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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醫帳中天天都有得忙,漸漸地白梵路與慕家軍也混熟了,而他待人親和手法溫柔,很快在軍中便有口皆碑。 慕云河偶爾見著手下人出入軍醫帳,也聽他們夸白梵路如何,心中總不免是有些含酸的。 但他仍謹守承諾,除了有次受傷嚴重去了軍醫帳一趟,還是那位老軍醫替他處理的,他也就遠遠瞧了白梵路幾眼,其他時候就再沒見過,更別提說上一句話了。 而隨著戰線推進,戰事漸漸也到了緊要關頭,慕云河身上系著數十萬將士身家性命,容不得他有絲毫分心。 統帥帳中,慕云河指向地圖一處地方,“諸位請看,這便是南蠻大本營所在,左將軍攻取東側南陵關,助我們打下基礎,但南蠻軍本就熟悉地勢極擅野戰,我軍若不能尋得突破,持久消耗之下,只會讓對方占盡地利人和,最終反失先機?!?/br> “那么,大將軍有何高見?” 說話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玄鎧藍披,眼里精光斂然,語氣絲毫不掩飾內里那輕蔑與諷刺。 這督軍魏嚴是先皇老將,與慕將軍素來不和,慕云河自然聽出他有意針對,卻仍舊只是笑笑,“魏督軍身經百戰頗得陛下倚重,本將軍也深感佩服,故而很想求教,依督軍之見,這種局面該如何應對?” “哼!此戰陛下親封大將軍為主帥,我等也不過行輔佐之職,大將軍莫非覺得自己能力淺薄不足以解決這區區一個小問題?” 已經是很明顯的夾槍帶棍了,一時讓本就肅穆的作戰會議更加針落可聞。 在慕云河身側的是先慕將軍的結義兄弟辛武,他眉頭緊皺本想開口,卻在下一刻心內稍加揣摩,神色又驀然舒緩起來,看向慕云河的目光微帶贊許。 果不其然,慕云河并未表現出任何動搖,反倒大度一笑。 “慕某不才,承蒙圣上信任,將這南境邊陲安危托付,自當竭心盡力。只是軍隊作戰,士卒一心固然關鍵,但將帥之間,同進退共存亡亦是根本。正所謂唇亡齒寒,督軍說是否是這道理?” 魏嚴聞言默然,面色忽紅忽白,神情亦有些閃爍無常。 與辛武交換了個放心的眼神,慕云河掃視一圈帳內眾將,方又將目光移回圖紙上,也不再說話,斂眉沉思。 片刻之后,魏嚴到底沉不住氣了,“大將軍,末將倒有個想法?!?/br> “哦?”慕云河微一頷首,應道,“督軍請講?!?/br> “前方關隘雖多,但大都地勢險峻易守難攻,我軍始終徘徊不下也不是辦法,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舍近求遠從邊緣找尋南蠻薄弱之處,與南陵關內外呼應,直切腹地擒賊擒王?!?/br> 慕云河略一沉吟,“督軍所言確有道理,只是我軍雖占人數優勢,但到底遠離中土長程征戰,若再將軍力分散,一旦陷入敵方包圍,恐會出現難以為繼的局面?!?/br> “這……”魏嚴微露急色。 慕云河道,“本將軍倒有一計,或許可行。只是必須冒些風險,不知各位同僚是否愿意出力協助?” 見時機成熟,慕云河終于將籌謀已久的話說了出來。 眾將面面相覷,在他們印象中,這位統帥總是奇計迭出,雖不明他究竟預備如何施為,卻仍是恭敬應道,“我等愿憑大將軍差遣?!?/br> 魏嚴微瞇起眼,在慕云河向他看來時,心神不知為何一震,開口道,“魏某也愿隨大將軍之計?!?/br> 慕云河向四周抱拳,“那么本將軍就在此先多謝各位同僚了。至于此法若有紕漏,還望諸位不吝賜教,共商大計為宜?!?/br> 說著朱筆點劃,圈住地圖之上一小塊地方。 “此處名為壺關,地勢外窄而內闊,潛守于此,可御可攻。兼之周圍三面環林,只在正前方有一大片空地,宜為伏兵?!?/br> 眾將中立刻有人悟出,“大將軍的意思,莫非是要……?” 慕云河頷首,朱筆在地圖上勾畫出三條線路,“不錯,從東、南、北三個方向,分兵遣計,誘敵深入,起承轉合,圍而殲之?!?/br> “……”魏嚴想了想,反問,“可南蠻若存戒心不肯上鉤,又當如何?” 慕云河似乎早料到他會有此疑問,微微一笑,“確實如此,故而我們須得放大餌才能釣大魚……而這魚餌,就由本將軍親力親為了,諸位以為如何?” 白梵路雖一直在軍醫帳里,也會聽到士兵們說起現在局勢,雖軍機大事這些底下人肯定不會知道太多,但白梵路從前與慕云河談論兵法,結合他們說的那些表面現象,大約也能猜到些許。 這天,白梵路明顯感覺營寨中少了很多人,而老中醫和他的學徒也不在帳中,白梵路便明白這是已到大戰前夕。 壺關。 氣氛緊繃,一觸即發。 “大將軍,情況好像不太對?!备睂⒚嫔箲],詢問站在關口指揮御敵的慕云河。 距離事先約定已經過去半個時辰,可是信號發出之后便如石沉大海,再也收不到回音,從外邊敵軍的情況來看,非但魏嚴沒有動靜,就連另一路重要部署也未按計劃行事。 副將顯得很緊張,不過慕云河卻完全明白這是因為什么。 自己這肥餌,果然釣上來大魚了。 “無妨,”慕云河道,“局勢未明,副將切不可自亂陣腳。我軍守著天險,南蠻也占不到便宜,至于其他,我早有準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