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橋梁
慕容莊又說:“近半年來,魏國大事頻仍,事事都和周兄有關,周兄之才,讓在下無比敬佩。先說第一件大事,中山國被滅之后,魏王原本有意讓樂羊將軍為中山君治理中山國,后被司馬父子所勸,改為封太子為中山君?!?/br> “此事怎么和周兄有關了?”魏作明知故問,微瞇雙眼看向了慕容莊。 “太子殿下請容我慢慢道來?!蹦饺萸f喝了一口茶,“司馬父子不愿樂羊前去中山國,理由自是充分,樂羊本是中山國人,若他有反叛之心,封他為中山君,無疑于放虎歸山。太子殿下前往中山國之時,應該就是周兄前來魏國之日。若是樂羊前往中山國而太子留在魏國,周兄就沒有今日了?!?/br> “此話怎講?”姜遠終于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 “哈哈,樂羊若是去了中山國,樂城必會隨行。周兄前來魏國之時,落魄如乞丐,幸得公主和樂城收留。若是樂城不在,當時公主或許會和太子一起得遇周兄,試問太子殿下若是收留了周兄,在得知周兄的真實身份后,會是何等局面?” 魏作微微一想,哈哈一笑:“此事當真是有趣得很,說下去?!?/br> 慕容莊得意地一笑:“若是太子收留了周兄,周兄便沒有和樂家的恩怨,也不會借機和司馬父子交好,那么司馬父子一心出兵征伐韓國之事,怕是也無法成行。樂羊也不會因收留周兄而耿耿于懷,以至于有今日之難,司馬父子也就沒有今日之勢大,太子也不會有今日之麻煩……” “太子有何麻煩?”周東哈哈一笑,雖說慕容莊的假設也確實有幾分可信可推敲之處,但卻步步陷阱,有意讓太子將劍鋒指向他的要害,他不能不防,“慕容兄事事想得如此縝密,若不當兵法家,實在可惜了?!?/br> “周兄不要說笑了,在下只是胡亂一說而已。太子的麻煩是司馬父子已然坐大,而樂羊病危,或許將不久于人世,朝中能和司馬父子抗衡之中,寥寥無幾,可重用之人,也是難選。太子既不能任由司馬父子繼續勢大,也不能不重用司馬父子,只能再培植親信以抗衡司馬父子?!蹦饺萸f說到此處,忽然站起,拱手一禮,“在下不才,雖無雄才大略,卻也有報效社稷之心,愿為太子殿下效犬馬之勞?!?/br> 姜遠此時才明白,慕容莊說來說去,是為了突顯他個人的重要性,當即也連忙站起:“在下也愿追隨太子殿下,萬死不辭!” 二人紛紛表了忠心,只有周東端坐不動,還風輕云淡地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魏作不動聲色,既不接納二人,又不婉拒,而是站了起來,轉身背手而立。 一時慕容莊和姜遠不免尷尬,二人的手舉在空中,不放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你二人心意,我深為感動?!边^了許久,魏作才轉身回來,沖二人點頭一笑,“請坐?!?/br> 二人忐忑坐下。 “若你二人愿追隨我左右,我自然歡迎,只是……”魏作微微一頓,目光落在了周東身上,“我回魏國,事務眾多,必定繁忙,以后必然無暇和你二人經常見面,我和你二人之間,若有一人作為橋梁代為傳話或是指令你二人行事,我也就收了你二人也并無不可?!?/br> 二人算是聽明白了,太子的意思是他二人不夠資格直接由太子面授機宜,若是有人帶領他二人投奔到太子門下,太子不會將二人拒之門外。 姜遠一時還沒有明白個中意味,慕容莊卻是瞬間明了了太子心思,當即朝周東深施一禮:“還望周兄成全我二人,我二人愿唯周兄馬首是瞻,共為太子效勞?!?/br> “為何要讓周東居中……”姜遠一時情急,說出了心中所想,卻見慕容莊朝他連使眼色,他才醒悟過來,忙改口說道,“還望周兄成全?!?/br> 周東沒想到魏作會假借慕容莊和姜遠二人之手,將他推到臺前,他此時若是拒絕慕容莊和姜遠,等于是拒絕了太子。而太子之所以讓他夾在二人中間,也是想讓二人成為他的牽制。 好一手一箭雙雕之計! 周東只沉吟了片刻,他就有了答案:“既能為太子效力,又可和慕容公子和姜兄共事,周某求之不得,雖不才,愿為橋梁!” “好!”魏作大喜,他要的就是周東無法拒絕,且將周東放置于他的監視之下,他相信慕容莊和姜遠會事事聽從他的吩咐,“回宮之后我就會向父王奏明此事,到時是封周兄為太子府的官職還是另有任用,由父王一言而定?!?/br> “今日得周兄、慕容兄和姜兄之助,魏國日后必定傲視各諸侯國。來,我敬各位一杯!”魏作舉起茶杯,“等我安頓之后,再請各位到太子府作客,一醉方休!” 太子魏作回來的消息,只是在朝堂之上激起了些許波瀾,并未在百姓之中有任何風聲,因為春節來臨了。 上次和樂城一別,數日沒有樂羊的消息,周東還托人打聽樂羊病情如何,卻不得其門而入,樂家緊閉大門,外人一概拒之門外。 還是姜姝聰明,從姜遠口中多少得知了一些樂羊的消息——樂羊已經數日水米不進,怕是時日不多了。 周東聽了,長嘆一聲,雖說樂羊滅了中山國,卻也是一代名將。樂羊之病,在心不在身。心病還需心醫,大夫的藥石之力,怕是無濟于事。 臨近春節的前一天,周東正和姜姝一起,指揮下人布置善信閣,姜遠和慕容莊聯袂來訪了。 二人帶來了大量禮物,除了布匹、綢緞和食物之外,還有好筆好紙好墨,以及玉石和珊瑚,從日用到觀賞,應有盡有。周東推辭不受,二人堅決要送。 寒暄過后,賓主分別落座,慕容莊也不隱瞞,當即說明來意:“周兄,你我既然同為太子門下,也是一家同門,就不必客氣了。日后若有所需之物,盡管開口吩咐,我和姜兄負責采辦便是。我二人今日登門拜訪,是有兩件事情,一是近來太子可有事情吩咐?二是我和姜兄要前去樂府探望樂將軍,周兄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我二人?” 周東微微一笑:“多謝慕容兄和姜兄好意,我就收下了。太子自入宮之后,再無消息傳來,想必他正忙于公務,有諸多遺留之事要處理。再者也臨近年關,眼見魏達殿下即將回宮,他也要先理清朝政大事,才有心思想起我等的小事。至于去樂府探望樂將軍……只愿樂將軍早日康復?!?/br> 二人聽了微有失望之意,出了善信閣,二人同乘一車前去樂府。 姜遠微有疑色:“會不會太子有什么吩咐,周東私自瞞下,不叫我二人得知?” 慕容莊閉目養神片刻,又搖了搖手中折扇:“不會,不會,周東是明事理之人,若太子真有事情吩咐我二人去做,他斷然不會瞞下。太子讓他居中作為橋梁,并非是看重他的才能,而是……” “而是什么?”姜遠一愣,想了一想,不得要領。 一絲鄙夷之色在眼中一閃而過,如此愚鈍,還想和周東為敵?還想和他為伍?當真是自不量力!慕容莊呵呵一笑:“太子既不信任周東,又不能放任周東為所欲為,如今周東既得王黃賞識,又和司馬父子交好,聲勢之盛,儼然已經凌駕于太子之上。若是周東再和魏達走近,則太子危矣!是以太子要假意拉攏周東,既然是假意拉攏,必須有人制衡以牽制、監督周東,此等重任,就落在了你我二人的身上?!?/br> 姜遠頓時激動莫名,連連搓手:“太子如此重用我二人,我二人當肝腦涂地在所不惜?!?/br> 慕容莊心中暗笑,怕只怕有時你肝腦涂地也沒有用對地方,白白浪費了性命不說,還落人笑柄。他搖頭嘆息一聲:“雖是重用,卻也危機重重,畢竟周東足智多謀不說,他還有王黃和司馬父子為助力,一著不慎,我二人便會成為他和太子較量的替罪羊?!?/br> “???那如何是好?”姜遠大驚失色。 “不是還有樂城樂公子么?”慕容莊又自得地一笑,“還有王之王公子,有他二人作為擋箭牌,足矣?!?/br> “還是慕容兄英明,在下受教了?!苯h才知道朝堂之上的爭斗,步步為營,處處陷阱,他還需要多加歷練。 “你所找的名醫妙關,真有本事?”慕容莊不是很相信姜遠的識人之明。 “妙關曾為家父治病,醫術無比高明……”姜遠嘿嘿一笑,竭力掩飾,唯恐慕容莊看出破綻,還好慕容莊的心思不在為樂羊治病的上面,并未看出他閃爍其詞的背后隱藏了什么真相,“治好了家父多年的舊疾?!?/br>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蹦饺萸f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其實樂將軍的病多半是好不了了,他是死是活,已然并不重要。在太子眼中,他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多余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