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時候未到
“我只是半吊子的心理咨詢師,不是專業醫生!即便是后者,也只能解決一般的精神疾病??墒菑尼t學上講,精神疾病不等于精神病。我們平時所說的‘精神病’是指‘重性精神病’,是精神分裂或者偏執狂之類的‘嚴重’的精神疾病。何況林友亞……這種人被稱為精神病態者,完全不顧他人死活,而且沒有做不到的事情。由于不在乎他人的感受,所以能放手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上痉ň癫W鑒定是一種專門的學問,臨床上的表現特別復雜,想要把她繩之以法,你以為是個人就行?” “難道我們就無能為力,只能寄希望于鬼神?” “該走了?!笔呷耸掌鹗謾C,“不是不報,時候未到?!?/br> 我們準時到達酒店樓下,林友亞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沒有人陪護,沒有人隨同。 前后左右的人來來往往,但看起來沒有人和她搭話,所以一個人孤零零地散發著“不要接近我”的氣場。從正面看,眼神險惡又更加強化了牢固的拒絕之壁。 我高中的時候也是這種人,休息的時候趴在桌子上,明明沒有睡著卻閉著眼睛。和周圍喧鬧的學生不同,陷入孤立之中??墒怯衷趦刃牡哪程庛裤街须s的氣氛。 好難過。 為什么會難過? 我不期然想起關于因紐特人的典故。幾乎每一本討論精神病態者的書籍都會提及。那里只要出現一個精神病態者,集團的秩序就會被打亂。解決之道就是將他推落冰河,壯士斷腕,簡單明快,卻也駭人聽聞。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的確很討厭林友亞,可為什么出現在面前的林友亞卻又顯得那么惹人憐憫,讓我覺得她孤零零的就像被拋棄的小孩,我真的弄不清楚到底是個怎樣的家庭能造就了這樣的女兒! 伃細想想,真是諷刺??;,因為一旦曝光就是件丑聞……事關家族的名聲。所以任她自生自滅嗎? 林友亞走在前頭,引領我和石苓人搭著電梯來到頂樓的套房,在走廊上前進著。 這也是我第一次踏進這種富麗堂皇的國際化建筑。樓梯都是通透的大型落地玻璃,明亮時尚,有新派建筑的風格。中庭的天井是由茶色、墨綠色、淺褐色、米色、絳紫色的玻璃拼接而成,像個綺麗的水晶宮。 星級酒店的電梯位于走廊其中一側的尾端,因此我們不得不穿越長長的外廊。林友亞一路上談笑自若,她的意志力和控制力和我認識的某人一樣強,她也是,明明酒醉了卻還能談笑自如,駕馭著自己的情緒和行動,等贏得賭約后才抱頭大睡三天! 或許是已經成習慣了吧,又或者因為她沒有可以煩惱的余裕。 拐了兩個彎后,盡頭那一戶就是林友亞的高級套房了。 開門時還好端端的,但說到要進去時林友亞卻抵死不從,此外還背對房門,渾身發抖。要是有什么幽閉恐懼癥更麻煩,那就是鬧鬼。 其實我也很害怕,但瞧林友亞這樣子,非得振作不可。 “不好意思,打擾了?!闭Z畢,石苓人打開頂燈,進入屋內。 “你在這兒等一下喔?!蔽覍α钟褋喨绱硕?,然后隨著石苓人入內。 與星級酒店奇妙的外觀相反,室內是非常普通的單人套房。 林友亞才剛搬到這兒,而此處也正如她所言,不太具有生活感。不過,房間或是車子的臟亂程度,的確可以反映出主人的精神狀況。也就是說,若是在五十分的生活中,會連小事都放在心上,希望生活變成五十一分,但努力將負五十的生活變成負四十九,實在沒有什么意義呢。 林友亞房間的紛亂程度,比起游以默的房間有過之而無不及。 石苓人口中念念有詞,一面慢慢地巡視林友亞套房的陽臺、浴室、衣櫥。 與其說這是一名陰陽先生在感應幽魂,倒不如說是在檢查住家的設備。此時被他井井有條的舉動感染,林友亞的驚恐之情稍定。 “你這樣有背景,為什麼不早點找人幫忙呢?我是說被鬼纏?!笔呷藛?。 “我不知道找誰?家里也不想跟這些事情扯上關系。而且--”林友亞神色間有些猶豫,”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幻覺。而且就算我和人家說,誰會相信呢,如果報警,警察說不定會以為我瘋了!” “那這件事你沒和任何人說起?包括好朋友什麼的?” 林友亞搖了搖頭,”我沒說,而且我,我們這些人,也沒有很好的朋友??墒俏易跃攘说?,我--我讓家里人請了很多佛像、符咒、辟邪物??墒牵瓫]有用!”林友亞頓了一頓,”我并未信仰特定神明,對宗教也不感興趣。去年……后,我益發不相信神的存在。倘若世上真有神明,又怎么會……。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用。我開始只請了一串雍和宮的佛珠,結果沒有效果,那個女鬼持續鬧騰了幾天,越來越厲害,我沒辦法,又請來了許多,連王府井教堂的圣經和十字架也用上了,沒想到都沒有用。我還以為出院后搬到這里,可以忍耐過這些日子,可誰知道今天她又來了!” 她一路上可真沉得住氣。 石苓人微搖了搖頭?!捌鋵嵞阋仓滥切〇|西沒有用。不是嗎?這里不是荒山僻壤,而是繁華的都市,就算有些靈異現象,也不會那麼明目張膽,因此相應的,市面上真正具有避邪能力的物件不多,大部分是騙人的東西,讓人心里有個安慰罷了?!?/br> “那些家伙敢騙我,回頭我要他們好看!”林友亞咬牙切齒的說。 我忍不住開口:“我記得《首都市宗教事務條例》規定,市民在宗教活動場所內進行卜卦、算命、看相、求簽、測字和驅鬼治病等活動可不算違法。因為上述行為是宗教教義所允許的?!?/br>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石苓人輕輕搖頭,示意我不用夾槍帶棒的,而且對于有些人,法律又算的了什么。 “我真是犯賤,越害怕,就越想用那個觀鳥鏡向對面看。結果我無論什麼時候看,她就什麼時候出現,就算是白天,也會有個白色的影子在對面的爛尾樓里。我找人看過,我跟保安說對面的房子有壞人,結果他們什麼也沒發現,最后讓家里人把那房子封了,可我還是看到她在那,一直對我說--我會找你的!我會找你的! 我想離開那療養院,可是家里人說現在還不行。而后來--后來她不再滿足于窺視,開始出現在我身邊了!在出院之前,我忍不住最后一次看那個觀鳥鏡,結果又看到了一只陰森的眼睛。然后不受控制一樣,我又看到她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都是青的。當時像著魔似的,動也不能動,看她慢慢對著我咧開嘴笑,然后說著什麼??醋煨秃孟襁€是--我會找你的!”見林友亞又打了寒戰,石苓人有些同情,可又不得不問。 “那麼,現在她又是怎麼個鬧騰法?” “住進酒店開始,我就沒睡過好覺??偸怯X得有人盯著我。讓我覺得后背發麻!我心里越來越怕,”林友亞邊說邊不自覺的向床里縮,”她開始在我枕邊說話,她還不斷的打電話給我,就算我拔掉電話線,關掉手機也一樣,她就是不停的糾纏我!她還從一切可以進入房間的縫隙鉆進來,馬桶里、通氣管道、窗縫,甚至我今天洗澡時,竟然--竟然下水道堵了,從里面涌出一縷長發!而且全部變成、成了紅色。那絕對不是我的頭發?!币娏钟褋喸秸f越激動,石苓人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讓她平靜點。 “你怎確定不是幻覺呢?” “我--我很累,所以天一亮就睡了,等醒過來,我發現--滿屋子掛滿了白絲紗,窗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打開了,風一吹那白絲紗就不停地動,然后那個女鬼打電話來說要吊死我!”林友亞下意識地用手摸著脖子,聲音無意識地變細,害得我也跟著有點憋氣,”我想叫家里來人,可電話無論如何也打不通。我想跑,樓下的酒店保安也不肯通融。我四處找人,后來可能我折騰的力度太大了,家里打電話來了。我和父親說起這件事,他發了很大的脾氣,說我瘋了,說問過酒店,屋子里根本沒有白絲紗。我一看,房間果然什麼也沒有! 因為之前我和父親說過許多次,房間里有怪聲,有個女鬼一直在窺視我,想殺了我,可是其他人根本什麼也聽不到,也感覺不到。這次我再這樣興師動眾,他氣得要把我掃地出門,我怎麼求也沒有用。 沒人幫我,我走哪兒,下樓接人都被跟著。那女鬼只找我,她只想弄死我!我發誓那不是幻覺,因為我掐了自己好幾把,如果是幻覺,我會清醒的?!彼f著把手臂露出來給我們看,只見她手臂上有幾條深深的抓痕,雖然不再流血了,但還是可以判斷出傷口很深,那種程度的傷害,就算昏迷也會醒的。 “怎麼辦?怎麼辦?我不知道和那個女鬼有什麼仇,她為什麼來纏我!她會找我的!她會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