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心思轉過,她抬頭看著大太太道:“太太,老爺并沒有相信妾身的話,也并非相信柳夫人的話,老爺親自去了柳永縣確認,親自去了天恒錢莊,對比當年錢莊留著的票根,上面簽的字,根本就不是妾身的筆記……太太,您不能這么說老爺!”她說著,拿著帕子嚶嚶哭了起來。 大太太瞇著眼睛看著夏姨娘,怒從心起上去一步,一巴掌就打在夏姨娘臉上,怒道:“賤人,這里何時有你說的份!”夏姨娘捂住蹬蹬就退了兩步,大老爺眼睛一瞇,伸手堪堪扶住了夏姨娘,夏姨娘的臉上頓時紅腫了一片,大老爺看著滿臉的怒容,抬手就要去打大太太…… 大太太看著一驚,卻是身子一挺湊到大老爺面前,喊道:“佟正安,你這是要為了妾來打我?”她臉色通紅,大有不管不顧之態,大老爺的手舉在半空中怒瞪著她,動作卻遲疑下來…… 夏姨娘靠在大老爺懷中用帕子捂住眼角哭了起來,大太太眼底閃過一絲得意,大老爺還未收回的手,忽然就落了下來。 啪! 大太太捂住臉滿臉的不敢置信,她瞪著眼睛看著大老爺,呼呼喘著氣,大老爺就斜睨著她,冷道:“這件事過去這么多年,佩蓉根本沒有追究的意思,我若不是看著慎之的面子上,你以為我真的不會休了你!” 他將夏姨娘交給春柳扶著,他服侍著大太太道:“我從來信任你,府里的事也從不過問,即便是幾個子女的婚事,我也放心交給你,你問問你自己……你是怎么做的?!?/br> 大太太的眼淚就流了出來,她依舊捂著臉上,抬手指著大老爺,瘋了一樣道:“佟正安,你敢打我?!你當年去我張家提親時,是怎么和我父親說的,當年的話你都忘了嗎?我下嫁給你,為你生兒育女照顧子嗣,你五品外放十幾年我可有說過半個不字,你今天竟然為了這樣一件小事,就來打我?!你問問你自己,你對得起我,對得氣我們張家么?!?/br> 提到張家,大老爺的目光果然閃了閃,張氏當年是江南世家,張老爺曾是應天府知府,盛寵一時,他當年不過是初出茅廬的舉人,張老爺對他的幫助,包括日后官場的扶持照顧,以及當年他一意孤行外放,張老爺半句話都沒有責備,還幫他勸著大太太,這樣的恩情大老爺一直未忘,是以大太太提到自己的父親時,大老爺目臉色就是一僵。 夏姨娘一見大老爺這樣,就暗暗蹙了蹙眉頭,大太太果然氣焰高漲起來,一巴掌將桌面上的茶盅果盤揮在地上,指著大老爺正要說話,就在這時,春雁從房間沖了出來,拔尖了聲音道:“六小姐……六小姐醒了!” 大老爺忽然面色一怔,就指著大太太道:“瘋子!”轉身就和夏姨娘兩人急忙進了房里,大太太看著大老爺和夏姨娘的背影,就覺得一股血氣瞬間沖到了頭頂,她提著裙子就跟著進去。 夏姨娘撲在析秋身上,抱著她道:“六小姐,你終于醒了……”大老爺站在夏姨娘的身后,面容上也滿是關切! 析秋看著夏姨娘,目光就落在夏姨娘紅腫的側臉,夏姨娘一驚就抬手捂住自己的臉,又去問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有沒有想吃的東西,你和姨娘說,姨娘給你去做!” 析秋就朝夏姨娘笑了起來,點頭道:“我想吃您做的山藥棗泥糕?!边@個時候夏姨娘什么也顧不得,擦著眼淚就站了起來看著她道:“姨娘這就去,這就去!”說著,轉身迫不及待的就出了門。 析秋又看著大老爺,虛弱的喊了聲:“父親?!贝罄蠣斘⑽Ⅻc頭:“你好好休息,來總管讓人去通州請半仙郎中張先生的傳人,下午就能到府,你的病一定能治好!”析秋朝她笑笑,點頭道:“有父親在,女兒不怕!”大老爺的心頓時就暖暖的,他坐在床邊的杌子上,握著析秋的手道:“要不要喝水?” 析秋搖了搖頭,又看到大太太隨后走了進來,她便強撐著就要坐起來行禮,大老爺一把按住她,冷著臉道:“你病著何必講這些虛禮,好好休息?!蔽銮锝┲碜?,卻是那眼睛去看大太太。 大太太就是眼角一瞇,冷笑道:“你父親說的對,何必在意這些虛禮!”她故意把虛禮兩個押的很重。 大老爺眼睛一瞇,回頭看著站在門口的春雁道:“送你們太太出去!”大太太臉色一僵,冷嗤一聲推開春雁的手就走了出去。 大老爺去看析秋,小聲的問道:“你可好些,可有力氣和父親聊聊?”析秋點點頭,大老爺就道:“我昨夜去了普濟寺,也看過那夜著火的那間房間,我發現火是從窗臺上起的,房間里也沒有打斗的痕跡,可是門鎖卻是被人撬壞了,你告訴父親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析秋垂了眼睛不說,眼淚就順著眼角落了下來,大老爺就輕聲道:“有父親在,你不要怕……”析秋咬著嘴唇,就和當初告訴普寧師太一樣,將那晚的事情說了一遍,大老爺聽著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氣的手腕在抖,他看著析秋道:“可看清楚來人到底是誰?”析秋搖著頭道:“沒有,他們進來便是氣勢洶洶,說是收了別人的銀子,來取我的命!”說完,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來。 析秋自小生長在府里,她哪里又接觸過什么人,更不可能有什么仇家,到底什么人這樣心狠,竟是對著一個孩子下手。 “六丫頭,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大老爺按著析秋的手問道:“你和父親說,父親為你做主!”析秋垂了臉不說話,大老爺就更加確信析秋定是知道,析秋卻是轉了話題去問大老爺:“父親,表哥是不是還是沒有消息?” 大老爺眉梢一挑,不明白析秋怎么突然去問徐天青,耳邊就聽到析秋道:“父親可能不知道,表哥是因為我而離開的……”說著她垂了頭,大老爺就皺著眉頭道:“此時你四jiejie在信中已與我說過,這件事錯不在你,你不必自責!” 析秋就垂了眼,道:“可是……姨母好像一直在怪我,恨我!”大老爺表情一怔,一瞬間仿佛想通了什么…… 析秋就不安的看著大老爺,道:“父親……您怎么了?!”大老爺臉色顯得不好看,擺擺手道:“父親沒事!” 這邊夏姨娘做了山藥棗泥糕回來,來總管也匆匆趕了過來,他身邊跟著一位女子,十八九歲的模樣,作婦人打扮,大老爺問道:“這位是?”來總管就道:“這位夫人就是張先生的衣缽傳人!”大周女子教條甚嚴,但也不乏女子拋頭行醫做生意,所以大老爺并不奇怪。 只是奇怪的是,去通州接人來回兩天,便是最快也要到酉時,怎么這個時辰就到了?! 來總管仿佛知道大老爺的疑惑,就微微朝他點了點頭,大老爺按下心中的疑惑,就對女子道:“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那女子擰著眉頭道:“夫家姓張,大人喚我張夫人便可?!彼f完,目光就落在房中道:“不知病人在何處?”大老爺就做出請的手勢,張夫人跨進房里,析秋正靠在大迎枕上,張夫人的目光就在析秋臉上略停留了片刻,便坐在析秋床邊的杌子,拿了脈枕放在一邊就去給析秋切脈,大老爺和夏姨娘站在一邊,只是過了小片刻,張夫人便沉著臉了起來,臉色很不好看:“佟大人,這位小姐并非是生病,而是中了毒?!彼械皖^去看了析秋的脖子上的傷口,回頭對大老爺道:“毒素便是從這傷口滲入的?!焙艽_信的樣子。 大老爺震驚的無以復加,對方不但痛下殺手,竟然連刀上也淬了毒,真是好狠的手段,夏姨娘急著問道:“先生,可有解法?” 不但大老爺和夏姨娘震驚,便是析秋也暗暗吃驚不已,她是不是中毒她自己清楚的很,她讓春柳買了銀杏果回來用酒精分解了日日服用,又用白附子配了大量的白礬抹在傷口上,以至于傷口沒有好卻也沒有發生潰爛……她這樣的癥狀,把脈時與破傷風的脈象很是相似,這還是她在讀書時做過切身的試驗,又做了調查才知道的! 一般的大夫,若不了解情況,根本不能立刻確診,譬如胡大夫那樣,即便他懷疑可是卻不能確定一樣! 析秋打量著張夫人,她個子不高皮膚也略顯得粗糙,像是常在外面奔波的樣子,言談舉止也是一派大家閨秀的作派,通身的氣質如蘭淡雅,她很確定不認識她,可是,她為什么會這樣說?! 析秋暗暗疑惑,可是張夫人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轉了身似模似樣的走到桌邊,從自己帶來的藥箱中拿了兩小瓶藥出來:“這是外敷?!庇种钢硗庖黄浚骸斑@是內用,三日后毒便能消除?!?/br> 那瓶子……通身黑漆漆的,析秋看著便是一怔。 蕭四郎! 析秋放在被子下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張先生將要交給夏姨娘,又交代了一句,便提著藥箱往外,走到門口她忽然停了腳步,回頭頗有深意的看了析秋一眼,繼而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出了門,來總管跟在她后面匆匆跟去送。 大老爺看了眼夏姨娘,目光又在析秋的臉上轉了一圈,忽然站了起來,揮著袍子什么也沒說便出了門! 正院中,他站在智薈苑門口,看著身后的來總管吩咐道:“派了人去一趟山東,請徐大人來?!眮砜偣芤惑@,大老爺就已經頭也不回的進了智薈苑的如意門。 大太太正坐在暖閣里,腳底下滿地的碎瓷,墻角的多寶格也傾倒在一邊,她一見大老爺進來,就跳著從炕上站了起來:“佟正安,你還有臉到我房里來,你給我滾!” 房mama忐忑的站在門口,直朝大太太打眼色,可大太太非但視而不見,還踏著滿地的碎瓷指著大老爺道:“我告訴你,今日你若不把話給我說清楚,那我們便去應天,父親不在,我們就去找我大哥評評理,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你竟然這樣對我?!?/br> 大老爺等她說完,沉著臉回頭看著房mama道:“都給我出去!”房mama一驚,就垂著頭領著代荷幾人就退了出去,又關了門。 大老爺負手而立,站在門口,一改方才的怒容滿面,他面色平靜的去問大太太:“六丫頭在廟里受傷的事,是不是與你有關?” 大太太臉色一變,大老爺就逼近她問道:“是不是你和姨太太兩人請了殺手,去廟里動的手?”大太太滿臉的驚容,大老爺喝道:“快說!” “老……老爺說什么,妾身不明白!”她剛剛還氣焰囂張,此刻看著大老爺卻是忍不住瑟縮起來,大老爺便是不問也能確定了,他朝大太太點著頭,滿臉譏誚的指著大太太道:“好,好!你……很好!” 大太太此刻才反應過來,她辯著道:“……六丫頭不過是受了點傷,廟里著火也是意外,又怎么扯出殺手之說!” 大老爺回頭看著大太太,一字一句道:“六丫頭……中了毒,毒是從她傷口滲進去的,你告訴我……什么樣的意外傷,能讓她中毒,你告訴我?”大太太連連后退,卻依舊不去承認:“真是笑話,便是真有殺手,老爺你有什么證據說妾身和飛露請了殺手去殺六丫頭?” “我有沒有證據?好,那我就讓你心服口服,現在我就讓人去查……若是讓我查到這件事與你有關……”他指著大太太道:“張飛鳳,我佟氏容不下你!” ☆、第一卷 庶難從命 097 局勢 析秋在吃了張夫人的解藥后,兩日后便“好了”起來。 佟敏之笑盈盈的看著她,臉頰兩邊的酒窩靈動可愛,他坐在析秋的床前,睜著大眼將他一路的見聞細細說了一遍,又拉著她道:“jiejie,江南真的很美…… 天共水,水遠與天連。天凈水平寒月漾,水光月色兩相兼……”說完,他晃著腦袋,滿臉陶醉的樣子。 析秋掩袖微微笑了起來,佟敏之忽又耷拉著腦袋:“要是jiejie能和我一起去就好!”說完他又怕析秋真的失落,就眨著眼睛笑道:“等我長大了,我陪jiejie去,我們一定要走遍江南,看遍處處風光?!?/br> “好?!蔽銮稂c著頭:“那你快快長大,jiejie等著你!”常說讀完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佟敏之相比以前,談吐舉止要沉穩許多。 春雁在一邊聽著,就是滿眼的羨慕,笑著道:“七少爺,奴婢聽您這么說著,都生出神往……江南真的那么好?”難道大老爺遲遲不回京,就是留戀江南精致? “當然!”佟敏之點著頭道:“我和姨娘站在船頭,清風徐徐……腳下是碧波蕩漾的湖水,魚兒在水里歡快的游動,兩岸是山巒重疊,樹翠鳥鳴,有調皮的猴子倒掛在樹枝上,朝貨船上扔小小的石子,被人一喝立即嚇的四散逃開,可轉眼功夫又跑了回來,吱吱亂叫仿佛……仿佛就像和你在理論一樣擠眉弄眼的,那樣的風景情趣不知多有意思?!?/br> “猴子也會理論?!”春雁也笑了起來:“真有意思?!比缓笥盅郯桶偷目粗∶糁?,讓他再講些有趣的事。 析秋靜靜聽著,目光慢慢變的悠遠…… 等佟敏之說完,春雁給他重新沏了茶,夏姨娘進了門,析秋覺察到夏姨娘的變化,她臉上不再有懦弱膽怯,多了堅韌豁達,自信樂觀……她的變化析秋很心疼也很高興,心疼的是她知道以夏姨娘這樣的人,是愛情至上的若是沒有愛情,那婚姻便成了空殼,如今為了她們她在妥協,委屈自己去向大老爺低頭,去經營一段對于她來說是已經是毫無感情的婚姻。 “看著姨娘做什么?”夏姨娘慢慢吹著手里的燕窩,抬眼去看析秋,滿臉的笑:“可是姨娘臉上有臟東西?!?/br> 這樣真的很好,自她來佟府他們三人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自在的待在一起聊天說話,她笑著搖頭:“沒有,只是覺得姨娘更加的美了?!毕囊棠镫p頰一紅,啐道:“竟是拿姨娘打趣了?!?/br> 春雁笑著要去接姨娘手里的碗,夏姨娘擺擺手示意她親自喂析秋,佟敏之也從杌子上跳起來,笑著道:“姨娘也太偏心了,我肚子也餓了!”夏姨娘呵呵的笑起來,滿眼里的幸福洋溢:“特意給你留了,在外面呢……快去吃?!?/br> 佟敏之不過是說說罷了,笑著夏姨娘一說真給他留了,他反而露出不好意思的樣子,嘴一翹道:“我去找三哥哥?!闭f著笑瞇瞇的要出門,夏姨娘卻是喊著他道:“你父親早上沒有吃早飯,稍后你去廚房把我燉的那晚清粥端去給他?!辟∶糁碌狞c點頭,掀了簾子就走了出去。 夏姨娘端了碗過去,析秋卻接了碗:“我沒事了,自己吃就好!”夏姨娘卻執意要喂她:“姨娘喂你吧!”很堅決的樣子。 析秋點頭,含了一口燕窩她問道:“大老爺出門了?”大老爺早上出的門,雖然什么都沒有說,析秋卻知道他定是在查殺手的事,大老爺為官多年斷案追蹤經驗豐富,她相信只要姨太太做了,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佟家當年雖有錢可是卻沒有勢,大老爺中了舉人后張大老爺一眼就看中了他,大老爺上門提親時,張老夫人極力反對,可是張老爺卻執意要將大太太嫁給大老爺,事實證明張老爺的眼光很獨到,大太太跟著大老爺雖不曾得富貴誥命,可這些年她過的卻非常順坦,在佟府里更是只手遮天,張老爺了解自己的女兒,好爭,好強……所以才挑了脾氣隱忍沉穩的大老爺,事實證明他并沒有挑錯人。 可是,大老爺有底線,那底線便是多情之下的薄情,他是意志堅定的男人,所以與他而言,愛,便是狠狠愛可以付出一切,厭棄時,便是頭也不回大步離開,絕不心軟! 對于大太太,想必大老爺此刻的心情,是后者,至于大太太,這兩天并不消停,若不是有大老爺壓著,大太太只怕會把她們母子三人撕了吃了。 待析秋和夏姨娘說了話,拉著夏姨娘兩人躺在一起睡了午覺,大老爺終于臉色陰沉的從外面回府了,析秋知道,這件事是該有個結果定論了。 她不期望也不希望,大老爺把大太太休了,家常倫理夫妻綱常,便是有理大老爺也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更何況大太太還育有長子,便是什么都不顧,佟慎之的臉面卻是不能不管。 果然,大老爺徑直去了智薈苑,遣退了一干婆子丫鬟,關了門和大太太在里面說話。 佟析硯靠在佟慎之胸前低聲哭著,佟慎之面無表情的看著智薈苑緊閉的大門,兩人靜靜站著,房間里時而拔高的語調,便清晰的落在他們的耳中。 滿府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壓低了半分。 “是,失了侯府的婚事,我的確惱恨六丫頭,當她提出要去廟里時,我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可是也僅此而已,老爺查出這些什么幫派之間的來往,即便是飛露做的,那也是六丫頭勾引了天青她心里記恨著,這和妾身有什么關系,老爺休要血口噴人!”錢是姨太太飛露出的,人也是她找的,她全程都不曾參與其中,她便咬死不松口,諒他也沒話說! 大老爺指了指炕桌上,江南漕幫里進出賬目,冷笑道:“血口噴人?莫說六丫頭和天青的事是真假難查,便是真的姨太太記恨了析秋,若非有你同意和相助,她怎么會有膽子動我佟府的女兒?沒有你的故縱她怎么敢下這樣的狠手?不但請了殺手,還在刀上淬毒,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大太太氣的面紅耳赤,只覺得太陽xue里亂哄哄的響成一片,她扶著桌子站穩,指著大老爺道:“老爺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飛露即便住在府里,可也不可能事事都來稟報我,我看是老爺如今和夏佩蓉如膠似漆,是看我這正妻生了厭煩,才故意事事針對我,那好,便是如此老爺就休了我吧,妾身立刻收拾了東西回應天,也好給老爺挪地方!” 這是威脅,大老爺冷冷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大太太橫眉冷對跋扈囂張的樣子,想到他們這些年一路走來時的點點滴滴,柳兒的死,翠屏的死,芳芝流產……還有那山東洪府的親事,直至今日他才知道,那洪公子不但殘疾,還是……他暗自慶幸當初三丫頭沒有嫁過去,更慶幸對方猝死讓六丫頭脫了險境,若不然他佟正安成了什么了,想到此他便指著大太太道:“你還有臉威脅我?你若想回去我立刻讓人送你回去,到了應天也讓你兄嫂聽聽你的事,你拿府里的女兒,去給徐家做人情,你還好意思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嫡妻,你可還記得你是她們的嫡母?!那洪府什么人家,你竟是聽了姨太太的話想把析秋嫁給那樣的人,你還說你不知情姨太太請了殺手?!”他當初怎么就相信了她的話,洪公子不過是頑劣了,便是退疾也不是全是康復的可能…… “老爺現在來怪我?當初三丫頭時你可是親口同意的,為什么到六丫頭這里,你卻來指責我……當初侯府的婚事緊迫,我定了八丫頭,六丫頭的婚事便要早早去定,急急忙忙中哪里就有合適的人,老爺不當家哪里就知道這其中的苦?!彼荛_回應天的事,將話題轉開,說著捏著帕子嚶嚶哭了起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大老爺臉色更加的陰沉:“侯府的親事,你還有臉來和我訴苦,去埋怨析秋?!太夫人定了析秋,她又是長,你就順了太夫人不也罷了,我們要的是有人能保護鑫哥兒,能維系兩府的姻親,嫁誰過去只要侯府高興,我們又有何妨,你呢……竟是不知天高地厚和太夫人玩起了手段,逼著太夫人去娶析玉,她才多大你讓侯爺去等一個小丫頭及笄,你的腦子里都是在想什么?” 大太太也心生了后悔,以為侯府比不得當年,可是終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太低估了侯府的實力,可是縱然心里再悔,她也斷不會去承認:“這件事我沒怪你,你到是責怪我?!我問你華兒生病時你在哪里,華兒病逝時你又在哪里,那些日子我心力憔悴,日日奔波兩府中,連做夢都夢到華兒活蹦亂跳的來和我說話,她去世了你只來一封信,連面都未露,你這樣的父親真寒了她的心?!彼f著一頓,變的有些咬牙切齒:“我告訴你定八丫頭是華兒的意思,你可知道為什么華兒一定要八丫頭嫁過去……因為,在她去世前,你的好姑爺便對六丫頭已經暗生情愫,華兒連死心里都憋著一口氣死不瞑目!” 大老爺根本不信,她站起來滿臉失望的看著大太太:“侯府的事未成,六丫頭的婚事成了如今的局面,這些錯你不反省,卻只知道指責六丫頭的不是,如此你就伙同了姨太太處之而后快?!張飛鳳我對你很失望?!贝罄蠣敁u著頭,嘆氣的擺手道:“你吃準了我即便什么都不顧,也會顧著慎之不會拿你怎么樣是不是……是,我確實不能拿你怎么樣?!?/br> 大太太聽著一喜,眼底露出一絲得意來,可還沒她得意玩,大老爺又開了口,聲音淡淡已經毫無情緒:“從今天開始你就待在這個院子里,沒有我的命令哪里也不許去,至于姨太太,我已經通知了徐大人,這樣歹毒之婦我佟府容不下她?!?/br> 大太太一愣,若是大老爺發脾氣,她不害怕因為她知道大老爺對你生怒,是因為他對你還留著情分,正如以往他們之間的每一次吵架,可如果大老爺平靜異常,那便代表著,他連爭辯吵架都懶得為之,就如當初王姨娘那樣,半句話不愿多說,就把人送去莊子里,自此以后再沒問過一句。 大太太心生怯意,后退了一步,大老爺不再看她,負手往外走,邊走邊道:“稍后我會讓來總管取內院的牌子,家里的事你不用再管,就安心在這里待著吧?!?/br> 奪權禁足! 大太太臉色巨變,這些年佟府被她攥在手心里,她呼風便會落雨,打個噴嚏滿府里也要膽戰心驚幾天,她習慣了這樣的日子,她不能把大權交出去,絕不對不能:“老爺,老爺你不能這么做,這個家是妾身一手cao持起來的,我不會輕易把權利交出去的?!彼f著就緊緊攥著腰間荷包里的鑰匙,連連后退! 大老爺走到門口的,腳步猝然停了下來,目光黯淡的看著她:“你若不交也行,今晚讓人收拾了箱籠,你不是想回應天嗎……我送你回去!” “你……佟正安?!贝筇宦犨@話,再看大老爺的臉色,就知道他說的不是嚇唬她的話,她心驚的看著大老爺,一下子撲過去拽著大老爺的袖子,眼淚落了下來:“佟正安,你竟然為了這點小事,竟真的要休了我?你的良心何在?!” 大老爺頭也不回,一揮手厭惡的將大太太推出去,甩了袖子決絕的出了門! 大太太被推的連連后退,跌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滿眼里的不敢置信! 當院子門打開,大老爺便看著佟慎之兄妹站在門口,佟析硯哭的如淚人一般,一見門打開便撲道大老爺腳邊跪了下來:“父親,父親……求求您不要生母親的氣,這些年她含辛茹苦,即便她真的做錯了什么,您看在她這么多年的功勞,讓它功過相抵可好?!雖這么說對不起六meimei,她受了傷害,可是她如今也轉危為安,我們今后加倍的對六meimei好,不……百倍的對她好,將她所受的苦都補償給她,只求您不要再生的母親的氣!”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哽咽著道:“若是父親實在生了怒,那女兒愿為母親代罪,您讓女兒也去普濟寺,即便讓女兒落發為尼,下半生青燈古佛女兒也絕無怨言?!?/br> 大老爺靜靜站著,目光深邃沉冷,他不說話目光漸漸從佟析硯的臉上,移到佟慎之的身上,父子對視…… 過了許久,佟慎之緩緩抬起腳,走到大老爺面前低頭將佟析硯扶起來,平靜的對佟析硯道:“錯便是錯,世間無功過相抵一說!” 大老爺目光微微一動,看著佟慎之的眼中滿是欣慰! 只是他話方落,原本靜謐的內室中,忽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佟析硯聽著一怔,推開佟慎之的手就跑了進去,隨即就傳來她驚呼聲:“娘,娘……”緊接她又呼道:“父親,哥哥……母親暈倒了?!?/br> 佟慎之朝大老爺點點頭,便錯身上了臺階進了內室,大老爺回頭深看了一眼內室,便頭也不回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