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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與人親密,謝絕過分密切的肢體接觸,跟擊掌同等性質的勾肩搭背等行為統統都是他的“雷區”。 就連沃修退而求其次,提出的“分享心情”,對于崖會泉來說,好似就也是道難題。 他根本不知道一般人之間是怎么分享心情,也不明白為什么常人分享喜悅興奮也好,痛苦煩惱也罷,別人做這些都信手拈來,還有“分享痛苦讓痛苦減半,分享快樂讓快樂翻倍”的說法。 他像個閉合太久的蚌,很可笑,那道縫隙因經年累月也不打開,所以直接長合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開。 所以他不理。 沃修不像以前在崖會泉這里遇冷就悻悻退卻的對象,自有一套調節方式。 崖會泉不理他,他拿不太意外的眼神看崖會泉一眼,轉而吹起自娛自樂的口哨,好像自己也能跟自己玩得高興。 “你攜帶的異種基因是屬鳥的嗎?”崖會泉被沃修逼開了尊口,在口哨的“妙手回春”下不聾也不啞了。 “為什么這么說?”沃修毫不計較之前的冷遇,他語氣隨意地反問。 “因為我只見過鳥能像你這么嘰嘰喳喳,不知疲憊的一直叫?!毖聲軞馊说卣f。 特殊部隊指揮官的基因屬性一直是個謎,據說就連對內都保密,域外聯合自己都沒幾個人清楚沃修到底是什么。 崖會泉故意拿“你是個鳥人”氣對方,一語雙關。 可沃修還是沒被氣閉嘴,反而“哦”了一聲,回給崖會泉一個不無同情的眼神。 崖會泉:“……干什么?” “有點心疼?!蔽中迵u搖頭,一臉遺憾又痛心的神色跟真的似的,他說,“崖將軍,你比我還大十歲,我們按古地球人的壽長算也都年紀不小了——怎么你見識還這么少?” 崖會泉:“……” 吵是不吵了,鳥叫沒有了。 不過崖將軍被自己失誤的攻擊反彈,把自己給氣到了。 他當時是真的很煩,不只一回的思考能不能把旁邊人塞進海里。 他自己就也想不到,在這事過去很久以后,有朝一日他再回想起來,吵還是會覺得吵……卻竟也有點懷念。 “我上次說能讓我隨便說話的人不多?!笔吣旰蟮淖约曳块g里,崖會泉抱著貓,看著模擬器下的通透海面,光影從他眼睛里流淌過去。 他對貓說:“一個百里,一個你,再一個這一位?!?/br> 他又沉默了一下:“不過這位退場的有點早,所以一般做除名處理,他自己跑太快,不能怪我不把他作數?!?/br> 黎旦旦動了動,貓依稀有些愕然,像為獲得的信息愣住。 崖會泉沒有察覺貓的異常,他注意力還放在遍布房間的投影上。 “知道我為什么今天想要看看禮盒,像追憶童年一樣在房間里開非辦公性質的全屋投影嗎?”他說,對貓提了個問題。 黎旦旦還在愕然,貓也難以回答人言。 于是人自問自答:“因為你?!?/br> 貓就終于回過了神。 人將頭微微低了下來,貓與人對上眼睛。 有那么一瞬間,黎旦旦幾乎以為崖會泉是發現了什么,對方簡單吐露的三字答案讓他不著痕跡一震。 但崖會泉當然就還沒發覺貓最大的秘密,他說因為貓,是出于另一個原因。 距離那場小型尷尬還沒過去太久,感官傳達的信號永遠最直白熱烈,所有密集分布著淺層神經末梢的地方都是只要稍作刺激,便會給生理機能帶去無可挽回沖擊,進而引發連帶反應 崖會泉那時猝不及防被貓突襲,他在最放松的狀態被擦過側頸。 也是之后從衛生間里帶著一身沁涼水汽出來,他方才后知后覺,貓的行為或許只占據這場尷尬源頭的60%。 還有40%,歸于半夢半醒間忽然被貓的舉動喚起的回憶。 也是較為狹窄的入睡空間,也是光線昏暗的環境。 好像也是一樣的犯困,意識一樣模糊陷在睡意里…… 沃修有個在崖會泉看來十分神奇的特性,即是此人對于環境的適應能力超群,他們開始睡在一起的第一晚,崖會泉睜著眼睛捱了快有五個小時,床鋪面積有限,在塞下兩位成年男性后完全沒留下供人輾轉反側的空間,他不僅清醒著硬耗時間,還只能僵硬地維持著一個固定姿勢,非常折磨,感覺自己完全不是在休息,是在修煉,最后臨近“熄燈時間”結束,他在最后的三小時里才囫圇睡了一覺,勉強忽略了與自己僅隔著咫尺的另一人與對方體溫。 與崖會泉對比鮮明,沃修第一晚就睡得還算不錯,以一個安穩的平躺姿勢順利睡到基地天亮。 崖會泉至少花了一周左右,才趕上沃修第一晚的適應水平,他在適應后承認,旁邊這人睡著后不吵,無不良睡眠習慣,睡姿也不算糟糕,借對方的體溫一用……效果也還不錯。 就是還有一個問題。 沃修喜歡平躺,偶爾會翻個身,這人翻身還經常是往床墊里側翻,就常常導致崖會泉一不留神,余光一掃便看見他的臉。 崖會泉并不習慣睡前醒后都能在近距離下看見人,每次無意之間瞥見側過來的沃修,他還會驀地萌生出輕微又古怪的不自在,非常莫名其妙。 在又調整了兩天后,他便找到了最適合兩人相處的辦法——不管沃修晚上睡向哪側,他自己固定側睡向外,背對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