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所謂皮鞜便是皮履的一種。 生皮制成稱鞜,薄皮制成稱鞮。 價格在西北還算便宜,貴的是獐麂皮履,以針線細細縫制,飾以各種花紋鳥獸圖案,精巧華美。 買不起皮鞜的士卒,折沖府也提供了舄,鞋底加了一層木板,腳裹以羊皮,以細繩捆緊。 穿脫麻煩,也沒有鞜合腳舒服。 但干臘不畏泥濕雪水,對于大部分羌族府兵來說非常適用。 他們以前只穿著草履在冰天雪地里穿梭。 宣義郎們跑前跑后,不斷鼓舞著士氣,時不時講一些帶葷的笑話。 士卒們就吃這一套,氣氛也就活躍起來。 天是冷的,心卻是熱的。 “羌人堪耐苦寒,同之禽獸,婦人產子,亦不避風雪。以羌制羌之策甚合時勢,若、若是漢軍,則戰力不到、不到一半?!倍疟笳f了這些話,就面紅耳赤的喘了起來,仿佛隨時要斷氣。 趙登斜了一眼杜斌,“若是挺不住,可以留在后方?!?/br> “這如何使的?某好歹也是折沖——咳——”杜斌往自己胸口拍了一巴掌,又喘了起來。 其他士卒投來鄙夷神色。 杜斌喘過氣來,不以為意,干笑兩聲后又道:“羌人屢次被重挫,卻屢次卷土重來,皆因這高原雪域,我們若能收入囊中,必能青史留名!” 絕大多數將領和士卒想的是軍功、田地、錢糧、女人,也只有他想的更遠一些。 “將軍指向哪里,我們就殺向哪里,何須想這么多?”趙登的一條鐵腿砸在冰地上,發出咔咔聲。 這也是絕大多數羌人將士的想法。 杜斌也看了一眼趙登,見他一臉的戾氣,也就不再說話了。 沉默中行軍,受風雪所阻,一日走不了多遠。 不過這一切都在尹春與杜斌的算計之中,每日走多遠,在哪里搭營,從何處進攻,都在沙盤上推演過幾次。 宣義郎與斥候一內一外,早就將敵人的情況匯報清楚。 各族的兵力、將領、駐扎在頗巖谷的方位、裝備全都清清楚楚的送到尹春面前。 除了唐旄國的七百甲士需要注意,其他敵軍也就比烏合之眾強一些。 很多敵軍別說盔甲,連御寒的衣物都不齊全。 失去富饒的大小榆谷,其實已經是對羌人的重大打擊。 若連頗巖谷都丟了,羌人就只剩下積石山之南的湔氐道了。 盡管羌人耐苦寒,一路上仍有幾十人長眠在風雪中,七百余人病重,不得不留在后方。 其中就有杜斌。 在行軍的第二日就躺下了。 作為中原漢人,尹春的狀態其實也不太好,時冷時熱,全身發虛,時常感到胸中喘不過氣來,但任何人可以倒下,唯獨他不可以,一直苦撐著。 幸虧趙登狀態不錯,如羌人般不受高原影響。 三日行軍,七千士卒終于接近頗巖谷。 大雪就是他們最好的掩護。 趙登的殘卒們眼神如出鞘的刀刃。 缺胳膊少腿的,全以鐵刃代之,沖鋒陷陣不利索,但偷襲卻有奇效。 歷次“捕獵”,這些人斬獲最多。 殘營的建制雖然被取消,但很多人已經習慣了殺戮的日子,也過不了平靜的日子。 索性聚攏在趙登身邊。 尹春長吸一口氣,風雪灌入胸中,這一戰不僅對府兵至關重要,對他同樣也是。 他很清楚楊崢這是在給他機會,連親衛營的精銳甲士都派來協助。 抓住了,就能躋身前列,成為繼張特、周煜之后的第三員重將。 人的一生能有幾次機會? “趙登清理明哨暗哨,鄂山石、樸進、杜河引甲士攻打正面,余胡、楊珧各引本部府兵從東西口殺入!”尹春熟練的發出一連串命令。 “唯!” 所有將領齊聲應命。 尹春目光掃過諸將的臉,“諸位之前程皆在此一戰,不可辜負將軍之期望,亦不可給府兵丟臉!” 第二百八十章 天意 嘉平二年年景并不好,整整一個六月滴水不落,西平增加了幾塊屯田,收成卻降了三成左右。 西平有黃河有湟水,還有四面高山積雪化成的河流,影響也就到了這一步。 但關中與涼州卻不同。 出現大面積饑荒。 連水土豐沃的南安、天水都不能幸免。 到了十一月,北方南下的流民越來越多。 西平的分田減賦之策,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快的雍涼大地上流傳。 盡管鄧艾堵在關隴道上設置了重重關卡,百姓還是從安定進入武威,繞過了鄧艾重兵布防的隴右一帶。 胡奮望著風雪中的百姓,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 風雪中,流民拖著沉重的步伐艱難前行,如同一條長龍望不到盡頭。 衣衫襤褸,目光呆滯,與天地間的白色格格不入。 但依舊堅定的向南走去,每隔上百十步,就會有一人倒下,無人攙扶,亦無人問津,逐漸被風雪覆蓋。 “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毙l瓘長嘆了一聲。 兩人俱被甲士簇擁著,幾員涼州將領與羌胡首領陪侍左右,彭護也在其中。 “伯玉,武威能容下這些人否?”胡奮憐憫之心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