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大哥,這次連累你了!”二老爺看著大老爺也明顯瘦了許多,又想到他聽到風聲時,硬是跟著劉學士進宮去勸他,若非因為他,大老爺又怎么會被二皇子下了大獄…… 大老爺擰著眉頭,道:“你我在朝中這么多年,多少風波中走過來,起起落落更是常見,不必放在心上?!倍蠣攨s不這樣想,他接過二太太遞來的帕子,擦了嘴角上的藥汁,就搖頭道:“我并不后悔,怪只怪我沒有思慮周到,當初三皇子派了人去崖下找二皇子的尸首,只找到他的衣物,我心里便生了不安,可我卻什么也沒有做,以至于釀成今日的局面……” 這件事不過是其中一件,即便二皇子死了,那將來五皇子,六皇子或者別的人也很有可能再上演這樣一出,大老爺認為問題的根結在于三皇子,他雖在政治上頗有手段,但為人太過激進,做事不留情面,朝中多少人明著效忠,可暗地里卻依舊擁護著二皇子的……大老爺知道這些話二老爺不會聽進去,當年他也曾和他說過,卻引得兄弟之間生了嫌隙,如今大勢已去,他更不會去提! 二老爺卻嘆著搖頭道:“現在想想,還是大哥看的長遠,雖這么多年委屈自己外放,可終歸是保全了自己,還是弟弟太過激進了,當初該聽你的勸阻才是!” “別再說了?!倍家呀洺闪耸聦?,何必揪著不放:“你好好休息,養好身體,保定那邊我也讓人打點好了,舊宅年初已經修葺過,你安心住著!”二老爺紅了眼睛,二太太也在一邊擦著眼淚。 大老爺又道:“到了那邊若是缺什么,就寫信告訴我,全之的學業不能耽擱,他即是喜歡武藝你也別拘著他,隨他性子去吧!”二老爺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聽大老爺的話,他點頭道:“知道了?!彼f完,一頓又想到什么,道:“聽說蕭大都督來府里提親,可有此事?!” “不錯,不過你大嫂她……”大老爺說的覺得羞愧的側開臉,二老爺就擰著眉頭道:“大哥,有些話本不該我說,可是大嫂她這兩年實在是太自作主張了,凡事都在她手里定了,這也罷了,可總要辦的妥當才是,莫說侯爺的婚事,如今蕭大都督可是圣上的心腹大臣,我們如今佟氏若能得到這樣一門親事,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大嫂她……”說著,重重的嘆了口氣! 大老爺何嘗不這么想,可如今婚事也拒了,再說什么還有什么用,他想到此便回頭看著二太太道:“說起此事,恐怕有件事要麻煩弟妹?!?/br> 二太太擦了眼淚,強笑道:“大哥有事盡管吩咐,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贝罄蠣旤c點頭道:“我在京中也留不得幾日,你大嫂如今……眼見著析秋也大了,婚事卻一波三折懸而未決,所以想勞煩弟妹,托人幫析秋尋戶門當戶對的人家,她婚事定了我便是走,也能安心些?!?/br> 原來是這件事,二太太笑道:“大哥放心,我下午就回趟娘家,托家里嫂子去辦,定能為六丫頭尋門合適的親事?!?/br> 大老爺點點頭臉上的表情終于松了松,正要說話,忽然他身邊的常隨就急急忙忙跑了過來,隔著簾子在外面喊道:“老爺,宮里來一位自稱齊公公的人,說是來宣讀圣旨……老爺您快去瞧瞧?!?/br> 大老爺和二老爺皆是臉色大變,大老爺呼的一下掀開簾子問道:“可具體說了是什么事?”常隨搖頭道:“沒說,不過小的瞧著他笑瞇瞇,倒不像是……”他說著看了一眼房里,二老爺剛剛從監里保出來,雖是定了罪可保不準圣上又想到什么事,所以大老爺和二老爺的擔心也沒有錯。 “我去看看?!贝罄蠣敾仡^看著二老爺:“你也不用擔心,或許是別的事!”說完,就領著常隨回了書房。 大太太這邊,房mama也是端著藥一口一口喂著大太太,道:“這都兩天了,蕭四爺那邊都沒有動靜!”她說著笑了起來,湊近大太太道:“還是太太計策妙,傷了太夫人的臉,六小姐便是想嫁也不可能嫁的成……讓她留在府里,等您病好了再好好收拾?!?/br> 大太太這兩日病情要好了許多,能發出一些模糊的詞句,她哼哼了半天,房mama回道:“大老爺那邊沒什么動靜,婚都拒了老爺便是再氣,難道還能親自去侯府求親不成,倒是夏姨娘……聽說她日日讓老爺托了人去給六小姐說親?!?/br> 大太太嘴角就露出一絲抽搐的笑容來,房mama也笑了起來:“六小姐如今這樣,想嫁出去可不容易!”也不知那蕭四郎怎么就看中了六小姐,竟是親自到佟府來提親,若是以前大太太自是不會阻撓,家里多了一份得力姻親,將來對大少爺的仕途也有所助佑,可現如今大太太都已經和六小姐撕破了臉鬧成這樣,難道還能指望六小姐嫁得好,將來回頭再去幫助大少爺?! 正如三小姐那樣,不回來討大太太的嫌就算好事了。 她也知道,大太太最不放心的還是鑫哥兒,自從大小姐去世,大太太就見過兩次鑫哥兒,一次是年節時,一次是鑫哥兒抓周時,平日便是想去侯府,吳mama那不冷不熱的樣子,看著就讓她來氣。 念頭閃過,房mama將藥碗放在一邊,對大太太道:“奴婢去瞧瞧,也不知六小姐這兩日過的怎么樣?!闭f著目光一動,轉身出了門,大太太就閉著眼睛,滿臉舒坦的靠在迎枕上,忽然才出了門的房mama掀了簾子,瘋了一樣的沖了進來,大太太一驚睜開眼睛看著房mama。 房mama臉色鐵青,拉著大太太語不成調的道:“太太!宮里……宮里來圣旨了?!贝筇查g瞪大了眼睛,又露出疑惑的表情來,房mama就急切的解釋道:“大老爺,大少爺以及幾位六小姐去前院接旨了,不是來定二老爺的罪……而是……是賜婚的圣旨?!?/br> 大太太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手指緊緊扣住房mama的手,房mama只覺得手背上火辣辣的疼,她擰著眉頭道:“是蕭四郎求的,圣上為他和六小姐下旨賜婚了!” 仿佛有無數的翁鳴聲,在大太太耳邊嘯叫著,她砰的一聲倒在床上,房mama的手背頓時顯現出數條血痕,慢慢的滲出血來! 圣旨,她怎么也沒有想到,蕭四郎竟求了圣旨! == 齊公公穿著一件深藍水紋墊了絨邊的袍服,長的白白胖胖眼睛很小,他站在佟府外院的臺階上,手捧著一軸明黃繡著飛龍祥云圖案的圣旨,高聲念道:“奉天承運,茲聞永州知府佟正安之女佟氏析秋,嫻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眾,太后與朕聞之甚悅。今朕親封左軍都督,驃騎將軍蕭四郎,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知佟氏析秋待字閨中,與之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佟氏析秋許與左軍都督,驃騎將軍蕭四郎。欽此!” 大老爺低頭聽著,便是一愣,原以為蕭四郎就此息鼓,沒想到他竟是去宮里求了圣旨! 齊公公念完,收了圣旨眼睛四周一脧,在幾位小姐身上掠過,問道:“誰是六小姐,接旨吧!”析秋跪在下面,滿臉的平靜:“謝主隆恩!”說著起身低著頭站了起來:“小女正是佟氏六女析秋?!?/br> 齊公公的目光就落在析秋臉上,見她眉目溫和從容不迫,沉靜大氣,第一次接旨不但沒有半點慌亂的樣子,齊公公暗暗點頭,這邊大老爺也站起身,雙手接過齊公公手里的圣旨又交給佟慎之收著,齊公公抱拳道:“恭喜佟大人,得了如此良婿!” 大老爺也回了禮:“多些公公?!庇值溃骸靶∨槭聞诠量嗯芤惶?,還請公公屈尊到寒舍喝杯茶歇歇腳再走?!?/br> 齊公公也不客氣,笑著道:“佟大人,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大老爺就笑著做出請的手勢,佟慎之捧著圣旨,回頭看了析秋一眼,隨著大老爺同去了外院。 析秋低著頭送齊公公離開,佟敏之跑了過來,拉著析秋眉開眼笑:“jiejie,是不是蕭大都督要成我的姐夫了?是真的嗎?”析秋看著他笑著起來了,還不等她說話,佟敏之就蹦了起來:“我要去告訴三哥哥,他最崇拜的蕭大都督,現在可是我的六姐夫!”說著,一溜煙的跑了沒了影。 析秋無奈的看著佟敏之的背影,這邊佟析硯也走過來,卻沒有佟敏之那樣高興,她拉著析秋道:“六meimei,圣上怎么會給你和蕭四爺賜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佟析玉站在一邊,手里絞著帕子,臉色很難看。 析秋紅了臉,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辟∥龀幘o緊擰了眉頭,她對蕭四郎的印象還停留在以前,覺得析秋若是嫁過去,以后日子可不好過:“這可怎么辦,又是圣旨,想拒婚都不行?!彼钡脠F團轉。 “四jiejie!”佟析玉上來拉著她:“這是喜事,您怎么會這樣想?!闭f著又朝析秋福了福:“恭喜六jiejie?!?/br> 析秋朝她笑笑,去拉佟析硯的手道:“嫁給誰不都是嫁,況且,又是圣旨賜婚多大的榮耀?!笔捤睦赡翘焱砩险f他有辦法,她滿以為他不過會托了媒人上門提親,沒想到他動靜這么大,竟去求了圣上賜婚,一次斷了所有人的退路! 佟析硯嘆了口氣,現在說什么也沒有用了,只能求蕭四爺能痛改前非,多疼六meimei罷。 一封圣旨,沸騰的不止是佟府,連整個京城都沸騰了,如今炙手可熱的蕭大都督,放棄了那么多名門閨秀,竟求了佟府一位名不經傳的庶出小姐,一時間析秋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大家茶余飯后便暗暗猜想,能讓曾經風流成性的大都督不惜拋棄門楣求娶的,佟家六小姐定是有沉魚落雁之貌,驚世絕艷之才…… 佟府里翻了天自是不必說,侯府也是不太平,蕭延亦得知此事時,正在與太夫人說話,當場臉色便是巨變,太夫人瞧在心里,也是氣的不輕,當晚便又是與蕭四郎大吵了一通,若非蕭延亦攔著蕭四郎便真的搬去了都督府去住,太夫人擺著手道:“搬去也罷,省的整日里在我眼前氣我?!?/br> 蕭延亦勸著太夫人:“娘,圣旨也下了,娶六小姐也是四弟的意思,我們若執意反對也無濟于事,倒不如順了四弟,您就請了人去佟府趁著佟大老爺還在府中,把四弟的婚事定下來,免得多生波折?!彼f著一頓,語重心長道:“四弟這些年一直不住府中,若非我以您身體相逼,他也不會答應去稟了圣上說三年后再搬去,若是眼下為了他的婚事再鬧僵,只怕他再不肯回來了!” 她何嘗不知道,這些年她和老四的母子情分也淡了許多,這段時間相處她們之間才有所好轉,她也不愿為此又生了嫌隙:“老二!”太夫人心疼的看著蕭延亦故作淡然的表情,道:“就依你吧!”說完就疲憊的閉上眼睛,忽又睜開看著蕭延亦道:“郡主這兩日身體不適,你也多陪陪她才是?!?/br> 蕭延亦目光閃了閃,微微點頭道:“兒子知道了!” 佟府里,自從圣旨下來,析秋儼然成了府里最尊貴的人,就連春雁和春柳出門那些個婆子,也恨不得將兩人抬著走,春雁滿臉的笑容,六小姐的婚事終于定下來了,她雖不知道大都督是多大的品級,可能讓圣上下圣旨的,想必權位定是不低。 她只覺得整個天都突然亮了起來,擔心了幾年的事忽然自心頭上挪開,逢人便是笑臉相迎,知秋院里更是每日人來人往,佟府的里平日里不怎么走動的大老爺同僚,也紛紛來賀喜,大老爺整日待在外院接待來客,忙的腳不沾地。 這邊熱鬧喧天,大太太那邊卻是病又加重了,房mama連夜找了胡大夫進府,胡大夫把了脈,直搖頭道:“說是不能受刺激,夫人才有了好轉了趨勢,如今病情這一加重,猶如雪上加霜啊?!?/br> 房mama頓時紅了眼睛,跪在大太太面前直哭,大太太躺在床上,臉色灰敗,嘴角傾斜的更加的厲害,她擰著眉頭去問房mama,房mama聽了幾遍,連忙點頭回道:“奴婢知道了,明天就去一趟周府,一定讓周府重新挑個日子送來?!苯衲甏笮?,婚期推到明年,那么日期自是也要重訂! 六小姐定了大都督,已經比周家位高權重,四小姐在親事排場上,怎么也不能低了六小姐才是。 大太太不能點頭,就眨眨眼表示滿意,可一想到析秋最終還是要嫁去侯府,還是以圣上賜婚這樣榮耀地方方式,她心里便像是壓了一塊大石,憋悶的喘不過氣來,一個小小的庶女,竟真的讓她飛上枝頭做了鳳凰! 她不甘心,不甘心! 房mama看著大太太,本有事與她說,可她這樣房mama又不敢說,露出欲言又止樣子,大太太最了解房mama,就擰著眉頭去問她,房mama目光微微一動,道:“太太,那位將探花起復了,是圣上親封的吏部左侍郎,正五品!” 大太太目光一動,有些懷疑,房mama又道:“消息不會錯,奴婢特意去問過大少爺,大少爺也是這么說的?!贝筇犞兔偷拈]上了眼睛,房mama的藥勺就擱在她嘴邊,她卻怎么也不肯吃,房mama就勸道:“太太也不要多想,周姑爺那邊我聽大少爺說,如今在翰林院也頗得幾位大人賞識,將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闭f不定將來就能入閣拜相,到時候大太太臉上還是有光。 大太太沒有說話,依舊閉著眼睛! 房mama就嘆了口氣,正要轉身,大太太忽然睜開那眼睛瞪著房mama,吱吱了半天,房mama就點頭道:“奴婢明白,四小姐那邊一定時時留意著?!贝筇种匦麻]上了眼睛。 這一日除了圣上賜婚,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被淹沒在潮水般的議論聲中,當初在獄中吞朝珠自殺的那位四品禮部尚書,頭七發喪……前去送殯的人聊聊無幾,但周家卻因為早年和這位官員頗有交情,周夫人又曾和這位尚書夫人是手帕交,所以周夫人就帶著周家公子親自去送三牲祭品,然而在靈堂之中那位尚書夫人卻因相公慘死,也失了偷生之念,當著眾來客的面,一頭撞在棺板上血濺當場,連死前拉著周夫人的手,將家中唯一孤女托付給她,周夫人心善便答應了請求,將這位十四歲的尚書府的小姐接回家中。 大太太自是不知道,房mama也沒有在意,直接去了周府,第二日周府又派了人來定了日子,婚期改在了明年的八月十二。 大太太終于松了口氣,又開始cao心佟慎之的婚事,明年江家小姐孝期將過,兩府的婚事也要提上議程,她將佟析硯的婚事改到八月,也是想著按齒序先娶了兒媳回來。 如今她身體不好,六丫頭把持著府里,若是江家小姐早些進門,六丫頭也就必須把手中的掌家大權交出來! 江家的親事,房mama去問過大老爺,大老爺親自找了媒人去江家議定婚期,兩府定婚多時又多生波折,自是省去了禮節,每兩日大少爺的婚事也定了下來,明年五月初六! 大太太心里氣不順,病也恢復的更加慢,這邊大老爺卻是忙了起來,送走二老爺二太太暫時留了下來,幫襯著大老爺出面來往親眷,又請了娘家的嫂嫂的做了媒人,和侯府談定了婚事,又交換了雙方生辰八字,過了納吉禮議定了婚期,定在明年十月初十! 析秋聽到婚事定了,并沒有說什么,倒是夏姨娘拉著她又哭又笑,心里喜憂參半:“我日日念著你的婚事,如今定了我卻又日日擔心你嫁過去姑爺對你不好!”她派了身邊的mama去打聽蕭四郎的事跡,真是越聽越心驚,和任家的三爺在醉紅樓包了房,如今醉紅樓里還有間是為他留著的,養了外室又私生了庶子,雖說如今身邊沒有人,可難保以后不會,這樣的人六小姐年紀又是這樣小定是壓不住,若是得寵還好,若不得寵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析秋看著夏姨娘微微笑了起來,怕她擔心就湊到她耳邊,小聲道:“姨娘不用擔心,他人我見過的……不如外界傳言那般頑劣?!毕囊棠锫犞褪且惑@,不敢置信道:“你說你們認識?何時的事,又是怎么認識的?” 析秋就將普濟寺里的事和夏姨娘說了一遍,夏姨娘聽的匪夷所思:“這么說來,是姑爺救了你?”析秋就點點頭,夏姨娘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難怪蕭四爺無緣無故的跑到佟府來提親,她還真以為太夫人是愧對了佟府,所以侯爺婚事未成,就讓四爺娶一位佟家的小姐為妻,以彌補侯府的愧疚。 沒想到根本不是這么回事,她轉頭看著析秋道:“那就是說姑爺那次后姑爺就生出了這樣的意思?”算算時間,他一直不在京城,直到年后才回來,一回來不久就上門提親,那姑爺就該在普濟寺就對六小姐動了心思才是。 析秋紅了臉,搖了搖頭,她那天晚上只顧著去發泄心中積壓的不滿,卻忘了問他許多事,既然她沒了選擇,總有一天要嫁人,比起旁的人或許蕭四郎就是她最好的選擇。 “聽你這么說,姑爺到真的和外間傳聞不符……”說著一頓,她又道:“可是那養了外室又是怎么回事,那孩子可如今還在侯府里住著呢?!迸缘娜思?,公子成婚前有一兩個通房是常有的事,便是蕭四郎身邊有,夏姨娘也不會驚訝,但是有一點卻是很忌諱,那便是在正室進門前不會去抬了做姨娘,也不會允許先有庶子出生,未免以后嫡庶不分,繼承家業上生出分歧。 夏姨娘的擔心不無道理,只是孩子已經成了事實,況且析秋一直認為那孩子不是蕭四郎的,可若那孩子真的是二皇子妃當夜產下的孩兒,為何如今圣上登基半月之久,卻沒有聽說她把孩子接回去的消息? 她緊緊擰起眉頭,忽然想到仁宗當初殺進皇城時,便是高呼要為他的皇妃以及嫡子報仇,當初百姓聽到時,也紛紛響應指責三皇子不顧念兄弟手足……若這么說的話,那么若是侯府的敏哥兒真的是那個孩子,是不是說他就必須永遠留在侯府,即便是認祖歸宗也不可能是現在,也不可能再以嫡子的名義回去?! 她忽然生出一股悲哀來,幼子何辜,這一場奪嫡之戰奪去了她的母親,現在卻是連父親也不能相認了。 夏姨娘見她發愣,以為她也和自己一樣,對她的未來生出憂慮和不安,不由按下心中的心思,反過來安慰析秋道:“你也不用想太多,你嫁過去便是嫡母,不論他嫡是長都越不過你生的孩子,將來即便有矛盾,旁的人也說不得你的不是?!彼f完又怕析秋多想就轉移了話題:“我和你父親商量了,這一次我就不隨你父親去永州了,留在府里幫你置辦嫁妝?!?/br> 析秋挑著眉看著她,夏姨娘就紅著臉湊到析秋耳邊道:“你父親昨晚給了我五千兩的銀票,我想著給你置辦嫁妝該是足夠了?!贝筇沁吺侵竿涣肆?,大老爺心里也清楚的很,所以就在走前把銀子留給夏姨娘,讓她親自去辦析秋的嫁妝。 析秋驚訝不已,當初佟析言出嫁時,伯公府來了四十八抬的聘禮,大太太回的是五十六抬,可錢mama告訴她大太太前前后后也不過花了三千兩銀子,還得算上兩個莊子和一個鋪子的錢,大老爺如今嫁她一出手便是五千兩,這么說她的嫁妝是不是比佟析言要厚重?! “幸好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姨娘現在開始準備,雖也不算寬裕,但總歸時間是來得及的?!蔽銮锞捅е囊棠?,紅了眼睛道:“姨娘,不如你和七弟隨我一起住過去吧,我去和他商量,搬到都督府去住,這樣就能日日在一起,看著你們我也放心些?!?/br> 夏姨娘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著析秋道:“哪有帶著姨娘和兄弟嫁人的,虧你能想的出來!”她說著掩著帕子笑了半天,笑意自眼底里露出來:“我和七少爺在府里你不用擔心,這半年姨娘想了許多,以前是姨娘太懦弱自私了,往后姨娘再不會讓你和七少爺再受旁的人欺凌……再說,搬去都督府的話以后可不能再提,既然太夫人有意讓你住在侯府里,你們就該尊崇她的意思,她以后就是你的婆母,你要孝順聽話才是,切不可說這樣的話違逆了她?!?/br> “我記住了!”析秋認真的點頭,兩人在房里說著話,忽然春柳就小跑進來,臉色發白的對析秋道:“小姐不好了,周家來人了!”析秋一愣問道:“可說了是什么事?”前面才送了端午節的回禮,難道是婚期又有波折要更改?! “是那周公子親自來的,還帶著上一次來定婚期的媒人,好像是……好像是來退親的?!?/br> 析秋聽著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退親?”春柳就認真的點點頭,析秋和夏姨娘對視一眼,夏姨娘更是沉了臉色道:“若真是這樣,四小姐也是個苦命人……” 有大太太和房mama在,想必周家想退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苦了佟析言,這一波一波的折騰她真怕她會做出什么傻事來。 “我去看看四jiejie?!蔽銮锖拖囊棠锎蛄苏泻?,就匆匆帶著春柳去了佟析硯房里,一進去代菊和代絹兩人就迎了過來,拉著析秋道:“六小姐,您快去看看四小姐吧,在那里又哭又笑的,奴婢看著……心理害怕!” 析秋沉了臉色,回頭瞇著眼睛去看代絹,代絹被她這一眼看去,頓時低下去自知說錯了話,析秋擰著眉頭道:“事情還沒有結果,你們不要在四jiejie面前胡言亂語!”說完她朝房里去,又忽轉頭看著代絹道:“你去大太太房里瞧瞧,看看人可走了,到底說了什么?!?/br> 代絹攝于析秋的氣勢,低著頭應是,飛快的出了院子。 析秋進了門,看到佟析硯背對著門靠在椅子上,她走進去隨即臉色一變,就瞧見佟析硯對著手里的茶盅又哭又笑,嘴里念念有詞的說著什么,析秋進來她也毫無反應,析秋看著心里一驚,就過去喊道:“四jiejie,你怎么了?”她一連喊了幾聲,佟析硯依然是毫無反應,目光呆滯的看著手中的茶盅,仿佛那是個非常有趣的事情! 析秋拉著她的手,按著她手中的茶盅,問道:“四jiejie,你怎么了,我是析秋啊?!?/br> 看不到茶盅,佟析硯的目光這才動了動,抬起頭神色木然的看了眼析秋,又重新低下頭去和析秋奪茶盅,一言不發! “快去請大夫來!”析秋回頭去吩咐代菊:“再幫我打盆清水來!” “哦!”代菊恍恍惚惚的出了門,和春柳一起打了水進來,她又飛快的去二院請大夫,析秋這邊用冷水給佟析硯擦了臉,她這才眼神清明了點,可依舊是不言不動的坐在哪里,盯著某一樣東西,一看就是半天。 代菊小片刻就轉了回來,析秋問道:“大夫可去請了?”代菊搖著頭又點頭道:“房mama剛剛已經派人去了,說是大太太剛剛吐了血昏了過去!”她說著滿臉的沮喪:“……大太太用茶壺砸破了周公子的頭” 析秋愕然,大太太都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竟然能抓了茶壺砸破了周公子的頭,看來這門親事是不退不成了,她看著呆呆的正發著愣的佟析硯,就重重的嘆了口氣! 胡大夫跑的氣喘吁吁,去給大太太診了脈又匆匆趕到佟析硯這邊來,把了脈胡大夫道:“四小姐是痰迷了心,老夫先開兩副藥吃了看看效果!”問題不大。 析秋抱著佟析硯道:“有勞胡先生了……您從大太太那邊過來,不知母親的病情如何了?” 胡大夫就重重的嘆了口氣,回道:“大太太的病已轉為中風之癥,需要精心調養方可?!蔽銮锛t了眼睛,站起來去送胡大夫,又吩咐代菊去煎藥,這邊大老爺和佟慎之趕了過來,大老爺臉色很難看,析秋小心翼翼的回了話:“先生說是痰迷了心,開了兩副藥說是吃了看看效果……”大老爺就擰著眉頭去看坐在哪里玩茶盅的佟析硯,回頭對析秋吩咐道:“去讓來mama去找了人牙子,府里再買些奴婢進來,你們姐妹身邊總不能缺了人才是!” 佟析硯這邊也就兩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兩個灑掃的婆子,析秋那邊更是不如,只有兩個大丫頭一個小丫頭,加一個灑掃的粗使婆子,按照定制早就該添了人,可是也不知是大太太忘了還是近一年事情太多,一直拖到現在。 “女兒知道了!”析秋點頭頭站在了一邊,佟慎之沉默的看著佟析硯,眉頭緊緊蹙在了一起,忽然回頭對大老爺道:“父親,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周家有意退親,那我們便請了媒人,將meimei的生辰八字取回來,也省的再生波折!”他回頭看著佟析硯:“四meimei再禁不起波折了?!?/br> 大老爺負手而立,沉沉的點頭道:“明日便讓來總管去辦?!备飵讉€孩子的婚事,一個比一個不順心! 佟慎之求大老爺撤了大太太的禁令,大老爺什么也沒有說什么點頭同意了,晚上析秋去給大太太請安,卻被房mama擋在了外面,隔著薄綃紗的簾子,她模模糊糊看著大太太躺在床上,代荷從里面出來,手里捧著一床臟了的床單,她臉色難看的從析秋身邊走過,析秋便聞到一股nongnong的sao臭味。 房mama知道析秋向來精明,大太太失禁的事怎么也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大太太以后還怎么在這些庶女面前有威嚴,她擋在析秋面前,笑著道:“太太吃了藥歇下來,六小姐還是明天再來吧?!?/br> 析秋眉頭擰了擰,也不強求,點頭笑道:“mama辛苦了,若是母親房里缺什么,就讓代荷去我那邊拿牌子,若是府里沒有,就吩咐了來mama去外面買回來,如今母親的身體才是重中之重?!彼钦娴牟幌M筇牟≡賴乐叵氯?。 貓哭耗子假慈悲,是怕大太太若真出了事,要守孝吧!房mama笑著回道:“勞六小姐費心了!”說著一頓,她又道:“奴婢還沒恭喜六小姐呢,定了大都督以后六小姐可是佟府里的頭一份了,不過如今大太太這樣,嫁妝之事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太太說了,六小姐向來聰明也穩重,這樣的小事六小姐定是能辦的妥當的,若是實在不懂的,就去問問三小姐,她總也是有點經驗的?!?/br> 析秋毫不在意房mama的明朝暗諷,笑著點頭道:“勞mama轉告母親,女兒記住了!”10001001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第二天,來總管陪著佟府請的媒人去了周府,正式和周府解除了婚約,佟析硯躺在床上聽代絹在旁邊小聲說著,眼睛定定的看著屋頂上的承塵面無表情,析秋不放心佟析硯第二天晚上就來和佟析硯住,晚上她抱著佟析硯聲音低低的勸道:“四jiejie,我聽說那周公子雖長相不錯,可為人優柔寡斷,他退親不是因為不滿意婚事,而是他和原禮部尚書的一位孤女生了情愫,這樣的人不顧已有婚約,與旁人私相授受,我們該慶幸早些識清了他的真面目才是,你也不用為了這樣的人傷了自己?!?/br> 佟析硯依舊沒有說話,析秋又道:“父親已經托了二嬸嬸娘家的嫂子,說定要給你挑一個頂好的親事,你要快點好起來才是,父親為了我們這些日子愁的頭發都白了,母親也病了,你若再這樣萎靡不振,讓他們怎么辦!”她說完,就很明顯的感覺道,佟析硯的手指動了動,析秋目光一轉又道:“你可知道,蔣公子現如今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