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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覽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這時從門內伸出一條霸道的手臂,從前面攬住他雙肩,一下子將他扯回了房間里,而后“碰”一聲將門關上。 后來顧館主連晚膳也沒能吃上。 螓娘子(二) 欲速不達 “我要在你這里刺上我的名字?!?/br> 顧覽半睡半醒間似乎聽到葉欽這么說, 只是皺了皺眉頭,沒作什么特別的反應。他渾身酸痛疲乏,一整夜未得片刻休息, 實在有些累了, 就當是葉欽食飽饜足后閑得慌。 他覺得葉欽不敢這么做,就自顧繼續睡, 越睡越沉。誰知夢里忽然有一雙大手拂到他背上,順著脊骨往下,停在后腰那里圈圈點點的,還伴有格外認真的嘀咕聲:“靠右邊些,這里還可以留一點地方刺個花什么的, 你喜歡什么花,嗯?曼陀羅花喜不喜歡,我猜你肯定喜歡?!?/br> “滾一邊去……”顧覽閉著眼睛, 就著俯趴的姿勢反手向后打他, 人沒打著,反倒被捉著腕子壓到頭頂,兩只手都用綢帶緊緊系在床頭上了。 葉欽捏一支勾線的筆, 蘸了蘸身側的顏料,見顧覽竟然還在睡, 不禁起了壞心思?!斑@才哪兒到哪兒,居然就把你累成這樣,館主須得強身健體才行啊,瞧瞧這一把纖腰?!?/br> 顧覽受癢,閉著眼睛哼哼嗤嗤地笑, 在葉欽手下不停扭來躲去,兩手一掙才發覺有些不對。他微微掀起眼睫, 看見自己雙手被縛在床頭,氣得回頭瞪了葉欽一眼:“快天亮了,你想讓我砸煙華館的招牌是不是?” 葉欽這回手里拿的是刺針,裝模作樣地在顧覽背上左看右看,一副相當滿意的模樣,揮手叫他稍安勿躁:“別動別動,這針眼剛上好顏色,你一亂動血都滋出來了?!闭f完還拿來一塊絹帕給他蘸了蘸。 “什么?”顧覽眼前發黑,好像真感覺自己后腰上一片麻疼,對著葉欽咬牙切齒吼道,“宰了你!” “嘖嘖嘖,”葉欽搖頭,神情甚是可惜,“晚了,生米已成熟飯,你宰了我也沒用,誰讓你不醒呢?!?/br> 顧覽氣極,手肘撐起上半身,內力一催就將手腕上的帶子震個粉碎,然后慌張地跑到鏡子前扭身一看,差點沒暈過去。 何止是后腰,幽紫色的曼陀羅幾乎長滿了他整片后背,從臉側一支未發的細長花苞開始,妖嬈靡麗的花枝在雪白肌膚上恣意糾纏,直連到橫攬腰胯的一只玄色鴆鳥的尖喙上。那只鴆鳥則更加逼真靈動,張開漂亮雙翅,仿佛貪婪地擁著身前的人。 顧覽仔細對著鏡子看完,心頭的怒氣漸漸平息一半,他已發現這圖案下面沒有紅腫,身上也并無任何不適感,分明就是畫上去的。 葉欽十分隨意地歪在床上,支頤靜靜看著他:“別搓,不然糊成一片,就不好看了?!?/br> “現在就很不好看,”顧覽剜他一眼,“你在我身上練手畫壁畫嗎?” 葉欽懶懶道:“好看的,主要是人好看?!?/br> 顧覽用力擦著臉頰的手一頓,回過頭等他說完下半句。 不料葉欽竟道:“人好看,才配得上我的花?!?/br> “是么,”顧覽冷哼一聲,似笑非笑道,“可惜這畫花的人卻次了點,倒覺得配不上我呢?!?/br> 葉欽一口氣梗在喉間,不上不下,半晌認敗似的嘆了聲:“你就是不長記性,還是說不出話的時候更可愛一些?!?/br> 坐診的時間就到了,顧覽來不及處理葉欽這惡劣的涂鴉,尤其可惡他竟然畫到了臉頰上,讓病人看見了像什么話。 他只好挑一件豎領的白色單袍穿上,將頭發散開些,勉強遮去那枚花苞。整理妥當后,轉身見葉欽早已收拾利落了,便用疑問的眼神向他看去。 “回娑婆一趟,處理些事情,對了,”葉欽將兩指伸進顧覽衣領內,微微向外一撥,目光沉沉地看著他道,“回來時要是見這花沒了,就真的給你刺上?!?/br> 顧覽仰起臉,唇邊輕輕勾著笑:“我和你不一樣,講衛生,每天都要沐浴?!?/br> 葉欽下唇動了動,忍笑道:“單是水洗,洗不掉的,不信你試試?!闭f罷他轉身向門外走,走了兩步又記起什么,回頭將手上戒指摘下,拋給了顧覽,“這個你替我拿著?!?/br> _嬌caramel堂_ 顧覽低頭把玩手里的紫晶銅戒,拇指在戒面上一抹,看著里面自己的倒影若有所思。 十月十五,下元節。 入冬后天氣愈冷,煙華館的病室里早添上了碳爐,藥童醫女們也都換上了冬裝,看樣子似乎沒幾天就會降雪了。 顧覽每夜要去看望幾個重癥病人,他們單獨在最靠里的病室里,來的時間先后不一,癥狀卻出奇相似。都是高燒不退,神智不清醒,渾身戰栗不止,時而胡言亂語手腳抽搐,時而全身發僵,翻著白眼直勾勾地瞪著某處,竟能十幾個時辰不眨一下。 病狀有些像癔癥,但是癔癥不會發燒,而且不管用什么方子治,這燒都退不下來。顧覽翻遍了館里的醫書,實在找不到有關的記載,一時間也有些束手無策。 正愁著,結果今早又送來一個。 “像不像瘟疫?”廖雪嬋邊替顧覽收拾醫具,輕聲道,“我記著這些人住的都不遠,該不會……” 顧覽搖頭:“不是瘟疫。太奇怪了,脈象上沒有任何不對,身體明明正常得不行,怎會無緣無故發熱呢?!?/br> 正說著,躺在最里邊的一個婦人突然雙手直直舉向上空,十指像是死命抓著什么東西,眼睛睜得銅鈴般大,咿咿呀呀地亂叫一氣,聽來十分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