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姬暮年微微尷尬,解釋道:“母親今兒十分高興?!?/br> 阿沅笑道:“我也高興?!?/br> 姬暮年見她如此好說話,送了口氣。 而姬夫人晃晃悠悠站了起來,似乎站不穩,抓住阿沅的手腕定了定,方才立定身形,陪笑道:“看我……,今兒真是失態了?!?/br> 阿沅不疑有他,還道:“一家子人,不要緊?!狈愿腊讒邒?,“快去讓人收拾一件客房,給姬夫人歇息?!?/br> “讓臣來攙扶吧?!奔耗瓴桓易屗壑?。 皇帝有令,要讓公主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以免小產傷身,然后不管是男是女,到時候都說生下來沒了氣兒,不用留了。 要說皇帝對沁水公主實在是偏心到了極致,雖然對那jian夫氣得肝疼,卻是打鼠怕傷了玉瓶兒,怕逼急了,這位嬌蠻公主再做出點傻事來。 甚至,連她身邊的人都暫時沒動。 可憐天下父母心。 姬暮年不知道的是,很快……,就會有更可憐的父母心了。 ☆、5領盒飯了? 第二天,姬夫人讓人送了一盒子春卷過來。 來人說了,“這是夫人親自下廚做的,讓公主殿下和公子都嘗一嘗,感謝昨兒公主殿下盛情招待?!?/br> 眼下姬暮年還在度新婚蜜月,除了皇帝召見,都在家呆著呢。 他先謹慎的拿了一塊兒,掰開、看了看,再嘗了嘗,這才另外揀了一個遞給阿沅,“你也嘗嘗,的確松脆香甜?!?/br> “咦?芋頭餡兒的?!卑潴@喜的發現,自己有香芋派吃了。 一連吃了三個,抬頭看見姬暮年正在盯著自己瞧,有點不好意思,將伸出去了一半的手,訕訕的縮了回來。 姬暮年溫和道:“春卷雖然好吃,但是油膩,且芋頭不易消化,公主若是愛吃也不打緊,回頭再讓人做就是?!?/br> 阿沅點了點頭,“宮里也有,只是不如姬夫人做得好吃?!?/br> 姬暮年微笑,“公主謬贊?!?/br> 公子一笑,華彩橫生宛若浩瀚星河。 阿沅看得眼睛一眨一眨的,“駙馬,你笑起來真好看?!?/br> “你笑起來真好看……”另外一個清麗的女子聲音,在姬暮年的腦海里縈繞回蕩,心頭不由一緊,笑容隱隱暗淡了幾分,“是嗎?臣沒有留意過?!?/br> 自那以后,姬夫人和公主府走的熱絡起來。 不光送吃食,另外還會送點荷包啊,胭脂啊,精巧別致的首飾啊,做足了一個好婆婆應該做的,好的都有些過分了。 姬暮年起先還有點緊張,但檢查了好幾次,都無問題,也就慢慢放下心來。 畢竟那是自己的母親,懷疑已經有失孝道。 這日姬夫人來了公主府,說了會兒話,指了指萬里晴空,“今兒天氣好,不如臣婦陪公主出去上香吧?” 阿沅猶豫了一下。 婆婆盛情難卻,自己若是拒絕未免顯得拿捏架子,況且身孕已經三個多月穩固了,只是坐坐馬車還是無礙的,因而笑道:“也好,我正想出去散散心呢?!?/br> 誰知道,這一散心就散出事兒來了。 快到護國寺的時候,街道前方躥出來一只受驚的馬兒,直沖進人群,弄得去上香的行人車馬大亂不說,還差點把公主車駕給掀翻! 一陣混亂,阿沅在車內被撞擊顛簸了好幾下。 姬夫人慌忙趕了過來,神色擔心,“公主沒有受傷吧?” 阿沅不是那種嬌氣的人,揉了揉肩膀,“沒事,不要緊的?!蓖饪戳丝?,現場很快被公主府的侍衛肅清,已經恢復的井然有序。 白嬤嬤惱道:“公主放心,那馬兒已經讓人殺了!” 阿沅不想掃了興致,寬慰道:“好在已經到了,咱們先去護國寺歇歇吧?!?/br> 雖然沒有碰著,到底擔心肚子里的那塊rou,別的不說,要是趕在這會兒動了胎氣什么的,鬧出來就不好看了。 可是越擔心什么,就越來什么。 阿沅到護國寺沒多久,才得喝了半盞茶,就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不是吃壞肚子的那種不舒服,而是……,心下隱隱覺得不妙。 要是自己在護國寺小產,那就麻煩大了。 因而只說頭疼,不由分說辭別姬夫人回了公主府,剛坐下不久,肚子便有了異物下墜的疼痛感覺,且越來越明顯。 怎么回事? 是這身體太過嬌氣,磕磕絆絆幾下就動了胎氣?還是……,那護國寺的茶有問題?因為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可能了。 自己連孩子爹都不知道是誰,沒了也罷。 但是沒有麻醉,疼得要命! 阿沅揪著桌布疼得四處亂抓、額頭冒汗,伏在桌邊大口大口喘息,看著白嬤嬤等人亂作一團,喊太醫的,忙著打熱水的…… “公主、公主……” 阿沅疼得死去活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輕聲呼喚在耳邊縈繞,努力的睜開眼睛,周圍人影圍繞,一個甜白瓷的碗送到自己嘴邊。 “公主,喝點參湯吊一吊氣?!?/br> 頭暈目弦的疼痛之中,阿沅努力的喝了一大口,又一口,一整晚參湯都落了肚,喝了這么多,應該會有用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很快……,精神氣兒很快就上來了。 阿沅忍痛、掙扎,等待那塊rou從腹中墜落出去。 似乎……,有動靜了。 但是緊接著,下身就是一陣熱血奔騰,像是開了閘的堤壩一樣,那滾滾熱流止都止不住,神智也隨之慢慢消散…… ****** 等姬暮年聞訊匆匆趕回公主府時,已是一尸兩命。 怎么會這樣?! 姬暮年所認識的沁水公主,因為自幼十分嬌慣,有一點天真嬌憨,有一點任性跋扈,但從來都是活蹦亂跳的。 而不是……,現在這樣安安靜靜的躺著不動。 認真說起來,自從診出沁水公主有孕以后,她就跟換了個性子似的,乖乖巧巧的、安安靜靜的,自己并不討厭她。 可是現在,她卻…… 姬暮年心里閃過一瞬傷感,接踵而來的,是公主之死給姬家帶來的禍事,這才是要解決的燃眉之急! “怎么回事?”他問。 不問還好,一問就讓白嬤嬤跳了起來,遷怒道:“為什么?公主原本好好兒的,是姬夫人非要拉著去上香,然后就驚了馬……” 下一瞬,卻憤怒不起來了。 要怎么跟姬暮年解釋,成親才十幾天的公主,就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那孩子……,明顯不會是他的! 白嬤嬤啞口無言了。 繼而心中閃過一絲疑惑,是姬夫人無意害得公主小產,還是……,要說今天的事情十分湊巧,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 只是無憑無據,一時之間也不好說什么。 但不管姬夫人有意還是無心,禍事都是她惹出來的,反正公主已經死了,那團不該存在的血rou也處理了。 現在……,是讓姬家殺人償命時候了! 白嬤嬤心中憤恨,尖聲道:“是姬夫人害得公主受了驚嚇,害死了公主!” 姬暮年臉色一沉,“嬤嬤,不可胡言!”沉吟了片刻,“這件事,咱們誰說了都不算,得請皇上圣裁?!?/br> 語氣雖然沉穩,心中卻是一片無奈悲涼。 圣裁?這一次……,姬家注定難逃血光之災了! 方才問過門人,白天的大致情形是知道的。 若只是讓沁水公主墮了胎,或許皇帝和公主還能吃個啞巴虧,但是現在公主香消玉殞,不管母親有沒有摻和這件事情,都絕對無法善終! 在將消息送往皇宮等待的功夫,姬夫人趕了過來,因為內殿氣氛緊張,母子兩人去了偏殿說話。 “母親,是不是你?” 屋內無人,姬夫人也沒打算在兒子面前隱瞞,含淚點了點頭。 “你真是……”姬暮年欲言又止,想說母親一句好糊涂,卻是從來沒有過的忤逆之舉,說不出口。 況且禍事已經出來了,說也無益,只得一聲長長嘆息。 “我、我也是沒有辦法了啊?!奔Х蛉藗挠^,眼淚一串串的往下掉,“難不成,也要我們跟皇上似的,養一個七個月出生的兒子……” “母親!”姬暮年失態的一聲斷喝,朝窗外看了一眼,確認無人,方才折回來低聲道:“這種話休要再提!說出去,是會給整個姬家招禍的?!?/br> 姬夫人也反應過來了。 打住話頭,繼續哭道:“我只是想讓她落了胎,哪里想到……,她會受不住就去了?!毖劾锉M是驚惶不安,“暮年,皇上絕對不會輕饒姬家的!玉貴妃和睿王也不會善罷甘休!” 姬暮年當然明白這些道理,一時沉默。 姬夫人忽地又道:“別怕,別怕?!钡吐曕?,“公主是馬上受驚,所以才動了胎氣,就算、就算……,皇上能夠查出真相,那也都是我的錯!整件事情你都不知情,不相干的!”像是看到了某種希望似的,連連道:“是了,我死了,暮年你就沒事了?!?/br> 她的臉上露出決絕的神色,哀求道:“將來你再娶一房好兒媳,生孫子……” 姬暮年只見母親的嘴一張一和,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母親還是太天真了! 公主死了,皇帝怎么會不徹查此事?一旦查出是被母親害死的,以皇帝對沁水公主的寵愛,別說是自己和母親性命難保,只怕……,整個姬家都要因此而受牽連。 姬家?整個姬家? 難道……,這其中還有別的什么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