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節
蕭四郎和微微點頭,鑫哥兒已經笑瞇瞇的答道:“說敏哥兒見解獨到,實為大才?!?/br> 太夫人一愣,這夸的也有些夸張了。 蕭延亦和蕭四郎對視一眼,皆是沒有說話,敏哥兒正在和炙哥兒說話,炙哥兒抱著詩詞的本子還在背誦詩句,說好了今晚要背給蕭四郎聽的,聽到眾人說話,他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我覺得圣上也是見解獨到!” 大家一愣,就朝他看去,太夫人問道:“你可知見解獨到為何意?”炙哥兒搖搖頭,又點點頭:“他夸三哥,說三哥聰明嘛,那他也很聰明啊?!?/br> 連大夫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摸了摸炙哥兒的頭。 大家說鬧了一陣,鑫哥兒帶著敏哥兒和炙哥兒去院子里找晟哥兒,析秋便說起樂貴妃的事:“……聽圣上提起過二嫂,說是如此也實在難為侯爺了?!闭f完,看向蕭延亦。 蕭延亦喝茶的動作頓了頓,并沒有立刻說話,太夫人卻是道:“看來,這又不得太平了?!闭f著一頓看向蕭延亦和蕭四郎:“改明兒商量個日子,也宣布出去,這事兒定了旁的人也打不了主意了?!?/br> 二夫人早瘋了多日,圣上早不提晚不提的,卻要現在提,其中寓意在清楚不過。 蕭四郎沒有說話,蕭延亦卻是點頭道:“知道了?!?/br> 大夫人道:“我看這件事若是按照他們的意思,也太苦了二弟了,可是事情也等不得,還不知后面又會出什么事兒來?!?/br> 二夫人的事既然是沈姨娘做的,那么沈太夫人定然知道,若是他們一直不宣布二夫人的死訊,指不定那一日二夫人曾在青樓的事情就能散布出去。 到時候蕭延亦的名譽可就無法挽回了。 只有將二夫人的死訊宣布出去才能將這件事真正的解除掉。 太夫人嘆了口氣,道:“這件事你們兩兄弟去商量吧?!闭f著一頓又道:“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歇著吧?!?/br> 析秋應是,和蕭四郎帶著兩個孩子和太夫人辭了,由大夫人送到院門便坐車回了新府里。 “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明日還要去文華殿?!蔽銮餇恐舾鐑?,又給他理了理衣服:“還有沒有功課?” “先生說今天不布置功課?!泵舾鐑狠p聲說著,又有些忐忑的問析秋:“母親,我今晚是不是做的不對?”不該答圣上的問題。 析秋搖搖頭,回道:“沒有,在大殿之上你自是該答,你做的很好?!边@么多人在,他是蕭四郎的兒子,自是要顧忌老子的面子。 敏哥兒松了口氣才算放了心,和蕭四郎和炙哥兒辭了回了自己的院子。 析秋牽著炙哥兒回了崇恩居里,炙哥兒昂頭看著父親:“爹,五首詩我已經會背了,現在就背給你聽?!笔捤睦擅忌乙惶?,點頭道:“好,洗耳恭聽?!?/br> 炙哥兒就一邊走一邊背起了陸游的一首《卜算子》。 父子兩人進了房里,析秋回頭問岑mama:“家里還好吧,你們可吃了飯?”岑mama應道:“挺好的,按夫人的吩咐大家一起吃了飯,便讓一些有家室的婆子和mama輪流回家團圓去了?!?/br> 析秋點了點頭和岑mama一起朝房里走,岑mama又仔細說了哪些人在哪些人出了府,一頓又道:“紫陽也請了兩個時辰的假出府去了,說是要去看望一個朋友?!庇挚纯磿r間:“這會兒該回來了?!?/br> 紫陽也出去了?這幾年沒有聽她說過在京城有什么朋友,難道去了侯府? 析秋也只是隨便想一想,又想到敏哥兒剛剛在宮里沒有吃到東西,便讓岑mama做些吃食送過去:“這邊也送些來,這會兒我也覺得饑腸轆轆的?!币郧梆I了倒也沒有這樣的難受,這些日子但凡有些餓,她就覺得腹中絞的難受。 岑mama應是,又看著析秋道:“夫人這些日子吃的尤其多了些,要不要請張醫女回來給您把把脈?” “明天再說吧,我早上要去錦鄉侯府送一送樂夫人,回來的時候路過醫館我去瞧瞧?!?/br> 岑mama也不再說什么,便行了禮退了下去。 敏哥兒吃了兩塊點心,又瞧見桌上擺好的果盤:“冬靈,這果盤還是紫陽送來的?”這樣復雜的花樣子也只有紫陽能做出來。 “是,是紫陽jiejie送來的?!倍`正好打水進來,將水放在架子上,又擦了手:“您要不要吃些,也正好消消食?!?/br> 敏哥兒挑了挑,簽了一小塊芒果送進嘴里,冰鎮后的芒果冰涼爽口又不甜膩,他很滿意又吃了一塊,冬靈瞧著直樂,暗暗想著一會兒要去告訴紫陽,讓她明兒再送些來。 心里正想著,外頭正好紫陽的聲音傳了進來:“冬靈?!?/br> “正說著她呢,就來了?!倍`笑著道:“奴婢去看看?!币娒舾鐑狐c了頭她便出了門:“紫陽姐,你回來了啊?!?/br> 紫陽手里正提著一盞橘瓣的燈籠,遞給冬靈:“在街面上看到的正好買回來給你玩?!倍`一見就歡喜的很:“哎呀,真是小巧有趣,謝謝紫陽姐?!?/br> “不客氣?!弊详柍坷飶埻艘幌?,問道:“敏爺回來了?” 冬靈點了點了頭,道:“剛剛回來,正吃你送來的果盤呢?!弊详栞p笑:“能不能幫我和敏爺回一聲,說我有事想回他?!?/br> “現在?”冬靈問了見紫陽點頭,她想了想點頭道:“我去和敏爺說,你這里等我下?!闭f著將手里的燈籠交給門口守門的小丫頭,自己則進了房里,不一刻就轉了出來,道:“你進去吧,正好敏爺還沒休息?!?/br> 紫陽應是,便進了們去,冬靈也跟著進去和敏哥兒打了招呼吩咐丫頭去提熱水,就出了門留了紫陽在房里,門外守著幾個丫頭。 敏哥兒看著紫陽,問道:“你找我有什么事?!?/br> 紫陽回頭看了眼開著的房門,就走到門口將門合上,敏哥兒見她滿面緊色不由疑惑:“你……” “小主子!”紫陽忽然就在地上跪了下來:“奴婢月春叩見小主子?!?/br> 敏哥兒詫異之極,驚訝的站起來,仿佛不認識紫陽一樣問道:“你不叫紫陽?你剛剛喊我什么?”府里的人都喊他敏爺,沒有人用這種奇怪的稱呼。 紫陽就重復道:“奴婢叫月春?!闭f著見敏哥兒一臉迷霧,就解釋道:“以前在二皇子府服侍,也就是圣上的舊宅邸,是二皇子妃的貼身婢女?!?/br> 二皇子?不就是圣上登基前的稱號。 怎么又喊他主子?敏哥兒越發的不解,冷目看著紫陽戒備的道:“你是何意?” 紫陽跪在地上,目光灼灼滿含期盼的看著敏哥兒:“小主子或許覺得奴婢說的牛頭不對馬嘴,還請敏爺給奴婢一點時間,奴婢一定將所有的事情講清楚!” 直覺上,敏哥兒不想聽,可紫陽這個樣子他卻有些好奇,喃喃的坐了下來,凝眉看著她,還是點了點頭:“好,你說!” 紫陽便道:“奴婢原名月春,是先二皇子妃,也就是先皇后給奴婢取的名字,奴婢一直在皇子妃身邊伺候……”她娓娓將二皇子府的情況說了出來,當年二皇子妃即將臨產那日,她因為家中老母病逝正出府守孝,也就避過了那一劫,等那一夜她聽到消息趕回去時,門外已經被三皇子的人圍住,她找了暗門想要進去,卻意外看到一個黑影提著一個包袱如夜鷹一般輕盈的飛出來,那人速度太快她看不清楚,可卻記得身形和手中提著的長劍,后來二皇子被三皇子“護送”出府,她見門口守衛少了許多,就從狗洞爬進了府里,才知道二皇子妃難產而死,尸體還放在房間里,可闔府的下人已經被人綁的綁殺的殺了,旁邊連一個守著的人都沒有,她就壯了膽子給二皇子妃收拾遺容,這才發現二皇子妃的肚子已經空了下去。 她震驚的無以復加,又難過又高興,難過的是二皇子妃死的太慘,高興的是二皇子妃并非是一尸兩命難產而亡……這個時候她就想到剛剛在門口提著包袱出去的可疑之人。 ……后來她偷偷出了府,守在長街之上,在眾人之中她看見了蕭四郎的身影,第一眼就認出了是那個黑衣人和他手中的那把長劍……第二日京城又傳出蕭四郎在外頭和一位戲子生了一個兒子,還大張旗鼓的帶回了府中給太夫人撫養。 不知道為什么,她就無比的肯定,那孩子就是二皇子妃生下的孩子,后來她一直在侯府外徘徊,幾個月之后,機緣得知侯府里要買丫頭,她花了許多的銀子打通了人牙子才進了侯府,又憑著機靈勁兒和做事麻利守規矩進了太夫人的院子…… 她第一次見小小的敏爺時,她就知道自己做對了,他一定是二皇子妃的孩子,那雙眼睛像極了二皇子妃,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可以拿人頭擔保。 不管怎么說她很高興,二皇子妃死的那么慘,二皇子又下落不明,現在只剩下小主子,她就算拼了這條命也要守在小主子身邊…… 后來機緣巧合又被太夫人指去了蕭四郎的院子里,她原是想動關系再回太夫人的院子里,卻沒有想到四夫人進來了,她不了解四夫人,但敏爺身為庶長子,這個身份無論哪個嫡母都會不喜,所以她怕太夫人將敏爺送來給四夫人撫養,整日里提醒吊膽的,暗中也在太夫人院子里走動,就是希望敏爺能在太夫人身邊多留一些日子。 再后來敏爺還是跟著四爺和四夫人了,萬幸的是四夫人待敏爺很好,她也就放了心,安心在廚房里服侍,只要遠遠看著他,知道他過的好健健康康的長大她就心滿意足了,不管將來會不會被圣上認回,她不能改變也無力改變,唯有此淺薄心愿她一直在努力。 原以為敏爺會一直這樣安靜的長大,卻沒有想到圣上會來,更沒有想到圣上會讓他做了皇長子的伴讀,她心里惴惴難安,難道圣上是要讓敏爺認祖歸宗嗎? 她很激動卻更多的是害怕,皇宮里仿佛是一個吃人的地方,敏爺那么小怎么去和皇后娘娘以及皇長子爭呢,而且,在她看來四爺和四夫人也沒有要幫助敏爺重回宮中的打算…… 怎么辦,她要怎么做?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沈氏的人,她才真正看到了希望,沈安大人是二皇子妃的堂兄,曾經去皇子府中做客她有過一面之緣……萬萬沒有想到沈家竟然還有人活著,她心里翻江倒海迫不及待的想要見他們,在這個世上,若說誰能拼死相互敏爺,那么除了沈氏再不可能有別的人了。 她等不及的要去找到他們,告訴他們敏爺還在世上的消息,有的事情她不能做主也無力去做,可是沈安可以! “小主子,奴婢說的句句屬實,今晚奴婢冒死前來相告,也是沈大人吩咐奴婢如此做的,他說小主子已經長大了,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讓您仔細想想你生母,二皇子妃的苦,他過兩日找了機會就會來府中見您?!?/br> 她在說什么? 敏哥兒只覺得腦子里嗡嗡的響,只看見紫陽的嘴巴在動,卻聽不到也聽不清更聽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什么二皇子妃,二皇子的,什么小主子,皇長子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沈氏…… 到底什么和什么? 敏哥兒擺著手,臉色慘白如紙:“你休要再胡言亂語,這事若是被父親聽見定不會輕饒了你,念在這么多年你全心照顧我的份上我不與父親和母親回稟,你快快去吧?!闭f完轉過身不再看紫陽。 “小主子!”紫陽見他不相信,立刻道:“奴婢以性命擔保,奴婢說的句句屬實?!彼活D又道:“這件事大督都知道,夫人知道,便是侯爺是定是知道,您若不信可以去問,夫人心善又向來疼您,您若問了她定會如實相告的,到時候就能證明奴婢有沒有半句假話?!?/br> “還有,小主子,您還記不記得當初去誠意伯府唐家大爺說您長的像圣上,奴婢告訴您,奴婢當時見到您時也是這樣的感覺,即便您才幾個月大,卻已經有了二皇子妃的樣子,尤其是這一雙眼睛,簡直是一模一樣!” 敏哥兒當然記得,他還為此親自去證實過,他搖著頭:“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相信你的!”嘴里如此說的,不期然的他就想到那一天蕭四郎和他說的話:“……你的母親身份并不低賤?!?/br> 敏哥兒身體怔了怔。 紫陽已經低泣起來,她急著道:“您想一想圣上對您是不是不一樣,您若真是大督都的孩子,那么您不過一個庶子,圣上怎么會讓您進宮伴讀,還對您另眼相看,您在宮里受傷時,圣上還親自去看望您了,這些不都說明了您其實就是二皇子妃的孩子嗎?!?/br> 敏哥兒痛苦的閉上眼睛,不敢去想其中的細節。 紫陽又道:“還有,四爺和夫人處處照拂您,在宮中為您安排那么多人守在你身邊護著你,便是樂貴妃也暗中相助,若您只是府中一個普通的庶子,他們怎么會這么緊張,最多和圣上稟明辭了這伴讀便是,可是他們還是將您留在宮中,他們分明就是想培養您適應宮中的生活,和圣上相處多些父子之情啊?!?/br> “夠了!”敏哥兒轉頭過來,目光冷漠的看著紫陽:“我不想聽你說,請你出去!” “不,小主子,您聽我奴婢說?!闭f著一頓又道:“奴婢有證據,奴婢當時去給二皇子妃整理儀容時,發現二皇子妃身邊一直戴著的一塊縭紋玉牌不見了,那是當初二皇子妃在家中時沈大人贈的,二皇子妃很喜歡一直帶在身上……奴婢當時就納悶,后來等您搬出太夫人房里到四夫人院子里時,奴婢有一次給您整理房間,就發現那塊玉牌放在你的匣子里,不相信您打開看看!” 她說的斬釘截鐵,敏哥兒卻不記得自己有這么一塊玉牌,他露出狐疑的朝紫陽看去,紫陽已經顧不得許多就站了起來,對敏哥兒道:“奴婢失禮了?!闭f著轉身去了敏哥兒的臥室,不一刻抱了一個匣子過來。 “這個匣子是您用來裝月例和賞賜之物的,鑰匙一直放在冬靈身上,您若是不信讓冬靈拿鑰匙打開驗證一下,奴婢沒有半句虛言?!?/br> 敏哥兒將信將疑,喊冬靈進來拿了鑰匙又重新關了門,親自將匣子打開,里面擺了許多的玉牌和掛墜還有一些銀子,紫陽目光朝里一看一眼便看到壓在許多東西下面,用一塊蘭花圖案的帕子包著的東西,她拿了出來迫不及待打開呈給敏哥兒看:“您看看,就是這塊玉牌,以前一直掛在二皇子妃身上,下面的絡子還是二皇子妃親自打的,線是奴婢分的,這東西就是沈大人也見過,他一定認識?!?/br> 敏哥兒有些顫抖的拿過那塊玉牌,握在手里仿佛針扎過一樣錐心的疼,他擰眉看向紫陽,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紫陽立刻點頭不迭:“奴婢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說著一頓又道:“太夫人不知道您的身世,卻知道這塊玉牌,您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太夫人,當初這塊玉牌是不是和您一起進府的?!?/br> 敏哥兒垂了眼眸,視線緊緊盯在那塊玉牌上,久久沒有再說話,過了許久他疲累的擺擺手道:“我想一個人待著,你出去吧?!?/br> “小主子,您一定要考慮清楚,二皇子妃難產而死,沈氏傾巢覆滅,如今只有您才能給他們做主報仇啊?!弊详栒f著一頓,敏哥兒怒道:“出去!” 紫陽嘴唇動了動還想說什么,又想到他還是孩子也不能逼得太緊,就緩緩的退了出去。 敏哥兒靠在椅子上,睜大了眼眼空洞的看著頭頂的承塵,紫陽說的話一句句的在他腦中回放…… 他是圣上和先皇后的親生子而非蕭四郎的庶子,她的娘也不是什么戲子,而是身份高貴的先皇后。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覺,是高興?是彷徨?是害怕?是無措? 他說不清楚,但心里卻像壓了一塊巨石一樣,喘不過來氣。 “敏爺!”冬靈推門進來,敏哥兒一怔飛快的將玉牌收起來,拿了書低頭在看,冬靈看了看桌上擺著的匣子,又看看正在看書的敏哥兒,滿臉狐疑的沒有再說話。 第二日一早,敏哥兒魂不守舍的去了宮中,等下午下學后他直接就去了侯府。 太夫人見了他,疑惑道:“怎么一個人來了,你母親可知道?” 敏哥兒搖搖頭:“我就是有件事想問問祖母,一會兒就回去?!碧蛉它c點頭,正色道:“嗯,問吧,但凡祖母知道的一定告訴你?!?/br> 敏哥兒就遲疑的將那塊玉牌拿出來:“祖……祖母,您記得這塊玉牌嗎?” “我瞧瞧?!碧蛉四迷谑掷锒嗽斄似?,又拿了眼鏡戴上前后看了看,想了半天終于道:“好像是您娘留給你的,你父親抱你回來時就放在你的襁褓里,說是留給你的……”還給敏哥兒:“怎么突然問起這件事了,玉倒是好玉,既然是念想你就仔細留著吧?!?/br> 巨大的震撼,讓敏哥兒眼前瞬間一黑,太夫人后面說的話他根本沒有聽清。 竟然是真的,他不是父親的孩子,不是蕭氏的子孫,而是圣上的孩子…… 怎么會這樣。 敏哥兒緊緊將玉牌攥在手心里,幾乎要掐進rou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