,拉著她的手說:“寧采,你跟我出來?!?/br> “好啊?!睂幉身槺隳闷鹆俗约旱氖职?,笑著對眾人招呼:“各位,我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多吃些,吃的開心?!?/br> 沈少川拉著她的手步子邁的極大,等寧采說完這些,人已經到了門口,隨后消失不見。 他看起來很不高興,但有心人就是硬拗成他們肯定是恩愛的等不及了云云,所以先先走了,大家繼續吃菜,吃菜。 秦洛其實很擔心,因為沈少川的臉色著實不好。 想必今天寧采大派請柬的舉動事先并未征得他的同意,但看著桌上那過分炫目的請柬,真是扎的人眼疼啊。 ******* 寧采幾乎一路小跑著跟上沈少川的步子。 包廂中間的走廊并不狹小,所以兩人走得一路順暢。 到了酒店門口,寧采仍是緊抓著沈少川的手臂,笑問:“少川,我們現在去哪里?”她似乎完全沒察覺到沈少川緊繃的身體里散發出來的濃重火氣,依然笑得如此溫柔。 沈少川回頭,直視她,目光里卻是掩飾不住的憤怒與震驚:“為什么要這么做?” “怎么了?我做什么了?讓你這么生氣?”寧采的笑意終于稍微凝固在唇瓣,直勾勾的與他對視著。 九月晚上的風,還是燥熱的,頭頂那柔和的燈光,卻照的人心頭無端的火起。 她的眼神那般固執和倨傲,終于在于他的對視中敗下陣來,輕輕一嘆:“少川,這根本沒什么大不了吧,咱們要結婚了,難道不應該請朋友嗎?還是你覺得我不應該邀請秦洛?” 話題一轉到秦洛的身上,便有種針尖對麥芒的沖突感。 寧采一瞬不瞬緊盯著他的臉,沈少川也如她所愿,眉頭越皺越緊,兩人堂而皇之的站在酒店門口,引來路人的注意。 沈少川拉著她的手腕走到了一邊的角落里,終于再一次清晰的與她說:“寧采,我已經跟你說的那么清楚了,為什么你就是要繼續作踐你自己呢?我們沒有未來,更加沒有幸??裳?,強行的結合只會讓我們兩個人痛苦?!?/br> 寧采的身體出現一絲晃動,可她的神情沒有任何的退縮:“為什么,少川,你以前可不是這么說的,你不覺得自己很虛偽嗎?你自己想想吧,上半年明明一切都還好好的,咱們本來就是已結婚為前提進行的交往,早就見過了雙方父母,雖然我們沒有訂婚,可我們的關系難道跟訂婚有什么區別?都是公開的昭然若揭。你現在又算什么呢,少川,我一直覺得你是個理性又懂得自己要什么的男人,從我認識你以來,你就一步步靠著自己的努力不斷的朝既定的目標邁進,難道你敢說我跟你交往,不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可是現在,你看看你都在干些什么!”她的話擲地有聲,仿佛平地想起的一聲聲驚雷,炸開在沈少川的耳邊。 那些年他走過的風風雨雨,那些年他經過的苦苦掙扎,都慢慢在腦子里回旋。 寧采呵呵笑了兩聲,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是作踐了自己,可我從出院的那天開始,我就想明白了,我愛你,所以我可以不計較你的目的,我只要我們兩個生活在一起,這就足夠了,至于你想做的事情,我會一步步幫你完成,我會盡我所能的幫你完成,我保證,我發誓,我會傾盡所有!” 她并不是她在跟他表明心跡,而是向他坦誠,她是一個為愛他可以不顧一切的女人。 “對不起,寧采,我無法否認自己對你沒有任何的企圖,但我覺得,現在及時醒悟還來得及,我想做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努力,我不能拉著你為我做犧牲?!?/br> “不,這不是犧牲?!彼难凵衲敲磮远ǘ鴪讨?,她拉著他的手的時候,充滿了力量和勇氣,“這是我的幸福,不論為你做什么,對我來說都是幸福,而且——” 她頓了頓才又繼續補充:“你以為離開了我,你真的還能繼續這樣順風順水的去實行你的計劃嗎?” 她的話說的那么輕,眼里明明沒有嘲諷與譏誚,可是沈少川還是從她的唇邊讀出了那么一絲不以為然。 “少川?!彼ゾo了他的手,一臉的真摯,“相信我,跟我結婚,真的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這個年代,光有愛情還是不夠的,我覺得,你對秦洛,只是因為年少的愛而不得所以一直耿耿于懷,看到她結婚了,你本能的會想奪回來,但我這段時間跟何振光接觸了看,我覺得他不是那么糟糕的一個人,他對秦洛,真的很好,所以你放心吧,她也會過得好,你也要過的好啊?!?/br> 她依偎進他的懷里,聽著他遲緩的沉重的心跳,他的手垂立在兩側,只有她抱著他,可是只要他不推開她,就足夠了。 她似乎聽到沈少川幽幽的說:“寧采,你會后悔的,如果你夠理智,就該阻止你父親繼續將事情擴大化?!?/br> “不,我不會后悔的,只要你是我的新郎?!?/br> 沈少川垂落兩側的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 身后突然傳來幾聲朗笑。 寧采自沈少川的懷抱中回頭,看到后面朝他們走來的幾個男人時,頓時笑靨如花的與沈少川比肩站立:“爸,唐大哥,你們怎么來了?!?/br> 剛才笑得,正是寧采的父親,寧衍初。而站在身邊的,是三十出頭的本市最年輕的的稅務局長唐繼軒。 他們都是輕裝簡從,也沒有其他人。 寧衍初與唐繼軒是忘年交,感情好的就像親父子。工作上的來往也讓他們彼此更熟識。 寧采與唐繼軒沒什么深交,不過平常的交情還是有一些的。 唐繼軒朝她淡淡的點了點頭,平日里的謹言慎行讓他看起來并不好相處,他說:“寧局長,我去里面等你?!?/br> 寧衍初看著他走遠,笑容一樣不減,他看著站在一起的登對的沈少川與寧采,更是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采采,你也是大姑娘了,總要注意點形象的,瞧你把少川搞得這么手足無措的樣子?!?/br> 沈少川不卑不亢的回應:“寧局長,嚴重了?!?/br> “哎,哎,少川,”寧衍初搖頭,“要我說多少次呢,你這個人啊,就是太實心眼了,一板一眼的,你跟采采馬上要結婚了,還不肯改口?!?/br> 沈少川微微欠身,進退有度的回答:“謹慎點,未免落人口實?!?/br> “好,好,年輕人啊,難得有你這樣識大體的,把采采交給你啊,我放心,你們婚禮就定在國慶,我已經跟你母親通過電話了,早些回去做準備吧,注意影響啊?!?/br> “知道了,爸,你快進去吧?!睂幉啥迥_,“別讓唐大哥等久了?!?/br> 他們一走,寧采的笑容瞬間被風吹得七零八落,她看著沈少川:“木已成舟,少川,寧家丟不起這個人的?!?/br> 沈少川不語,心里卻不是沒有計較的。 “明知丟不起這個人,還強行而為,你想要誰給你這個面子呢?” 沈少川幾乎是拂袖而去,寧采呆愣在那里,咬著唇,又追了上去。 **** 寧衍初走進慣常吃的那個包廂。 唐繼軒已經點了一壺茶,慢慢喝著。 他是個斯文又年輕有為的男人,寧衍初也很是欣賞:“哎,繼軒啊,你說這么一眨眼采采都要結婚了,倒是你,三十幾了吧,事業有成,功成名就,怎么就不考慮考慮自己的終生大事呢?!?/br> 唐繼軒淡淡從茶杯中抬眸,嘴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寧局長,您今天找我出來,不會是為了關心我的終身大事的吧?!?/br> 而且,誰說他沒有考慮呢。哦,想起喝完這碗茶就要去見的人,做的事,他心頭也有一絲輕輕的悸動。 寧衍初哈哈大笑:“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但這件事情也不容小視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