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本性難移
樂城雖然也能隱隱猜到司馬運此舉看似是想讓他立個首功,卻肯定另有所圖,埋了伏筆,微一思索:“司馬將軍的意思是?” “樂將軍不如帶一萬騎兵,連夜奔襲,四五日之內即可繞道陽翟城后。我令王之、公孫如各領五萬武卒,從兩側出擊,以用來迷惑韓軍?!?/br> “司馬將軍坐鎮中軍指揮?”樂城話帶嘲諷之意,是嘲笑司馬運讓別人出兵迎敵而他自己安坐軍中。 “哈哈,樂將軍以為我是貪生怕死之輩?”司馬運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樂城正一步步走入他的陷阱之中,“我率領四萬大軍,從中路直搗陽翟。王之和公孫如各率領的五萬武卒,皆從樂將軍十萬大軍之中抽調。樂將軍所帶一萬騎兵,從全軍之中挑選精兵強將?!?/br> 樂城默然不語,司馬運的提議頗有聲東擊西之意,且將他的十萬大軍一分為二,交由王之和公孫如率領,二人雖和司馬運關系不錯,卻都是忠心于魏王之人,王之是相國王黃之孫,公孫如是上卿公孫由之子,二人乃是世家子弟,世代受魏王恩惠,斷不會惟司馬運之命是從。 一萬騎兵若是運用得當,一路奔襲,沿途可以毀壞韓軍糧倉,并切斷韓軍后勤通道,即便繞道陽翟無法率先攻克陽翟,也是首功,也是了不起的大功,畢竟他是最先深入韓國腹地,將韓軍殺得疲于應付的第一人。 只是如此好事,為何司馬運不親自前去,而是要拱手讓他?樂城現在不比以前了,多了心思,遇事總是要多想上一想。 司馬運是何許人也,見樂城沉默不語,就知道樂城在擔心什么,呵呵一笑:“樂將軍莫非疑心我的用心?不瞞樂將軍,率領騎兵奔襲之事,原本我和父親商議由我前去,父親不許。父親說,魏王派樂將軍率領十萬大軍前來增援,是看重樂將軍的領兵之能,此事事關生大,許勝不許敗,是以只有樂將軍親自出馬,才有十足勝算?!?/br> 樂城不免飄飄然幾分,嘴上卻說:“司馬將軍過獎了,我乃后生晚輩,怎敢托大?只是承蒙魏王厚愛,唯有一死報答而已?!?/br> 見樂城已然上鉤,樂城拱手一禮:“待樂將軍大獲全勝之日,還望樂將軍在魏王面前美言幾句,在下感激不盡?!?/br> “好說,好說,你我本是一體,當同進共退?!睒烦呛卧硎苓^司馬運如此禮遇,心中無比舒暢,“不知何時出征?” “兵貴神速,越快越好,三日后如何?” “好!”樂城一口應下,“還請司馬將軍幫忙挑選精干騎兵?!?/br> 三日后,精心挑選的一萬騎兵整裝待發,司馬史和司馬運出面為樂城送行。 司馬史鄭重其事拜祭天地,又連敬樂城三杯,樂城率眾出發,待騎兵全部飛奔之后,浩浩蕩蕩,卷起漫天塵土,綿延數里不散,遮天蔽日,風云變色。 站在高臺之下,司馬史遠望漸行漸遠的騎兵,眼神中閃過一絲憂色:“運兒,為何為父覺得此舉真的是送了一份大禮給樂城,而不是讓他前去送死?魏軍武卒雖然聞名天下,但若是上萬騎兵奔襲而來,即便是五萬武卒迎戰,也沒有勝算,說不定以后會是騎兵的天下了……” “父親言重了,魏國以武卒聞名于各諸侯國,和各諸侯國交戰,全無敗績,都是因為武卒之故。步兵乃是天下之利器,騎兵終究只是取巧之策?!彼抉R運自信滿滿,他深信只有武卒才是戰力第一的兵種,“樂城此去,必定有去無回。到時在魏王面前參他一本,說他好大喜功,不聽勸告,非要孤軍深入,再借機將樂城的幾名手下也一并拿下,十五萬大軍會盡數歸父親調遣。待大軍圍住陽翟久攻不下之時,再向魏王請求增援,屆時魏王騎虎難下,只能再派出十萬大軍來解魏韓之戰之圍,二十五萬重兵在握,再借齊國之勢,大事可成?!?/br> 司馬史卻沒有如此樂觀,憂心忡忡:“若樂城萬一事成了呢?” “怎會?”司馬運正要譏笑一番,見父親臉色不善,忙又改口說道,“若樂城真的一路突襲繞道到了陽翟,我父子二人也一路逼到陽翟城下,圍而不攻,特意在后面網開一面,讓韓軍從后面樂城一側突圍,哀兵必勝,樂城必敗?!?/br> “倒也不失為一條良策?!彼抉R史微微點頭,目光卻還是停留在聲勢浩大的騎兵隊伍之上,“當年魏軍大敗秦軍,盡得秦地六百余里,卻沒有乘機滅了秦國,盡納秦川之地,是因魏軍力有不逮,追不上秦軍的騎兵。若是魏國有十萬騎兵,秦軍逃無可逃,說不定早就滅了秦國了?!?/br> “十萬騎兵需要十萬戰馬,若以強弓硬弩對戰騎兵,三波齊射,可傷騎兵十之三四,再由武卒上陣,即便騎兵和武卒以一對三,十萬武卒可滅三萬騎兵??此剖f武卒不如十萬騎兵,若是算上戰馬和騎兵的訓練,十萬騎兵五年才有戰力,而十萬武卒只須三年?!?/br> 司馬史被司馬運說服了,點頭贊道:“說得也是,是為父一時被騎兵的氣勢迷惑,呵呵,武卒才是國之重器?!?/br> 司馬運微微點頭,目送樂城遠去,眼中的得意之色越來越濃…… 姜府,姜姝閨房。 姜姝正緊張地走來走去,不時朝外面張望,丫環采采快步進來,微有喜色:“小姐,金甲先生到了?!?/br> 姜姝忙迎出門外,院中,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快步如飛來到閨房旁邊的廂房門口。 金甲先生是王宮名醫,被尊為三大神醫之一,至于另外二人是誰,卻無人知曉,因此金甲先生是當之無愧的魏國第一國醫圣手。 在周東和姜遠走后第五日,姜望忽然病倒,病情來勢洶洶,只三日便水米不進了。在無數大夫束手無策之后,姜姝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出面請太子派出金甲先生來為父親診治。 太子欣然應允,還親自和王黃來府中看望。一看之下,大為驚訝,姜望已經瘦削得不成人形了。 王黃險些失聲痛哭,他剛和姜望重歸于好,姜望病情如此嚴重,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金甲查看之后,當即讓太子和王黃離開姜望房間,并再三告誡姜姝不要在床前侍奉,姜望之病,似有中毒跡象,且并非是由飲食中毒,為防萬一,應當遠離,以免被累。 姜姝大驚,告知了金甲姜望以前曾中過妙關的波斯香之毒,后來化解,又因過于進補而火氣上升,又有虛不受補之癥。金甲沉思良久,說要回去尋一藥方。若能尋到藥方,他會再次登門,若是不能,他也沒有辦法了。 今日一早,金甲先生就托人告知,藥方已經尋到,他正午時分會來姜府為姜望醫治。姜姝坐立不安,一直等金甲登門,唯恐金甲食言。 父親的病,來得既突然又意外。自上次和王黃相聚之后,父親不再進補任何補品,身體反倒日益強健一日,原本以為父親已然大好,不料一日晚間父親在外散步歸來,突然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直到今日,父親沒有醒來片刻,也沒有開口。當時陪同父親散步的小廝聲稱,父親本來正在和往常一般安步當車,走到池塘邊時,想要坐下休息片刻,水邊突然冒出了幾個氣泡,然后父親就猶如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動不動了。 要不是小廝眼疾手快,父親一頭栽倒的時候,也許就會摔在石頭之上,當即斃命。 總算等到了金甲先生,父親有救了!姜姝一路小跑來到金甲先生面前,卻見金甲先生一臉凝重,正在門前閉目沉思,卻不推門進去。 “金甲先生……” 金甲擺了擺手,打斷了姜姝的話,依然閉目不語。過了半晌,才喟嘆一聲:“好歹毒的心腸!姜小姐,姜公可是得罪了何人?對方為何如此煞費苦心要置姜公于死地?” “父親生性淡泊,與世無爭,即便是和姜家有生意競爭的慕容家和沈家,也從未和姜家結仇,還真不清楚父親會得罪何人!”姜姝驀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以前周東所說之話,“上次父親病重,因妙關特制的毒香之故,周東周公子似有所指,疑心是兄長暗中指使……” “姜遠現在何處?” “他隨慕容公子、周公子一起前去齊國,此時應該到了齊國境內了?!苯具€對未能和周東同行耿耿于懷,如今卻慶幸未曾離開。 “妙關又是何人?”金甲先生從鼻孔中微哼一聲,在聽了姜姝介紹完妙關之后,更是一臉不屑,“游方術士、江湖郎中、坑蒙拐騙之輩!姜公所中的異毒,正是他所為,乃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氣毒?!?/br> “氣毒?和波斯毒香一樣?”竟然又是妙關所為,姜姝心中對姜遠僅存的一絲好感悉數消失,“上次哥哥說,妙關事情敗露之后,不知所蹤。如今又回來作祟,唉,人心不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