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初在聽到他那句親切的“懷揚”時就直覺這事有蹊蹺，再看周奚也是難得露出了點訝色。

    而被問到的盛懷揚對上寧延的視線后，微微彎起唇，“師姐，寧隊在五年前就找過我?！?/br>
    “寧隊？”周奚側身看向寧延。

    寧延手拍向胸口，微低頭，做了個鞠躬的姿勢，含笑介紹，“小的不才，曾是imo國家隊隊長，懷揚正是我的下一任?！?/br>
    第49章 為你，也不為你

    之后的情景是, 寧延說完那句話后，周奚冷笑著瞥他一眼，“寧隊, 你哪里是不才，明明是才高八斗?！?/br>
    自此，沒再沒搭理過寧延半分。連下纜車, 寧延想牽她，都被她身體一偏, 輕巧閃過。最后，還是盛懷揚虛撫了寧延一把, 否則他怕是要再隨著纜車坐回起點。

    縱是如此，出了纜車站, 寧延立馬像一塊牛皮糖似的粘上去。

    夏時初跟在他倆身后, 看著他們重復著靠上去—被推開，再靠上去—再被推開, 繼續靠上去……循環反復、樂此不疲，一直鬧到臺階下，寧延才突然摟住她的腰, 將她攔腰抱起來, 舉得跟自己同高，然后就這么親了上去。

    渾然不覺這是在山上, 更把跟在后面的她和盛懷揚當成空氣。

    不過, 夏時初也沒心思看他們打情罵俏, 而是在消化寧延在纜車上說的那些話。

    他說——五年前就找過盛懷揚, 算算時間不就是盛懷揚準備回國前嗎？

    她故意放慢腳步，拉開跟前面二人的距離，落后一兩米后, 才轉頭問盛懷揚，“寧延說得時間是不是就咱們分手前？”

    “嗯?！笔褤P并不打算隱瞞，“他聽說我準備回來，邀請我加入kr?！?/br>
    “你答應了？”

    他點頭，不緊不慢地講出當年的過程。

    他們的一年之約定在夏時初生日。其實，在她拿到gc的正式錄用通知時，他便開始籌劃著回國，并且按照銘基的流程，提前3個月向公司提交了辭呈。

    按理，進入離職程序后，他不應再接手新的項目，但當帶他入行的董事找到他，說國內一家公司想做一期短期融資項目，但指定要由國人來做主要對接人。

    起初，他有過短暫猶豫，但在評估過項目周期和回報率后，他很快做出決定，先做完這個項目再回來。

    “我原想這類融資項目一般2-3個月就能完成。我拼一點，爭取在2個月內完成，還能趕回來給你過生日。而且，做完就能拿到一大筆獎金，能還掉買房的錢……”他苦笑，“結果，我太樂觀?！?/br>
    雖然他帶著團隊加班加點，日以繼夜，但由于樂觀估量公司的信用等級評估等信息，導致項目卡殼，硬是比他預想的晚了整整一個月。

    “所以，那幾個月你不跟我聯系、我打電話、發信息你也經常不回，都是在忙這個項目？”夏時初望著他問。

    盛懷揚點頭，“當時真的感覺連呼吸都沒時間?！?/br>
    “那你不會說嗎？”夏時初猛地停住腳步，憤然地甩開他的手，“你就不會告訴我，你在忙正事，在為我們的未來考量謀劃，要晚一點回來？”

    “你是啞巴嗎？”她氣得紅了眼，聲音禁不住地哽咽，“你什么都不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為你不想回來，所以故意不回我信息、不接我電話，想讓我知難而退……”

    說話間，眼淚已奪眶而出，簌簌落下來。

    “你知不知道那幾個月我多難熬，我一邊猜你的心思，一邊又跟自己說不要瞎猜；我想問你干嘛不理我，又怕問了你順口就會說分手?！?/br>
    “對不起?！笔褤P抬手想擦拭她的眼淚，卻被她掙開。

    她倔強地仰著脖子，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砸下來，“我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看手機，可我最怕的也是看手機。每次收到你的信息，接到電話我都是又高興又害怕。高興能跟你聯系，又害怕你下一句就會說我們分手吧?！?/br>
    那種忐忑的、惶恐的、惴惴不安、戰戰兢兢的情緒日日夜夜地折磨著她，到后面，她開始失眠，開始成夜成夜地睜著眼睛陪他“過”美國時間，開始吃不下東西，直到暈倒在項目現場……

    她臉色因為憤怒有些發紅，掛在臉上的淚珠仿佛一粒粒帶刺的鋼珠扎在盛懷揚心上，而她的話，更像一把帶著勾子的匕首，一刀刀刺進去，又拉出來，疼得他呼吸都痛。

    他上前一步，用力將她攬進懷里，“初寶，對不起?！?/br>
    他收緊手臂，緊緊抱住她，“我錯了、我真的錯了?！?/br>
    “我一直以為哪怕我什么都不說，你也能明白我?！笔褤P貼在她耳邊，音色不穩，“所以，我想一切塵埃落定后再告訴你，給你個驚喜?！?/br>
    誰知，變成了悲劇。

    夏時初趴在他肩頭，哭得難以自已，“你不說我怎么會明白？”

    “嗯?！彼泵φJ錯，“我太笨，太自以為是?！?/br>
    夏時初伏在他肩頭哭了一會兒，情緒慢慢平息下來。這些陰錯陽差地誤會，說到底又歸咎道他們之前關系的根本問題——缺乏有效溝通。一個打死不說，一個悶頭瞎猜。

    平白給彼此添了那么多悲傷和慘痛，浪費了這么多年的時光。

    夏時初越想越氣，氣他，也氣自己，實在氣不過，最后恨恨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盛懷揚身子微微僵了一下，抬手撫上她的后腦勺，既不躲也不喊疼，就這么由著她咬。

    咬得腮幫子疼，夏時初才松口，還不解氣地在他背上錘了一拳，啞聲威脅，“以后，再這樣，看我怎么收拾你?！?/br>
    “不會了?！彼掳驮谒l頂上蹭了幾下，柔聲卻堅定地承諾，“絕對不會?！?/br>
    在這華山頂上，朔朔山風在耳邊呼嘯，兩人卻緊緊相擁，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和心意。

    抱了好一會兒，夏時初覺得腳有些麻了，才挪動身子，從他懷里掙出來。

    盛懷揚低頭，手指輕柔地拂過她紅紅的眼眶，語氣誠摯，“初寶，對不起?！?/br>
    “原諒你了?！彼龘P頭一笑，如這山風一般灑脫，“都過去了，咱們以后好好的?！?/br>
    “嗯?！笔褤P握緊她的雙手，目光融進她的眼里，半晌才笑說，“我突然很慶幸當初選了gc?！?/br>
    提到這兒，夏時初也好奇，抽了下鼻子，“對哦，你當初怎么會來gc，因為我嗎？”

    “是，也不是?！彼侏M地笑了一下。

    夏時初正想問什么意思，突然聽到寧延的聲音，“山頭挺冷的，你倆要不換個地兒再親熱？”

    偏頭一看，發現這人不知何時折返回來，此刻正雙手插兜望著他們，也不曉得站那兒多久，聽去了多少。

    夏時初忙用袖子胡亂擦了下臉上的濕意。

    盛懷揚則拉住她，用拇指輕輕地，一點點拂干淚痕，還幫她掖好頭發。

    做完這一切，他才牽著她轉身，朝寧延點了下下巴。

    寧延語氣淡淡：“你師姐要去爬長空棧道，問你們去不去?！?/br>
    “不去?！笔褤P毫不猶豫地拒絕，“她怕高?！?/br>
    “你呢？也怕高？”寧延問。

    “不怕，但我要陪她?！?/br>
    寧延哦了聲，沒再接話。

    **

    三人趕上周奚時，她正在聽向導說明長空棧道的攀登要點。

    夏時初仰起頭，望著那懸在峭壁上的登天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我上次來，丫丫去了，我沒敢上?！彼σ恍?，問盛懷揚，“她說挺刺激的，你要不要去試試，我可以在下面等你?！?/br>
    “不用?！彼竽笏氖?，“我沒什么興趣?！?/br>
    “是吧，這玩意兒有什么興趣呢？”寧延湊到他們旁邊，小聲嘀咕，“又沒勁又耗費體能，也不是什么極限挑戰，也不刺激?！?/br>
    夏時初聯想到他之前纜車的表現，猜到他大概率跟自己一樣是恐高。

    “是挺耗費體能的?！毕臅r初替他搭臺階下，“我朋友上次足足爬四個多小時?！?/br>
    “這么久？”寧延驚訝。

    夏時初點頭，“她那次人多，要等前面的人一個個往前挪，后面的人才能上，她說自己可能掛山上等前面的游客就掛了兩個小時?！?/br>
    寧延抬眼看了看那山峰，喉結動了動，“掛上面，呵……”

    他們說話間，周奚已經開始在向導幫助下穿戴裝備。

    夏時初本以為寧延聽完剛才那番話后鐵定會順坡下，誰知他竟深吸一口氣，大步走過去，輕輕扣住了周奚的手腕，“等會兒，我陪你上去?！?/br>
    “陪什么陪？”周奚的話像槍子，突突地掃出來，“你是能背我上去，還是扛我上去？”

    說完，作勢甩開寧延的手，“行了，少添亂，我自己能行?！?/br>
    這番話，即使在夏時初一個外人聽來都有些過于刺耳和傷人，寧延卻只是微微挑了下眉，并沒有生氣，依舊牢牢扣著她的手腕，并吩咐向導，“幫我也穿上?！?/br>
    誰想，周奚先惱了，“寧延！”

    “這么大聲做什么?！睂幯愚D頭朝她笑笑，“剛才小夏說了，爬這個很消耗體能，你省點力氣，等下用?！?/br>
    周奚壓著嗓子，聲音隨著烈烈山風散開，“你誠心胡鬧是吧？”

    “誰胡鬧？”他還是笑。

    周奚吸口氣，“你不怕高了？”

    他輕笑，抬手捏了下她的臉頰，“那我剛才說錯了，是你陪我?！?/br>
    說話間，他也穿戴好裝備。

    向導問：“誰先上？”

    “她?！?/br>
    “他?！?/br>
    兩人異口同聲。

    沒等周奚再講話，寧延便將她笑著推上山：“你先，后面的人更費體力?！?/br>
    夏時初和盛懷揚站在棧道下，目送兩人爬出去很遠，才手牽手往山下走。

    路上，她接著問了剛才被打斷的話題，為什么說他來gc是為她，也不是為她？

    盛懷揚緊了下她的手，“我說實話你不會生氣吧？”

    “你不說實話，我才會生氣?！?/br>
    盛懷揚默了好一會兒，拇指一下又一下地撫摸她的虎口，似是在組織著語言。

    夏時初也不急，就那么耐心地等待著，直到他徐徐開口：“我當時選gc是想證明給自己看，我已經不喜歡你了?！?/br>
    夏時初怔然，努力去順這個邏輯。

    還沒牽出點頭緒，就聽他略顯局促地說，“有人說，真的不愛不是遺忘、不是恨，而是再無波瀾?！?/br>
    夏時初頓悟，“所以你拒了鴻升，也不找寧延，專門跑來gc，就為了驗證對我會不會再有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