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
“真好聽!”析秋笑看著敏哥兒,拿了帕子給她擦汗,見他有些氣餒不確信的樣子,又道:“敏哥兒吹的非常好!” 敏哥兒笑了起來,問析秋:“母親喜歡聽哪首曲子?”析秋想了想,回道:“《秋湖月夜》?!?/br> “哦,知道了!”敏哥兒暗暗記住,讓冬靈將笛子收起來,析秋笑著道:“我們去找父親,然后去祖母那邊問安好不好?” 敏哥兒點頭應是,由析秋牽著手去找蕭四郎。 蕭四郎看著牽手而來的母子,目光在析秋的手上轉了一圈,負手走在了前頭。 三個人去了太夫人房里,說起鑫哥兒去學館的事,房間里氣氛和睦,佟府這邊卻是一片死沉如水。 “不是讓你看著四姑奶奶的么,怎么會不見了,快去找,你到是去找??!”江氏托著肚子在房里連連轉,她拉著邱mama道:“你帶著婆子在府里一處一處的找,仔細的找,她不可能出門,肯定還在府里?!?/br> 邱mama也著急的很,六姑奶奶還說就怕四姑奶奶做傻事,讓她們一定看好了人,可這么一會兒工夫四姑奶奶就不見了…… 她若是心里難受一個人躲在一處哭一哭也就罷了,可若是做傻事,可怎么辦,怎么辦! 她心里想著,就扶著江氏坐下來:“奴婢帶人去找,您別著急不會有事的?!?/br> 江氏忙揮著手:“別管我,你快去吧?!?/br> 邱mama立刻跑著出了門,江氏哪里能坐著住,托著肚子也出了門去找。 滿府里的丫頭婆子幾乎把府里翻了底朝天,房mama指著一眾人罵道:“你們一個個沒用的東西,一個大活人怎么會找不到,定是你們偷懶疏漏了哪里,再去找,去找,若是六小姐出了事,看大太太不拔了你們的皮!” 邱mama滿頭的汗,遣了小丫頭回去給江氏報信,她自己又帶著人去找,走到東跨院邊上,她才想起來六姑奶奶會不會去了二房的院子,那邊只留了幾個婆子守門,和服侍三少爺的幾個丫頭,平日里沒人,指不定四姑奶奶就去了那邊。 她想著就帶著人奔去了二房,各處細細的找,又想到通濟河邊,遂派人沿著河一點一點的去看,生怕佟析硯跳了河。 可依舊毫無結果。 直到佟慎之和大老爺下衙,直到找了半夜還是無果。 大老爺也變了臉色,好好的人能去哪里,難道又偷偷出了府里,他將守門的婆子拿了仔細盤問,婆子們雖害怕可說的并不像假話。 忽然,江氏身邊的小丫頭匆匆忙忙的跑來了,臉色發白額頭冷汗簌簌的冒:“不好了,不好了,大奶奶跌倒了!” 佟慎之臉色一變突的站了起來,問道:“在哪里?” 小丫頭帶著一屋子的人跑了出去,房mama也變了臉色,若是江氏……那佟府可就真的塌了天了。 大老爺臉色沉沉的坐在椅子上,捏了茶盅冷聲吩咐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請大夫來?!狈縨ama提著裙子匆忙跑了出去。 臥室里,大太太拼命捶著床板…… 江氏抬回了房里,一家人忙的底朝天,請了好幾位大夫回來,正當大家手足無措時,佟析硯回來了…… 佟慎之擰了眉頭正想責問她,卻見她披散著頭發,只穿著里衣,一雙腳上磨的皆是血痕,落在地上便是一個清晰的血腳印,她搖搖晃晃的走進來,臉色如紙一樣,她咚的一聲跪在佟慎之的面前,沒有眼淚,聲音干干的如老嫗一般:“大哥,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大嫂!” “起來!”佟慎之擰了眉頭拉著她起來,對旁邊的婆子吩咐道:“拿鞋子來?!?/br> 佟析硯仿佛毫無感覺,她看著佟慎之,拉著他的袖子問道:“大嫂呢,大嫂呢,我要見大嫂!” 佟慎之回道:“大夫在里面?!?/br> 佟析硯便光著腳跑到了房門口,又跪了下來,直挺挺的跪著,眼淚落了下來隔著門道:“大嫂,是我對不起您,連累了您,若是侄兒有什么,就由我來償命,我來償!” “胡說什么!”佟慎之一把將她拉起來:“你沒事的話就趕緊回去歇著,你大嫂這邊不會有事的?!?/br> 佟析硯卻是眼前一黑,噗通一下栽倒在佟慎之懷里。 “四妹!”佟慎之抱著她匆匆進了次間…… 所幸的事,江氏只是跌了一跤崴了腳,腹中胎兒由于月份深了并沒有大礙,只是佟析硯一雙腳不知走在哪里,磨的血rou模糊。 江氏看著她直抹眼淚,大老爺也仿佛一瞬老了十幾歲,他怒拍著桌子道:“遞了婚書去衙門,和離!”他轉頭看著房mama:“你親自帶人去蔣府,將四丫頭的東西拿回來?!?/br> 這件事只有房mama辦最妥當。 房mama早攢了一肚子的火,指了一邊的錢mama和來mama道:“你們隨我去,若是有人阻攔,我們就一把火燒了蔣府,大不了拿命去抵!” 第二日一早,不等房mama幾人出門,蔣士林就來了,他跪在大老爺面前痛苦不堪的回道:“岳父,此時納妾確屬我不對,可是……可是家母她……”他說著頓了頓又道:“小婿答應您分府單過,今天就去找宅子搬出去!” 大老爺本不覺得納妾是件多么大的事,可是在這樣的節骨眼上納妾,卻是對佟析硯的不尊重,對他們佟氏的不尊重,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你不要說了,婚書已遞上去了,自此后蔣佟兩府再無瓜葛,我也不是你的岳父!”說完一揮袖:“你走吧!” 蔣士林身體一顫:“怎么會這樣!”說完他看著大老爺,哀求道:“析硯不會想要和我和離的,岳父,求您讓我見她一面?!?/br> 大老爺凝了眉頭,滿面怒容,房mama從臥室沖出來,罵道:“蔣大人,你還有臉見我們小姐,我要是你,就該一頭撞死在門口,人說飽讀圣賢書,依我看您的書可看都算白讀了?!闭f完,啐了一口:“您就帶著您那妾室去過吧,我倒要看看你們子嗣如何繁盛,又會娶一個怎樣的高門千金,供奉著你那菩薩老娘!” 蔣士林面如死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能說什么,事情是他做的,都是他的錯! 他抱著頭痛苦的蜷在一邊,正在這時,代絹和邱mama扶著佟析硯一步一步從外面走了進來。 蔣士林見了便是眼睛一亮,喊道:“析硯?!?/br> ☆、第二卷 庶大招鋒 165 姻緣 佟析硯一步一步上了臺階,離蔣士林越來越近。 她看著他,卻反而覺得越來越遠,每一步走的那么慢,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記不清他們是怎么認識的,是何時成的親,又是怎么走到今天這一步…… 是誰的錯呢? 她站在門口,停了腳步,就這樣歪著頭看著他,白白的里衣在清風中飄蕩,烏發垂在腦后……很亂,她沒有心思去規整打理,就這樣看著他…… 是誰的錯呢? 她想不明白,她一直努力去做一個好妻子,只要是他的要求,她都會滿足,只要是他愛的她也努力去愛,可是結果呢,還是這樣。 她知道男人都會納妾,她也從來沒有想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她卻希望那樣的事情能來的晚一些,再晚一些,能讓她感受一下兩個人的生活,然后呢,從什么時候開始她感受不到了? 從婆母將心菊抬了姨娘,還是從梅小姐住進來,抑或是更早的時候? 是什么時候呢,哦,對,是成親的第二日開始,婆婆讓她立規矩,她端著茶盤在婆婆的房里站了一個時辰,她忍不住和代絹發牢sao被相公聽到了,相公和婆母吵了一架,第二日婆母便不再讓她去了,卻連面也不肯見她,但凡見了面也是冷嘲熱諷…… 提到娘將相公趕出去的事,提到相公為了她去福建重傷的事,說都是因為她,才會這樣,佟氏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兒子可是探花……是啊,佟氏是沒什么了不起的,以前就沒什么了不起的,現在就更加沒什么了不起的。 至少,在婆婆眼中,是沒有什么可值得一提的。 她就這樣站著,歪著頭。 “析硯?!笔Y士林站了起來,看著佟析硯:“和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離開你,我們以后安安穩穩過日子好不好?” 佟析硯依舊這樣看著他,沒有哭也沒有笑,沒有任何的表情。 蔣士林害怕了,三兩步走過去,抓住了佟析硯的胳膊:“析硯,你怎么了?你說話啊?!彼麧M臉焦急的回頭去看大老爺:“岳父,析硯她怎么了?!?/br> 大老爺滿臉沉痛的側開目光。 房mama看著頓時掩面哭了起來,可又不敢哭的太大聲,被房間里大太太聽到,壓抑著緊緊攥了拳頭對蔣士林道:“蔣大人,我們四小姐好的很,你還是快點走吧,這兩日和離的文書就會送去府上?!?/br> 蔣士林根本聽不到房mama說什么,他覺得佟析硯看上去呆呆的,目光沒有焦距,他越看越是心驚:“快去請大夫,請大夫來啊?!?/br> 沒有人動,就連邱mama和代絹都沒有動,而是扶著佟析硯進了門。 佟析硯再次停了腳步,轉身過來,看著蔣士林忽然眼神漸漸清明起來,她道:“我沒事,我怎么會有事?!闭f著,盈盈朝大老爺福了福:“父親,女兒讓您cao心了?!?/br> 大老爺擰了眉頭,看著這樣的佟析硯,沒了往日的笑容和靈氣,仿佛一具沒有心智的傀儡,他心疼的說不出話來,嗯了一聲回道:“你坐下說話?!?/br> 佟析硯點了點頭,對大老爺道:“父親,我有幾句話想和蔣大人說一說?!?/br> 蔣士林聽著面上一喜。 大老爺看了眼佟析硯,又審視的看向蔣士林,沉吟了許久方點頭道:“嗯,去吧!” 佟析硯點了點頭,邱mama和代絹松了手,佟析硯進了暖閣里,蔣士林也朝大老爺行了禮隨后走了進去。 簾子放下,蔣士林便走過去從后面抱住了佟析硯,他語有哽咽的解釋道:“析硯,我知道你很難過,我知道你心里氣我,可是我真的打算將梅兒送回去的,我沒有騙你!”他說著頓了頓抱的越加的緊:“我心里也很難過,可是我不能不管不梅兒,不顧娘的感受啊?!?/br> 佟析硯沒有動,任由他抱著,面無表情的道:“你覺得現在說這些有用嗎?!?/br> 蔣士林愣住,就聽佟析硯冷冷的道:“和離吧,別的事情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一字一句的,仿佛用盡了所有的耐心和力氣。 “不!”蔣士林搖著頭:“和離?我不會和你和離的,你忘了我們當初說的話嗎,我們約定了要白首齊眉,我們說好了過幾年我謀任外放,帶著你和孩子游山玩水,我們說好了……” “住口!”佟析硯打斷他的話:“你竟然還記得?你竟然還能再說出來?”她掙脫開蔣士林的禁錮,仿佛壓抑了好幾日的怒火迸發出來:“我們說好的事情那么多,你自己問一問你做到了哪一樣?你曾經說過這一生只愛我一人,可是結果呢……你答應我不抬梅兒進門,可是結果呢……”她冷笑著看著蔣士林:“我根本不會相信你說的任何話,也不想聽你說的任何話,你走吧!” 蔣士林巨震:“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忘記我依舊只愛你一個人,抬梅兒進門真的不是我愿意的,是娘,是娘她……”后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就看到佟析硯從袖子里拿出一沓信出來,他認得那是他們那幾年來往的信件,厚厚的一沓每一封都是他們轟轟烈烈相愛的證據。 佟析硯看也不看他,點了火折子便將一沓子的信毫無眷戀的扔進了爐子里,她挑眉看著蔣士林:“現在,你不用再用謊話來圓以前說的謊話了,你也不用擔心這些東西流傳出去毀了你的官名,我們沒了過去,就不會還有將來,蔣大人,不送!” 蔣士林心如刀絞,他臉色慘白的蹲在爐子邊,拿手去撥火,拼命的撥開去搶里面的信,顧不得手背被灼傷,卻只搶出半張紙來…… 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蔣士林怔住,眼睛漸漸模糊起來…… 何日忘之,何日忘之…… 佟析硯看著他的手背,眼底滿是痛色,卻是轉過頭不去看蔣士林,揮袖而道:“蔣大人,自此以后你我不論上天入地,還是悲苦喜怒,都是我們各自的事?!闭f著頓了頓,閉上了眼睛,沉吟后才一字一句道:“從今日起,你我再不相干!”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析硯……”蔣士林用紅腫的手,捧著那半張信紙,眼淚便落了下來。 佟析硯走出了暖閣,佟全之正匆匆從外面跑了進門,正走到她面前,佟析硯便是眼前一黑暈了過去,佟全之大驚:“四jiejie?!北ё×怂?。 大老爺焦急道:“快送她進去歇著?!?/br> 佟全之彎腰去抱佟析硯。 房間里蔣士林聽到外面的聲音跑了出來:“析硯,析硯!”佟全之本來壓抑的怒火就蹭的一下躥了起來,她將佟析硯推給邱mama,眼睛朝蔣士林一瞪:“不用武力,不足以解恨!” 說著,就跳上去,壓住了蔣士林劈頭蓋臉的一頓拳頭就揍了上去,他怒罵道:“小爺今天豁出去了,你以為我佟氏沒有人收拾的了你,我告訴你,小爺非得把你揍成驢打滾嘍!” 蔣士林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肩無扛柴之骨,被佟全之一介武夫壓住,哪里有翻手之力,根本連動也動不了,任他拳頭雨點似的落在自己身上,耳朵里只剩下自己身上發出的悶響聲。 婆子丫頭們嚇的一個個驚叫著避開,卻又暗暗解氣,便是心里幸災樂禍的人,此刻看到蔣士林被揍的滿地打滾,也不由暗暗拍手叫痛快。 大老爺凝眉看了幾眼,隨即喝道:“全之,住手!”說完示意旁邊的婆子去拉佟全之。 幾個婆子小心的湊上去,擺著樣子的去拉架,大老爺卻是怕佟全之手下沒有輕重,畢竟蔣士林是朝廷命官,佟全之的人生才開始,可不能因此而蒙上了污點。 “拉住他!”大老爺已語帶慍色,幾個婆子就上去死命的抱住佟全之…… 佟全之打紅了眼,但手下卻也留了分寸,他被人拖開還忍不住踹了一腳,罵道:“我敬你才喊你一聲四姐夫,你以為你真配當我們佟家的女婿,我告訴你,你便是比三姐夫也不如,更不要說大都督了,哼,給我滾,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你要是不爽就報官抓我,小爺十八年后還是好漢,見了你還照打不誤!” 房mama送佟析硯回來,一看正廳里的情景,就愣在那里,大老爺低頭去看蔣士林,也是挑了挑眉,就見蔣士林頭發整整齊齊的,臉上沒有半分的傷,若不是衣服有些皺,根本瞧不出他被人揍過。 等晚上佟全之和佟敏之說起來時,才驕傲的道:“這打人我最在行,我保管能把他打的五臟六腑都碎了,外面也瞧不出半分來!” “三哥哥真棒!”佟敏之豎著大拇指直感嘆不已。 佟慎之聽著直皺眉,卻也沒有責備佟全之,只淡淡的道:“往后不可如此沖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