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嗯,她如今無依無靠的,皇后平素看著她一點兒,能照顧一點兒就照顧一點兒吧?!鄙虺恋?,“乏了,安置吧?!?/br> 既然乏了,自然就是純粹的安置?;屎箅m然身子不好,但也不是沒有雨露之思,可看皇帝一臉疲憊的模樣,今日又是剛回宮,也只能默默地靠在他身側,閉目假寐。 不過景和帝雖然對皇后解釋了丁樂香的來歷,卻沒對其他人解釋,所以次日當所有人知道丁樂香一進宮就封了婕妤,而且賜號“宣”時,可都驚訝了一番。 敬則則也是沒想到,景和帝給位份給得這么大方,她那會兒進宮時也是一步一步往上熬出來的,雖然升級升得快了些,但也沒說一進來就是婕妤,還有封號。 這還不算,接下來三日,侍寢的都是新晉的宣婕妤丁樂香。且不說皇帝在宮中很少連續三日召人侍寢,而三日都是同一人就更少了,有這個殊榮的也就敬則則和柳緹衣享受過,便是祝新惠都沒這等榮耀呢。 一時宮里人自然都知道宣婕妤甚是得寵了。 敬則則懶懶地靠在榻上,聽華容碎嘴道:“可真真是得寵呢,也不想想若不是娘娘救了她,哪有她今日。進宮這幾日,也不見來拜見一下娘娘?!?/br> 敬則則往嘴里拋了一粒葡萄,“就你想法多。她才剛進宮,又備受寵愛,每走一步自然都要小心翼翼,你家娘娘我在宮里是個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跟我沾上關系對她未必有利?!?/br> “可她也不能這樣啊?!比A容憤憤地道。 敬則則卻看得很開,“華容,恩情不是這樣用的。三番五次為這些小事兒而動怒,再多的情分都耗不起。以后別再背地里說宣婕妤的壞話了,不管怎樣,我同她之間,總比和其他人多一層情分?!?/br> 敬則則說完,托著腮幫子看向外面的天,她完全不在乎丁樂香的態度,心里想的卻是,景和帝那狗皇帝果然是見一個愛一個,在船上礙著自己,裝得不在乎丁樂香,結果一回宮就原形畢露,又是封婕妤,又是連日召幸的,氣得人心口疼。 “婕妤,皇上可真疼你呢,這回西域諸國進貢的貢品,也是從皇后那兒剛出來,就抬到你這兒來了?!彼藕蚨废愕能缂t一邊替丁樂香梳頭一邊道,“婕妤的頭發可真好,又黑又濃,待會兒梳個飛天髻,去給皇后娘娘請安時,準能艷壓群芳?!?/br> 丁樂香笑了笑,“我可沒那么夜郎自大,宮中別的且不說,昭儀娘娘的容貌就遠在我之上。而且受寵什么的話你以后也別說了,宮中的其他嬪妃自也有受寵的時候,我并沒什么特殊的?!倍废銓ψ约旱奶幘尺€是很清楚的,并不因為連著三日侍寢就昏了腦袋?!熬凑褍x不也是極得寵的么?” 茜紅是宮中老人了,敬則則的事兒她當然是知道的?!罢褍x娘娘以前自然是極得寵的,如今才剛剛復寵,可還看不出來有多得寵呢,何況她當初和皇上鬧得那么厲害,以后怕是……” 丁樂香不解地看向茜紅,“什么復寵?” 茜紅為了討得新主子的歡心,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敬則則的事兒一股腦兒地都說了出來?!罢褍x娘娘足足被冷落了兩年呢,這一次要不是皇上再來避暑山莊,怕是得在這兒住到死呢。也是費了好些心思才能重獲圣寵的?!?/br> 丁樂香可完全沒想到敬則則還有被冷落的時候,不由得嘆道:“看來這宮里的花,也沒有百日紅的?!敝皇撬椿实叟c敬則則相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們會有生罅隙的時候,因為每一次皇帝看敬則則的眼神,都讓她這個旁觀者為之心醉。 第37章 在前方 卻說敬則則靜靜地休養了好幾日,總算是恢復了元氣,也到了該去清舒仙館給皇后請安的日子了,路上恰好遇到丁樂香,因笑道:“這可真是巧了,你在宮里住得還習慣吧?” 丁樂香其實老遠就看著敬則則了,是迎著她的方向走的。見她穿了一襲冰藍色的宮裙,純凈澄澈的云霧榖,遠遠望著好似輕云托身,近看又有人不勝衣之憐弱,竟不似人間之美色,似乘風駕霧而來。 光是這等出塵之姿就是她比不了的。丁樂香低著頭上前給敬則則行了禮,“回娘娘,皇后娘娘和馬嬪都很照顧嬪妾?!?/br> 敬則則點點頭,“嗯,看來禮數也學了不少。得空時,也可到我的遠近泉聲坐坐,說說話?!?/br> 丁樂香點點頭,“嬪妾也正想著去看望娘娘呢?!?/br> 兩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幾句,一同走進了清舒仙館。 今日祝賢妃、宋德妃都在座,丁樂香可算是把宮中的高位嬪妃給認全了,這才發現,人并沒有幾個,心下還有些詫異。 敬則則低聲道:“日常只有四品以上的嬪妃才有資格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噬蠈m中的高位嬪妃并不多?!?/br> 丁樂香輕輕地“哦”了一聲,卻沒想到自己的位份算是高的了,一進宮就這樣也不知是好是壞。別人看她得寵,可她自己卻是最清楚內里情形的。 祝新惠先是看著走進來的敬則則,約莫是覺得有些閃瞎人眼,只輕蔑地掃了一眼,視線就落到了丁樂香身上。 丁樂香雖是小戶出身,但容貌著實艷麗端方,進宮后得皇后賞賜許多頭面、首飾,裝扮起來卻也算雍容華麗,很是明艷。祝新惠也是這一款的,兩人站在一塊兒,頗為難分軒轅。 所以祝賢妃的一口氣立即堵到了胸口上,她心高氣傲,自然見不得有人能和她比肩。 “到底是小戶出身的,沒見過好東西么,什么東西都往頭上插戴,也不嫌重么?”祝新惠對丁樂香是完全沒什么好臉色,她如今這般地位也無需對個小小婕妤有什么好臉色,哪怕皇帝回宮后好幾日都沒去看過她,她也還是有底氣。 丁樂香被人當面羞辱,卻絲毫不能反駁,只能臉色煞白地低垂著頭。 皇后替她解圍道:“宣婕妤容貌艷麗,這樣打扮正是恰當,宮中美人萬紫千紅,本宮瞧著高興,皇上宸函之暇見了也舒心不是?” 皇后開了口,放在以前祝新惠也是敢反駁的,但如今想著景和帝還在生她的氣,少不得對皇后也只能容忍。 “皇后說的是,想來皇上的確是喜歡呢?!弊P禄菪α诵?,又別有深意地看向敬則則道:“若非如此,皇上身邊有敬昭儀這樣的美人相伴,出去又是辦正事兒的,原不該領人回來的。以前皇上也不是沒出去過,卻也沒見領過人回來呢?!?/br> 敬則則就知道祝新惠要拉扯自己,不過這等淺顯的挑撥,她倒是不在乎。 “太后娘娘昨兒還說呢,外頭進來的人,也不知道來歷,就怕遇到狐媚的,傷了皇上的圣德?!弊P禄菡f著又把太后的大旗拉了出來,話里話外都在暗示丁樂香是個狐媚子,順便也是諷刺敬則則沒本事,一個人獨霸皇帝居然還讓外人插了足?!皩α?,給皇后請完安,敬昭儀去太后那兒坐坐吧,太后說有話問你?!?/br> 敬則則心里想著,今后這事兒可真不能干了。狗皇帝納丁樂香,他倒是享福,但苦的卻是自己,她自己氣得不行,還得去太后那兒挨罰,這買賣也太折本了。 果不其然,西太后能對敬則則有什么話說,就是責怪她不能勸著皇帝,什么臟的臭的都往宮中拉。敬則則先是在西太后的宮門口罰站了半個時辰才能得聽太后訓斥,然后又在太后宮中跪了一刻鐘,聆聽教訓,走出香遠益清后,還得十日內抄寫三遍《女戒》送上。 敬則則心里把皇帝母子倆都罵了一遍,心情才稍微平靜了些,等了兩三日也不見皇帝有任何寬慰的舉動,她心里就更是把狗皇帝罵了個狗血淋頭。 好在景和帝雖然沒有到內宮寬慰敬則則,卻也沒有再召幸任何嬪妃,就連有孕的祝新惠他都沒去看過。 皇帝不進內宮,宮中的女人就是想耍什么幺蛾子也沒人看,所以還算安靜。直到八月里皇帝將去青索草原與諸王會盟的事兒出來后,卻又將后宮炸開了鍋。 主要就是爭,誰跟著去伺候皇帝的事兒。 “讓宣婕妤伺候著就行了,朕去見草原諸王,不想帶太多宮妃,又不是去行樂的?!本昂偷凵虺翆χ魈蟮?。 “皇帝說得極是,不過丁氏剛進宮好些規矩都不懂,只帶她一人恐怕不妥。而且草原諸王素來爭強好勝,便是諸王的郡主們也都不甘人下,需得帶個騎射都不錯的妃嬪去才好?!蔽魈蟮?。 “還是母后考慮周詳?!鄙虺翉纳迫缌鞯氐?。 西太后看了一眼祝新惠,“若是賢妃沒有懷孕倒是極好的人選,她的騎射素來不錯,哎,可惜了。如此就讓美人何氏也隨行吧,她是武將府出身,騎射也都不錯?!?/br> 些許小事,沈沉自然不會駁了自己母后。 去青索草原的事兒,便如此定了下來,丁樂香與何美人算是羨煞了宮中嬪妃。在宮中時,僧多rou少,皇帝一月里又有大半月都不進后宮,如此分下來就更少了。但跟著皇帝去青索的宮妃卻只有兩人,怎么著也有rou吃,可不是羨煞人么? 丁樂香倒是沒想到自己能有這份殊榮,然接了口諭后,心里也是歡欣雀躍的。 反觀遠近泉聲的敬則則,就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死樣子了。 龔姑姑忍不住道:“娘娘的騎射這兩年不是也練出來了么?怎的皇上就沒想起你呀?” 敬則則側躺著由龔鐵蘭給她喂了一塊桃rou,“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吧,姑姑?!?/br> 龔鐵蘭聞言也不遮著掩著了,“奴婢是想問,皇上微服這段時日,娘娘是不是開罪皇上了?” 敬則則想起回宮前的晚上,景和帝還那般勤勞地在她身上耕耘,好似有了上頓沒下頓似的,可不像是開罪他的樣子?!皼]有。不過皇上總要一碗水端平的,若是這次我再跟著出去,少不得回來又要被太后罰了?!?/br> 話雖如此,敬則則能說服龔鐵蘭,卻說服不了自己的內心,她其實,還是很想去青索草原玩耍的,宮中待久了但凡能放個風又有誰不喜歡呢? “娘娘,皇上來了?!比A容滿含驚喜的聲音在敬則則身后響起。 敬則則趕緊從榻上爬起來,頭發都沒來得及整理,就聽到景和帝的腳步聲了,只好匆匆出門迎接。 沈沉看著敬則則側臉上一道紅紅的壓痕,鬢發也有些散亂的嫵媚,“太陽才剛落山,你就開始睡了?” 敬則則低頭用手理了理鬢發,“沒有,就是飯后有些犯困,所以歪了一下子,臣妾等會兒還得抄寫《女戒》呢,并不敢睡?!?/br> 敬則則堅決不承認自己這是在告太后的狀。 “嗯,《女戒》是本好書,你多抄幾遍也好?!鄙虺烈贿呎f著一邊跨過門檻往內走。 敬則則在他身后嘟起臉,想著還真是孝子呢。 沈沉在剛才敬則則歪著的榻上坐下,轉頭看向她道:“怎么還不來伺候朕?你越來越懶怠了?!?/br> 皇帝發了話,華容也就不敢再等敬則則示意了,趕緊地拿了軟底黑緞繡海水紋布鞋來給皇帝換。另一邊給皇帝擦臉擦手的水也準備好了。 敬則則卻也沒有要動手絞帕子的意思,嘴里道:“想伺候皇上的多了去了,也不差臣妾一個?!闭f完這話敬則則的心里可就舒坦了,果然裝賢惠什么的太憋屈了,容易內傷,說點兒酸言醋語才好過。 沈沉探手過去,捏住敬則則的臉頰擰了擰,“就差你一個行了吧?” 敬則則朝他拋了個嬌俏的媚眼這才動手去擰帕子。 “朕后日便動身去青索草原了?!鄙虺恋?。 敬則則點了點頭,盡職盡責地皇帝擦拭著手指縫,又輕輕摸了摸沈沉的指甲,“皇上的指甲應當磨一磨了,臣妾去拿小銼子?!?/br> “不急?!鄙虺劣昧σ焕磩t則,讓她跌坐在自己腿上,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不高興?” 敬則則順勢圈住皇帝的脖子,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也不說話。 沈沉想將她拉開去看她的眼睛,敬則則卻死活不依,帶著鼻音道:“皇上就別看了,臣妾心里正難過呢?!?/br> “你這么聰明當該知道朕為何不帶你去吧?”沈沉輕撫著敬則則的背脊柔聲道。 敬則則將頭埋在皇帝的頸窩里不動,耍賴地道:“我不知道,臣妾不知道?!?/br> 沈沉嘆了口氣,嘴唇貼在敬則則的耳垂處,輕輕吮了吮,這就是明示了?!皞渌逶“??!?/br> 敬則則這下可不能裝死了,她抬起頭道:“可是還沒用晚膳呢?!?/br> “放心,今晚朕一準兒喂飽你?!鄙虺翋毫拥啬罅四缶磩t則的臉蛋。 敬則則瞪了瞪眼睛,心想,我真是謝謝您吶。 一時水備好了,華容來請景和帝,沈沉拉了拉敬則則的手,“今兒你來伺候朕如何?” “不如何?!本磩t則甩開皇帝的手道。 作為皇帝,沈沉還很少被人這般違逆過,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龔鐵蘭在一旁伺候著心里那叫一個緊張,她算是服氣自家主子了。虧她還說不曾開罪皇帝,看看現在的一言一行,真真是自尋死路吶。 敬則則也知道自己的脾氣玩過火了,她看了眼龔鐵蘭,又看了眼華容,臉上暈出一絲紅霞,“你們先下去吧?!?/br> 待伺候的人都下去后,敬則則才側頭看向皇帝,垂著頭有些尷尬地低聲道:“臣妾……每次臣妾的膝蓋都要青紫好些日子,頭幾日連走路都困難?!眱羰沂裁吹姆凑桥铝?。 沈沉這才明白敬則則的脾氣是從哪兒來的,不過想想過往,她還真不是在找借口。 “行了,朕這回忍著些,不在水里要你如何?”沈沉起身走到敬則則身邊,將她一把拉起來摟在懷里。 敬則則的臉紅得已經跟猴子屁股一眼了,狗皇帝原來還真的想洗鴛鴦浴呢?她剛才也就是臨時找的借口而已,沒想到居然中了。 兩人拉拉扯扯地進了凈室后,敬則則先伺候景和帝寬衣踏入熱氣騰騰的池子里,自己才在屏風后面慢吞吞地脫了衣裳,又拿了一件白綾長袍裹住自己,這才繞出屏風,一路走著還不忘死勁兒地把腰帶系好,為了怕皇帝使壞,她還特地系了個死結。 沈沉看著扭扭捏捏的敬則則道:“即是洗澡,你穿什么袍子?” 敬則則看都不看他,試著抬腿下了池子,一邊走一邊道:“臣妾洗澡就喜歡穿著袍子?!?/br> 可那白綾薄袍一下水就浸透了,貼在敬則則雪白的肌膚上,潤出一點兒衣裳的褶皺,反而比不穿衣裳的視覺效果更來得沖擊人心。 敬則則只顧著自己,怕腳下踩滑了,卻沒看到皇帝的神情,和他吞咽的動作。 待她走到皇帝跟前時,便見他抬手箍住她的腰肢,敬則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皇帝的手掌炙燙得厲害。 “皇……”她下一個字還沒出口,就被沈沉以吻封箴,腿不自覺地就在水里掙扎彈動了起來。 迷糊里只聽得皇帝道:“唔,等秀起堂重新修好就好了,那兒的池子朕讓人做了半人高,以后你就不用跪著了,咱們站著……“ 清晨景和帝起身時,敬則則也跟著醒了,努力撐開一雙瀲滟的漂亮大眼睛,想要蓄積一點兒力氣坐起身來,結果才撐起來一半,就又跌了回來,引得沈沉一陣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