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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攔住那個要出家的(重生)在線閱讀 - 第82節

第82節

    兄妹倆一個比一個狠,赤紅著雙目互相怒視,互不相讓。

    “舅舅罵的是?!?/br>
    兩人對峙間,靜默良久的陶宣終于在召未雨身后出了聲,他出人意料地冷靜,踏著沉穩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召伯臣面前。

    “這是朕的錯,朕這個皇帝做的不合格,舅舅該罵?!?/br>
    “哼?!闭俨冀z毫不領他的情,吹胡子瞪眼,冷眼看著他還想再說什么。

    陶宣深吸一口氣,道:“朕對不起召顏,等年后她身子恢復了,朕定讓她再懷上孩子,只是此番,還請舅舅原諒朕?!?/br>
    召未雨根本沒想過他會向召伯臣低頭,以為他的脾氣還會同從前那般軸,陶宣此番作為,著實驚到了她。

    而召伯臣顯然不會這么輕易地放過他,“我好好一個女兒嫁到你們這兒,才過去一個多月,就給我弄成這副樣子,皇帝要我如何還能相信你?”

    陶宣道:“舅舅若是不信,可看此后經年……”

    召伯臣冷哼,“黃口小兒,如何好看?”

    陶宣被逼問得緊,回頭看一眼自己的母親,下定決心道:“那為了補償舅舅與召顏,此番工部翻出來的舊賬中關于德昌侯一脈的銀錢,朕全都會處理好……”

    “皇帝這是寒磣人了,我德昌侯府差你那三兩銀子?”召伯臣面色雖緩和了些,說話卻還是咄咄逼人,對陶宣的處理明顯不滿。

    陶宣攥著拳頭,咬咬牙再次退讓道:“那便年后請舅舅去一趟江南上任?!?/br>
    此言既出,偏殿里頭所有聽到這話的人皆是怔了一怔。

    召宜平靜地坐在召顏榻前,聞此言論,不禁回頭看了看那頭劍拔弩張的三人。

    江南自古富饒,去那里外任從來都是肥差,比工部還肥上許多的肥差。官場上向來有言,去江南一任回來,口袋寬兩倍,壽命長三倍,足可見那真是一個既有錢又宜居的地方。

    人人都想著能去江南外任,召伯臣雖非十分渴望,但有這等好事落到自己頭上,也斷沒有推辭的道理。

    “皇帝此言當真?”他瞇了眼,似乎不大相信陶宣的話。

    陶宣不耐道:“舅舅若是不信,朕可當場立下字據?!?/br>
    “罷了,你是我親外甥,我又如何能夠不信你,這里的這么多人,可都是人證?!辈贿^頃刻間,召伯臣前后的話便完全反了過來。

    陶宣心里冷嗤,面上不顯,甚至還與他低了低頭,“多謝舅舅?!?/br>
    從偏殿里頭出來的時候,召未雨并未有什么好臉色給陶宣,即便他剛剛許諾了自己母家她滿意的東西。

    “皇帝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警惕著其他人,直到兩人進了正殿關上門,這才發起脾氣來。

    “兒臣知道?!碧招嫔桓?,冷靜依舊。

    “我昨日將白傾沅留在這里,她人呢?怎么就變成召顏了呢?”召未雨質問他道。

    “召顏的事已經是個錯誤,兒臣不愿再犯同樣的錯誤?!碧招V弊拥?,“更何況若昨日真的留下了白傾沅,萬一西郡王不認這事,接回女兒后一怒之下起兵怎么辦?母后這招真是糊涂!”

    “若是事情發生了,白傾沅的清白聲譽就能拿捏在我們手里,西郡王他如何敢動?”

    “那便是徹底撕破臉皮了!”陶宣氣道,“母后這是要拿白傾沅去賭西郡會不會起兵嗎?萬一起兵了,天下萬民母后我們賭的起嗎?”

    “可若將來她不愿嫁給你,西郡不在我們手里,我們照樣還是輸!”

    “西郡好好地安穩了這么多年,怎么到了母后這里便要奪走他的兵權了?老祖宗放任白氏稱王這么多年,也沒見出過什么事,倒是東郡,雖然同是姓陶,叛亂倒是他們先起,還有南郡,一個南府叫人忌憚了多少年,何人敢動?母后要集權,怎么不想著去動他們?”

    “皇帝的意思,是要放任白傾沅自己擇婿,放任西郡權力在外不管?”

    “不是不管,是母后您要管的太多了!四郡王爺每年年節進京,有哪個不是和顏悅色俯首稱臣的?倒是舅舅,時不時地就在朕面前嚷嚷,哪有半分臣子的樣子?”

    陶宣自覺已經將所有的道理都與她挑明了,最后松了一口氣,道:“母后您也不用擔心昨日那事會叫白家與您翻臉,兒臣壓根沒告訴他們您做了什么,他們就算猜到了,面上該對您尊重,還是一樣的尊重?!?/br>
    “啪——”

    召未雨一個巴掌甩在了陶宣臉上,不留情面,卯足了勁兒。

    本已靜心的陶宣摸了摸逐漸開始火辣疼痛的臉頰,苦笑道:“母后,兒臣從前只以為皇叔是兒臣的掣肘,可現在兒臣知道了,您和舅舅,又何嘗不是呢?母后都讓趙太醫做了些什么,母后自己敢說嗎?”

    “你什么意思?”召未雨驚恐地昂起頭,似乎不愿他知道這事。

    陶宣苦笑更深幾分,年輕的臉上皺褶迭起。

    “兒臣總算明白,為何母后您三番五次屈尊去見jiejie,jiejie依舊不愿原諒您了,母后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錯在哪,根本就是實打實的只為著自己,只為著召家!”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召未雨嘶吼道,“若非想讓你坐穩這個皇帝,我這么多年煞費苦心都是為了什么?”

    “母后不若自己去做這個皇帝!”

    陶宣從未如此發過怒,既然說開了,那便一切都說到底。

    “母后既然想讓兒臣做皇帝,又為何非要把持著兒臣,把持著朝政不肯松手,非要叫兒臣痛苦難當呢?從后宮到前朝,沒有一個是朕說了算的!”

    召未雨頭一回聽到陶宣真正的心里話,呼吸直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不可置信道:“在皇帝心里,哀家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惡人了,是嗎?”

    陶宣搖搖頭,“母后不是,兒臣才是。母后扶持兒臣上位,替兒臣除掉攝政王,替jiejie籌劃規格如此之大的公主府,幫召家坐到如今的五侯之首,母后是大善人,是難得的善人?!?/br>
    召未雨通紅的眼眶直欲泣血,“原來哀家這么多年的心血,真的是喂了狗了?!?/br>
    她絕望地看著皇帝,半晌,喊來福嬤嬤道:“叫皇帝在這里面壁思過,任何人都不許進來,也不許給他送吃的,什么時候想通了,再什么時候來找哀家?!?/br>
    福嬤嬤不知他們如何會鬧成這樣,開口便要相勸,卻被召未雨寒氣逼人地掃了一眼,再說不出別的話。

    “是?!彼荒艿皖^聽吩咐。

    召未雨臨走前再深深地看了眼陶宣,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活像是要吃人。

    “你若有本事,便在這里給哀家呆一輩子?!?/br>
    ***

    陶宣沒本事。

    他跟召未雨就算吵得再厲害,也還是她唯一的兒子,他知道只要自己服個軟認個錯,她就能原諒他。

    所以他還是服了軟。

    忍一忍沒有什么,他在餓了一天一夜之后,邊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食物,邊拼命告誡自己。

    早就知道不能跟她對著來,卻還是每次都忍不住,他吃飯時還不忘往自己大腿重重掐一下,用疼痛來讓自己長記性。

    白傾沅在外頭只聽說了皇帝連著兩日都未上早朝,其余倒是打聽不到。

    顧言觀進工部的事被太后壓了下來,珍珠樓雖重開業,但不敢再同從前那般張揚,一時間京里貴婦人們從那買料子量裁衣裳的熱潮也退了下去。

    好像一切于他們來說都不是那么有利。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十一月的那場暴風雪,馬上就要來了。

    “快快快,給我撣撣?!卑酌鞒瘡耐忸^跑進來,脫了大氅不停抖落著上頭的碎雪,還喊了一旁的丫鬟小廝幫著弄。

    “怎么弄成這副德行?”白傾沅正烤著火,見他這樣不免笑話。

    “你自己看看外頭,院子里雪都快鋪成路了?!卑酌鞒瘜⒋箅┻f給丫鬟,坐到她身邊烤火,“就不該聽你的這么早來盛都,這冬日可真難熬?!?/br>
    白傾沅揶揄他,“我瞧你平日在外頭玩的挺開心的呀?!?/br>
    “開心什么開心,瞧這雪下的,往后估計是沒有好日子過了?!卑酌鞒鹤舆駠u。

    白傾沅跟著他一道向外看,現在的雪還不是很大,只是下的時辰長,地面已經成了雪白色。

    “今晚要下暴風雪了?!彼?,“得把外頭東西收拾收拾?!?/br>
    “什么?這雪量,暴風雪倒不至于?!卑酌鞒詾樗皇呛f,搖著頭不以為意。

    白傾沅也不與他明說,只是固執道:“未雨綢繆你懂不懂?等真的暴風雪來臨可就來不及了,今晚就得吩咐人將外頭打理好,不然可不好過?!?/br>
    白明朝看看外頭一片白茫茫,又看看白傾沅,不確定道:“真的?”

    “嗯?!卑變A沅重重點頭。

    “也行?!彼f,“就當未雨綢繆吧,的確該叫人將東西都收拾好?!?/br>
    白傾沅笑瞇瞇地見著他去找管家,怕冷地攏緊了身上的大氅。

    外頭白茫茫一片幾乎沒變過,翌日一睜眼,還是這樣的景象,只有當自己一腳踏下去時,才知道那雪到底積了有多厚。

    可怕的是,那鵝毛大雪還沒有要停的跡象。

    白傾沅就坐在廊下看著,看空中漫天飄雪,看所有人驚慌失措。

    即便在下初雪的時候,百姓就準備好了應對雪災的措施,可沒有人會想到,這場雪會這樣聲勢浩大,這樣漫長難挨。

    整整三天,這場雪幾乎沒有停過。

    一切都完了。

    白傾沅靠坐在貴妃椅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仿佛能聽到墻外頭,大街上,有人在哀嚎,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崩潰,有人在歇斯底里。

    她恍了恍神,總算眼底蘊滿了酷寒。

    秦空遠縮在暖和舒適的屋子里,心情是半點也放松不下來。

    “這大雪必定封路,恐怕停下來之后,工部又有得忙了?!彼土祟w山楂入口,含糊不清道,“也不知我那驚鴻臺怎么樣了,總不能一場雪全給我吹倒了?!?/br>
    “你少在這里烏鴉嘴,下雪既然不必上朝,你就安安穩穩在家里歇著,這樣冷的天,也不知你父親在東郡過的好不好,你也不知牽掛……”秦夫人數落他一通,又不免擔心,“今年的雪下成這樣,那莊子里頭的糧倉也不知還挨不挨得住,莊稼恐怕全都要凍壞了,農戶日子也不好過?!?/br>
    秦空遠本還沒想到這回事,一聽她提起這個,不覺打了個寒噤,“壞了,母親,這回壞了,壞了壞了!”

    秦夫人疑惑道:“怎么了?”

    秦空遠難得機敏,“母親,您忘了,今年朝廷查貪污查的緊,戶部那可是一溜串的名單列了出來,就等著那些人年后上繳銀兩呢,如今雪下成這樣還不停,下面莊子還交不交的上錢都說不準!”

    秦夫人被他說話的氣勢嚇到,緊了緊毛氈的暖手袋,道:“索性咱們家沒干過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勾當,不擔心這回事,下面莊子交的上銀兩就交,交不上的留到明年也不遲,咱們家不缺這點錢?!?/br>
    “可我那些同僚們缺呀!”秦空遠大半個人都傻了眼,“若是那些人年后還交不上錢,那可不得狠狠被治一頓?蹲詔獄恐也不是不可能!”

    秦夫人鎮定自若,不太想管那些齷齪事,同時也教訓秦空遠道:“他們蹲他們的,干你什么事?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家里,這么惡劣的天還想出去亂走動不成?就外頭那么大的雪,你一出門,何時被雪埋了都沒人能發現你!”

    “我就說兩句,母親您這么急做什么,這么冷的天,我可不出去?!鼻乜者h早已習慣了自家母親的急脾氣,兀自縮回脖子,愜意地吃著零嘴喝著暖酒,望著外頭的白雪皚皚感慨萬千。

    此時的召伯臣也坐在自家廳堂里,望著外頭的雪景,卻是一點欣賞的心情都沒有。

    他想起半個多月前小皇帝面對自己曾說過的話。

    他說要把這回德昌侯府關于貪污的事都抹干凈,不必他們再出錢填窟窿,可他當時沒答應。

    如今是追悔莫及。

    “父親?!闭賾延鰟倻赝陼?,到得廳中,見到召伯臣正望著外頭深思,問道,“父親這是在考慮工部款項的事?”

    召伯臣對自己這唯一的兒子向來是寄予厚望,此時雖心煩,但見他也能摸透自己官場上的事了,不禁有幾分滿意。

    “是?!彼南聺M意,面上卻仍舊端著架子,“今年這雪來的出人意料,已經三天了還沒停,恐下頭的莊子都不太好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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