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令嘉極不喜他裝腔作勢,冷冷道:“你可以不用說?!?/br> “我非得說?!笔捬朴迫坏溃骸耙晕甯绲尿湴?,我若不說,五嫂怕是再沒機會知道他的身世了?!?/br> 身世!蕭徹的身世有什么問題? 令嘉只覺悚然一驚。 蕭循看著她,桃花眸中逐漸浮現殘忍的興奮之色:“——五哥他可是圣人同明烈太子的jian生子??!”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還記得清河公主和楚王這兩個角色嘛? 我兩個都給忘了,之前差點又把清河給了蕭滿滿做封號。后者我是靠翻前文,才找出他的名字的。 ……拖文拖太久的結果。 第154章 江山美人 “——五哥他可是圣人同明烈太子的jian生子??!” 此聲入耳,如石破天驚。 jian生子是個什么概念? 最能羞辱人的話莫過于一句“汝母婢也”,而jian生子則是一個比婢生子更恥辱、更不堪的身份。 這種恥辱不堪并不會因為其父母雙方的高貴身份而減輕分毫。 令嘉的母親素來輕蔑庶妾之流,更遑論jian生子這樣的身份。在令嘉的生活里,jian生子是只存在于流短蜚長中的遙遠身份。這樣的難堪身份怎可能同蕭徹有關系! ……她的徹郎??! 那樣自矜、那樣優秀、那樣驕傲的徹郎! 令嘉徹底拋卻了她最重視的風儀,聲色俱厲道:“你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蕭循看著令嘉那厲色,卻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從容道:“五嫂若不信我,大可待回京后問問信國公,我的五哥,你的夫婿究竟是何人之子?!?/br> 令嘉臉上憤怒陡然僵住,心弦幾乎是下意識地顫抖起來。 蕭循唇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畢竟,信國公可是和明烈太子一道長大的,關系最好的兄弟啊?!?/br> 令嘉腦中一片空白。 車廂里安靜了下來,只剩車輪子轱轆轱轆轉動的聲音和令嘉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過了大約一刻的辰光,令嘉重新開口。 “五郎他若真是,”在這里她頓了頓,“真是你所說的身份,官家豈會不知,怎可能還如此愛護他?” 蕭循看著這位面色尤帶蒼白,卻已恢復鎮靜的五嫂,眼中閃過一絲訝色,然后又轉做了濃厚的趣味。 “父皇他當然要好好愛護五哥,畢竟若無圣人和五哥,他又哪里能這么輕易地殺死明烈太子,承繼帝位呢?!?/br> “……”令嘉很慶幸自己是坐著的,不然這一件比一件駭人的秘聞聽下來,她早該站不穩了。 蕭循繼續用他那輕巧的口吻,說著那些沉重可怖的往事:“……當年,父皇、明烈太子都愛慕圣人,只圣人選擇了父皇??上Ц富实昧嗣廊撕?,又念起了江山。他見明烈太子似未能忘情,便以我母妃為由,同圣人絕恩,順勢將圣人推到明烈太子眼前。明烈太子果然動心,他為了圣人冷落妃嬪,以致東宮數年無后。祖父發現此事后大為震怒,為令二人斷絕關系,召了父皇入京。在這時節,圣人有了身孕移居行宮,明烈太子在前去行宮探望圣人的路上,泄露了行程叫父皇埋伏殺死?!?/br> “五哥他生來就背負著他生父的死?!?/br> 蕭循面帶微笑地看著神色茫然的令嘉,“五嫂,你看,多么恥辱啊,事關江山社稷的帝位之爭最后竟是落在這么一樁見不得人的風月之事上!莫怪祖父非得殺盡那些知情人不可?!?/br> “……你還是沒有解釋清楚,官家為何會要愛護五郎?!绷罴我е赖?。 “我以為五嫂是個聰明人呢!父皇他能容下五哥,自是因為圣人??!祖父祖母駕崩那么多年,早就無法鉗制父皇,若非為著圣人,五哥又怎會是最‘得寵’的帝子呢?!?/br> 蕭循低笑了兩聲道:“到底是青梅竹馬、少年夫妻,曾經的情濃總歸不是作假的。雖說為了帝位放棄過她,但江山既已到手,留著美人作點綴,豈非盡善盡美?就圣人那外柔內剛的性子,若非惦記著五哥,父皇哪里能如意那么多年??!” 令嘉的理智告訴她,蕭循說的未必是真相。但哪怕他說的那些只是“可能”是真相,都足以令人遍體發涼了。 令嘉也曾受過許多郎君的愛慕,這些愛慕給她最大的傷害也不過是擊鞠場上莫名飛來的擊球,饒是如此,她都已煩不勝煩。哪里能想象皇帝那樣摻雜著欺騙、傷害、利用、威脅的畸形扭曲的愛意。而公孫皇后就是在這樣的愛下過了那么多年,人前人后都笑得那樣的從容得體,不見半分勉強…… 在這一刻,令嘉居然有些理解了公孫皇后綁架她的行為。 她和她的兒子蕭徹是一樣的人,對自己狠絕,對別人也不會手軟。 過了一陣,令嘉問道:“你身作宋貴妃之子,為何又要為圣人做事?” 蕭循笑了笑道:“當年被父皇欺騙利用的人可不只圣人一個,我的母妃和圣人懷著一樣的仇恨?!?/br> 就在令嘉聽進這話后,蕭循復又添道:“不過,這只是母妃的仇恨,與我并無多少干系。我聽從圣人的話,不過是為了圣人許我的利益罷了?!?/br> “既然只是利益,無關感情,那為何——” 令嘉直勾勾地看著他,“——你又這樣地嫉恨五郎?” 蕭循掛在臉上的笑紋絲未動,像是一副制作精美的面具,與他整個人融為一體。他同令嘉對視片刻,忽然抽出一把折扇,刷地展開,掩在面前,放聲大笑。 笑聲清朗,似是十分開懷。 令嘉的觀察力素來出眾。 方才的對話里,縱使她的心神被蕭循的話引去了八分,也還有兩分停在蕭循身上。 他的語氣、他的表情、他的動作……她一點都沒錯過。 蕭循此人,說起那些往事,帶著置身事外的云淡風輕,唯獨在提及蕭徹時,顯露出一種莫名的興奮——為他不堪的身世而興奮。 而他今日同她的這一番交談,本身也是試圖通過她來傷害蕭徹。 這些情緒、行為的背后,不過是兩個字——嫉恨。 令嘉蹙著眉看著蕭循笑,若有所思道:“你嫉恨五郎什么?你嫉恨五郎有著那樣不堪的身世,卻依舊能得到英宗、宣德皇后的疼愛,得到官家的寵愛,能過得比你更光鮮體面?” 蕭循止住笑,沖令嘉挑釁一笑,“你猜!” ……好欠揍??! 令嘉被氣得渾身氣血都在翻涌……不對,翻涌的不是氣血,是她的意識……是那把折扇……被說到痛點,就下迷藥,這廝好沒風度啊…… 艱難地轉過幾個念頭后,令嘉終于暈了過去。 眼看著令嘉暈去后,蕭循自語道:“真是個聰明的女人??!可惜——” 他遺憾地搖了搖頭:“——還是猜錯了!” 蕭循看著仿佛比蕭徹可親,可論涵養卻差了蕭徹不止一籌。 令嘉不過是戳了戳他的痛點,往后的行程里,就再不曾有機會自主過,不是腦子暈暈乎乎,就是手腳酸軟無力。 偏偏蕭循這廝還一臉迫不得已地同她道:“五嫂的聰慧過人,為了避免五嫂的聰慧給行程增添麻煩,我也只好用些強硬的手段了,叫五嫂受委屈了,真是不好意思?!?/br> 哪怕意識就像醉了一樣迷糊,令嘉依舊忍不住暗罵:知道不好意思,就少下些藥啊,混蛋! 在麻醉藥物的藥效下,令嘉徹底失去了時間知覺。 仿佛就是一場大夢,夢醒后,就是一間石室。 石室都是從地下開辟出來的,只有通風口,沒有窗。為了避免意外,連照明都是用夜明珠,但夜明珠光亮有限,整個房間都很昏暗。 但除開昏暗這項,這間石室卻被布置得極為精致,軟塌、桌案、茶具、膳具……等等無一不是最上等的將作監所出的造物,哪怕是最叫人尷尬的便桶都是梨花木的。 從這處看來,對方并沒有虐待令嘉的想法,只要忽略,令嘉手上、腳上的鐵鏈。 受這鐵鏈所迫,令嘉吃喝拉撒全都在這一件狹窄的石室里,縱使有香爐掩味,但對令嘉來說,依舊是一種能把她逼瘋的待遇,更別說因著手腳上的鐵鏈,她一直不曾換洗過衣物了?。?! 每日都會有一個老婦來給令嘉送膳食,并更換便桶,令嘉試著向這老婦提出去掉鐵鏈。 老婦只是沖她搖搖頭,并未同她搭話,仿佛她就是個聾子、啞子一樣。 令嘉只能勉強從哪些用具出處判斷出,她可能是在公孫皇后手上。 但是,顯然公孫皇后沒有楚王那樣強烈的交流欲望,她甚至不曾出現在令嘉面前,令嘉從醒來到現在,都只見過那個婆子一人而已。 再這樣的處境下,令嘉獲取不到任何的信息,也尋不見任何的機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蕭徹來帶走她。 ——公孫皇后抓她過來,目的只在蕭徹身上。 但令嘉怎么也沒想到,她最先等來的,竟不是蕭徹。 石門被緩緩推開,令嘉一抬眼,便見著了蕭徹的meimei長樂公主蕭徽。 四目乍地接上,兩人具是一驚,蕭徽甚至往后退了兩步。 蕭徽驚的理由自不必說,令嘉卻是為蕭徽如今的模樣一驚。 蕭徽比令嘉小一歲,兩人混在雍京最頂尖的權貴圈子里,縱使不算朋友,見面次數不會少,令嘉也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 此女生性活潑好動,渾身上下總是充滿了明媚的活力——這也正是她好令嘉玩不來的原因,看得令嘉母親好不羨慕皇后。 但今日見她,她一身素裙,神色落落,眉宇間竟顯出幾分清冷。 令嘉第一次在她身上瞧出了幾分蕭徹的影子來,差點都沒認出她來。 “你是……傅七娘?”蕭徽似在夢中囈語,神色怔然不可信。 令嘉倒是確認了她是長樂公主無誤了,也就蕭徽一人在她婚后堅持不改口喚她‘五嫂’了。 令嘉嘆了口氣,道:“許久不見,四公主?!?/br> 這是她出閣前對蕭徽的稱呼。 蕭徽似從夢中驚醒,她看了令嘉手腳上的鐵鏈一眼,并未再說什么,只是垂下眸,任由淚水簌簌落下。 令嘉見她如此反應,倒是有些驚訝。 她素知蕭徽嬌蠻任性,哪里想到她居然還有這么敏銳的一面。也不知是皇室中人的天賦稟性,還是這兩年來的長進所致。 看著蕭徽哭了一會,令嘉忍不住打斷道:“四公主,你是從何處來的?” “……從宣室殿偏殿進來的?!笔捇粘槌榇畲?,老老實實地答她。 公孫皇后真夠大膽的??! 令嘉暗嘆,嘆完勸道:“我看你這模樣應是瞞著圣人過來的,再過一陣給我送膳的人就要來了,撞上了你怕是就瞞不下去了。你還是趕緊出去吧?!?/br> 蕭徽十分地聽勸,忙擦了把臉,就要轉身走人。 令嘉不料她如此干脆,愣了愣,忙喊住她,問道:“五郎可曾回京?” 蕭徽低聲道:“五哥還沒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