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但還是勸諫道: “昔日太武滅佛,充盈國庫,然而行事太過酷烈,仆請世子少造殺孽?!?/br> 高澄聞言笑道: “彥深所言甚是,僧尼還俗耕種,還可為我繳納賦稅、服徭役,澄斷不會效太武舊詔?!?/br> 太武帝拓跋燾的滅佛行動持續了六年,最開始只是命令僧尼還俗,到第六年,手段極度殘忍,竟然下詔將北魏境內一切僧尼,無論老少,盡數坑殺。 廢除寺院的同時,搗毀佛像,焚毀所有佛經。 若非太子拓跋晃崇信佛教,暗中庇護了一批僧尼與佛經,北方只有等拓跋燾死后,由南方僧尼北上傳佛。 拓跋燾也是滅佛的三武一宗中,唯一一個打算徹底滅絕佛教的君主,他就是這樣的漢子。 高澄知道佛教有它的積極作用,這一時期的僧尼們盡管多做惡事,但并不妨礙他們慈悲著嘴臉,導人向善。 而佛教所宣揚的生死輪回,也能夠給予民眾精神上的慰藉。 但是需要民眾靠麻痹自己來忍受現世的苦難,本身就是統治者的失職。 高澄并不羞于承認這一點,畢竟國家淪落到這個地步,又不是他造成的,反而是自己一直在致力于恢復秩序。 期間,高澄又出偏室命人喚來崔季舒,三人在偏室中共同商議對于寺廟與僧尼的具體處置。 有太武帝坑殺在前,碰上小高王這樣一位仁主,僧尼們不感恩戴德都說不過去了。 畢竟高澄只是奪去他們的財物,勒令他們還俗勞作,命不是還留著的嘛。 偏室中的三人說得口干舌燥,期間多次喚圍聚在偏室周圍的侍衛進來添水。 這世上不會真有人謀事的時候不讓侍衛護在周遭吧。 直至正午,這才磋商出一套切實可行的方案,高澄這才起身準備離去,臨別時,將收集罪證之事交給了趙彥深。 等到獲得高歡許可,便能立即動手。 回到府上,高澄終于記起了世界上還有王思政這個人。 王思政坐在地上,倚靠著囚籠,雙目呆滯地望向門外天空。 這扇門一直開著,好教門外的侍衛能夠看清屋里的情況。 被關了將近一年,最開始還有送飯之人與他說幾句話,到了洛陽動亂后,元修出逃,而王思政是元修幕僚,因此再也沒人敢搭理他。 王思政知道洛陽曾發生過動亂,那天的喧嘩他聽得清楚,但不知道具體情況,然而勝者終究還是高氏,否則他早就重獲自由。 這些日子以來,他徹底斷了被營救的心思,曾經在元寶炬府上見到的那個矮小身影,每天都在他的腦海中回蕩。 只有這個人才能放自己出去,他的憐憫才能讓自己擺脫困境。 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屋外響起。 王思政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門口出現了無數次在夢中見過的那位少年,只是身形比過去高了許多。 高澄看見王思政神情呆滯,他很生氣,對看守頭目說道: “我只是讓你們關押他,何曾說過可以動刑!你們怎能將他給打傻了?!?/br> 看守頭目同樣是一頭霧水,趕緊接受道: “世子,卑職真的沒有動刑,他只怕是被關久了,這才看起來有點癡傻?!?/br> 而王思政也反應過來,這不是幻覺,朝思暮想的一幕終于出現了,自己終于等來了恩人。 他連滾帶爬地沖了過來,呼喊道: “世子!我愿降,王思政愿為世子效勞?!?/br> 一張臉似乎要從兩根柱子之間擠出來。 高澄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拉攏人的腹稿似乎用不上了。 他看向王思政的眼神有點怪異:你怎么不矜持一下,與我走一遍禮賢下士的過場。 王思政可不知道他的心思,錯過這次機會,這輩子肯定是沒辦法出來了。 望向高澄的目光炙熱而又充滿渴望,甚至讓高澄不自覺地后退半步。 “我將你關了一年,你不怨我?” 高澄試探著問道。 “思政誤入歧途,幸有世子阻攔,這才迷途知返,思政又怎能以怨報德?!?/br> 王思政說得情真意切。 高澄撓撓腦袋,該不會是患上斯德哥爾摩癥吧,被害者對加害者產生好感與依賴性? “將牢門打開,把他帶出來?!?/br> 高澄吩咐道。 身邊許多侍衛,也不怕虛弱的王思政趁機發難。 高澄將洛陽動亂的具體情況告知王思政,對他說道: “如今元修西逃,我不能重用你,南荊州經歷戰火,城池被毀,我讓人將你帶去安昌,你參與營建城墻一事?!?/br> 王思政伏地叩拜,聲淚俱下道: “思政深陷牢籠近一年,宗室叛亂之時,元修不思解救,獨自逃往關中,思政與他早就恩斷義絕,還請世子莫要因此賊而猜疑?!?/br> 高澄將他扶起,寬慰道: “你且好生參與安昌城營建,若是用心實誠,我自能看到。 “我早就知道南陽王府一眾宗王暗藏禍心,但獨獨將你綁了過來,就是知道你是個有才能的人,宗王身份尊貴,但在我的眼里終究是比不得你王思政。 “我高子惠能夠輕易放過元修、元寶炬,但萬萬不愿放走了你。 “之所以久久不見你,也是擔心你心念舊主,不愿為我所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