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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庶香門第在線閱讀 - 第32節

第32節

    ☆、第一卷 庶難從命 054 懲罰

    “跪下!”智薈苑的正廳中,大太太臉沉如水,一路壓抑的怒火隱隱跳動在眼底,冷冷的盯著三個女兒。

    析秋幾個戰戰兢兢地的跪了下來,屋子里充斥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就房mama也忍不住顫了顫,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躡手躡腳的帶著一屋子的丫頭婆子退了出去,又關上了門。

    大太太瞇了瞇眼睛,看著佟析言,指著她還沒有完全消腫的臉道:“這臉到底怎么回事?!”她的聲音,如鐘鼓一般敲在三人的耳中,嗡嗡作響。

    析秋默默的跪在那里,佟析玉則是一臉的懵懂。

    佟析言面色一白,身體搖搖欲墜,她揪著手中的帕子,目中暈著隱隱水光:“我……我與六meimei去桃林里說話,不小心絆了一跤,臉磕在樹上有些腫?!?/br>
    大太太仿佛沒有看見她的表情,眼睛微微一瞇道:“只是這樣?”目光又轉了去看析秋。

    佟析言心里咯噔一聲,目光一轉擋在大太太開口問析秋前,膝行著爬到大太太面前,抱著大太太的腿道:“母親,女兒不是有意瞞著您……當時在伯公府中,女兒怕別人知道,道我們佟府姐妹不和,也就沒有稟報母親,私自做了主了去了二奶奶的院子里?!彼÷暱拗?,我見尤憐搖搖欲墜的樣子。

    析秋心里嘆了口氣,佟析言什么時候才能明白,即便是把責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大太太的怒火也是無法消除的。

    大太太緩緩喝了口茶,臉上又露出柔和的笑意:“哦?姐妹不和?”

    佟析言擦著眼淚,回頭看向析秋,又露出為難樣子,像是做了極大的決定般:“六meimei她……她不是有意推女兒的?!?/br>
    大太太眉梢一挑,目光灼灼的去看析秋:“你說六丫頭推你?她又為什么去推你?”

    佟析言滿臉的真誠:“我們在林子里迷了路,六meimei要往西走,我道往東走,您也知道女兒脾氣是急了些,說了六丫頭幾句,她一失手就推了我?!闭f完又垂了頭,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卻又露出寬容的樣子。

    析秋垂著頭,卻能清晰的感覺到,大太太針扎一般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八丫頭,你說說看?!辈⒉恢眴栁銮?。淬不及防的,大太太繞開析秋,去問唯一是局外人的佟析玉。

    佟析玉一怔,身體害怕的顫了顫,稚嫩的臉上也是面色發白,她吱唔著道:“女兒在林子外頭和方小姐放紙鳶,只看到三jiejie和六jiejie前后出來,三jiejie臉上……臉上紅腫了一片?!彼敃r看著佟析言臉上,明顯是巴掌的印子,可是佟析言已經道了“事實”,她不敢駁了佟析言的話,又不敢撒謊,只能模糊了自己看到的。

    她不由想到梅姨娘的話,你要記住,大太太照拂我們,她看中的不是我們母女的聰明才智,而恰恰相反,她滿意的卻是我們的懦弱不爭,看中的是我們唯唯諾諾膽小怕事,所以,無論發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出頭……三丫頭,六丫頭哪里,你不要走的太近,但也不要得罪了她們。

    姨娘說的簡單,怎么做起來就這么難。

    心里這么想著,佟析玉更加的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怎么說,沒了分寸,身體抖個不停:“別……別的事情,女兒也不知道?!?/br>
    大太太眼底劃過鄙夷,終于轉臉去看析秋:“六丫頭,三丫頭說你推了她,你又怎么說?”

    佟析言身體一怔,手緊緊的握著,隱隱發著抖!

    就見析秋抬起臉來,眼睛紅紅的露出滿臉的愧疚:“三jiejie說的沒錯,是……是女兒推的三jiejie?!?/br>
    靜,詭異的靜下來,佟析言不敢置信去看析秋,原本以為析秋必定會告狀一番,她連開脫的說詞都想好了,可是出乎意料的,她卻承認了。

    她為什么要承認?佟析言想不通其中關節,卻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生怕她一出聲,析秋就會反悔了。

    大太太目光一閃,面色沉了下來,語氣中含著隱隱的怒意:“你又為何推她?”

    眼淚落了下來,析秋也不多說,只悶悶的點點頭,卻又辯駁道:“三jiejie的話說的過了些,女兒一時氣不過……”她同意佟析言的說法,是因為她不想讓大太太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事,因為以大太太的精明,定會覺察到她的反常出于何處。

    她今日也看清了大太太的態度,武進伯的這門親事,大太太看來是勢在必得,她若是露出一分退讓或是不愿的意思,大太太勢必不會放過她的。

    可她又不能表現出,和佟析言言語和氣的樣子,對于大太太來說,這樣的情況更是她所不愿見的。

    果然大太太眉梢又是一挑:“你一向沉穩溫和,什么話能讓你發這樣的怒?!”她余光看了眼佟析言:“竟這般不顧體面規矩!”

    “三jiejie說我……說我唯唯諾諾,沒有主見,又說女兒是……是……”她紅著眼睛,眼淚無聲的落了下來,無限委屈的去看大太太:“說女兒是母親的一條狗?!?/br>
    這話并沒有杜撰,佟析言也無法否認她說過這樣的話。

    只有這樣針鋒相對的話,才能打消大太太疑慮。

    果然,就見大太太一改方才柔和的笑容,徹底爆發出來,一腳踢開佟析言,喝道:“狗?哼哼!我道你還有些大家小姐的涵養,這樣的話竟也能說出口!”

    佟析言徹底懵了,她歪在一邊捂著被踢的胸口,卻是一個字都不能辯駁,這樣的結局是她沒有想到的,更沒想到她歪曲了事實,六丫頭輕輕的一句話又把大太太的怒火轉移到她這邊了!

    “母親……女兒……女兒一時氣急了,口無遮攔……”怎么說?吵架是她說的,六丫頭也承認推了她,若是她現在推翻了前面的話,那等待她的結果,將比現在更可怕!

    大太太似笑非笑的看著三個庶女,將手中的茶盅扔在桌子上,發出令人心顫的碰撞,佟析玉在大太太踢佟析言那一下時,就嚇得瞪著眼睛,愣愣的跪著仿佛那一腳踢的不是佟析言,而是她的身上,身子比剛才抖的還厲害。

    析秋也垂著頭,露出害怕的樣子。

    “口無遮攔,好一個口無遮攔!”大太太頓了頓又道:“你們在家置氣吵架胡鬧,我當你們年紀小,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閨門的禮數還是懂的,沒想到第一次領著你們出去做客,就做出這樣沒有分寸的事,讓外人瞧見,是說你們年紀小淘氣不懂事,還是說我們佟府沒有規矩!”

    “我辛辛苦苦培養你們,教你們做人,你們就這樣回報我的?!”

    大太太越想越氣,拍了桌子指著她們道:“從今天開始,你們都給我面壁思過,沒有我的同意不準踏出院子一步!”又仿佛這樣的處罰無法解氣:“每人將女訓抄二十遍!”

    “母親……女兒錯了,求母親不要生氣!”佟析言真的害怕了,重新爬了過來,朱釵橫在頭頂上,說不出的狼狽:“女兒以后再也不敢了?!?/br>
    大太太就冷哼一聲,冷冷的看著她:“你也別惺惺作態,扮出這副樣子,明兒傳了出去又該說是我這個嫡母把你們當成狗了?!彼湫Γ骸耙粋€個都長大了,翅膀硬了……”她目光緊緊看著析秋:“回去仔細想想,今天都錯在哪里?!”

    錯在哪里?析秋垂著臉屈膝朝大太太行了禮:“女兒知道了?!币幰幘鼐氐耐肆顺鋈?。

    佟析言也不敢再說什么,去觸大太太的怒火,緊隨著析秋也走了出來。

    司杏司榴戰戰兢兢侯在院門外,見到析秋安全的出了門,提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迎了過去扶著析秋小聲道:“小姐,你沒事吧?!庇挚吹劫∥鲅砸律懒鑱y的由著自己的丫頭扶著過來。

    “六meimei真是口齒伶俐??!”佟析言目光陰冷的瞪著析秋,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不過你這般大義又得了什么,還不是和我一樣的下場?!?/br>
    “三jiejie有空在這里與meimei置氣,不如回去抄幾遍女訓?!蔽銮锞従徤狭诵〉雷吡藥撞?,又停下回頭看著佟析言:“這女訓如何抄,jiejie該細細想想才是?!?/br>
    話落,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什么意思?佟析言皺著眉頭,一把推開墨香的攙扶,忽然神情一愣露出緊張的表情,迫不及待的道:“快……快去告訴姨娘,讓她給我出出主意?!?/br>
    墨香看看左右都是智薈苑的丫頭婆子,苦著臉去拉佟析言:“小姐,有什么話回去再說吧?!?/br>
    佟析言一怔,驀地清醒過來:“好!回去……回去再說?!?/br>
    等她們一走,大太太就沉著臉坐在炕頭上,房mama還沒見過大太太起這樣的怒:“太太消消氣,免得氣壞了身子?!彼⌒囊硪淼臑榇筇m了杯茶:“伯公夫人也并沒有明說,奴婢瞧著還有希望?!?/br>
    大太太額頭上的青筋隱隱跳動著,她揉著額頭道:“就是因為什么都沒有說,意思才最明白不過,我平日道六丫頭穩重,沒想到關鍵的時候,竟做出這樣沒有輕重的事來?!?/br>
    房mama心里雖犯著嘀咕,但這個時候大太太在氣頭上,只有順著她的意思道:“六小姐年紀小,三小姐又存了心的,難免沒有無措失手的時候……”

    “三丫頭哪有這心機……”大太太眼底冷意連連,她抬頭看向房mama道:“姨太太前幾日來的信,你再取來我瞧瞧?!?/br>
    房mama點了頭,立刻去多寶閣捧出一方黑漆描金盒子,打開盒子從里面取出一個信封交給大太太。

    大太太拆開細細看了一遍,忽然笑了起來:“你可知她信中說什么?”

    房mama一愣搖搖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大太太將信收了起來,一改方才的怒火滔滔,笑道:“山東布政司洪大人年事已高,生了退意,他打算寫推薦信去吏部,舉薦徐大人接替他的位置?!?/br>
    房mama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好事!”她顯得有些激動,畢竟姨太太是大太太的娘家人,娘家得力大太太在大老爺面前也多了一份底氣:“徐大人可有什么愛好,太太您可要把賀禮先預備著?”

    “這些先不急?!贝筇冻鏊菩Ψ切Φ臉幼樱骸耙烫胖羞€提到另外一件事,說是洪大人老來得子,幾乎將半生的心血撲在兒子身上,可是去年,洪公子與朋友游玩,不慎從馬上跌了下來,左腿落了殘疾。洪公子今年十六,洪大人就想趁他還在任期時,求娶一家書香府邸的子女為媳,嫡庶不論,只求賢良!”

    這個消息太震撼了,房mama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看著大太太問道:“太太的意思是?”

    大太太悠悠的喝了口茶,聲音卻透著冷意:“她不是愁嫁,怕我將她女兒隨隨便便打發了么……洪大人雖要致仕,可洪府在山東也頗有根基,雖比不上京城貴族,可與佟府卻是門第相當的?!?/br>
    三小姐?房mama終于聽明白大太太的意思,于其將三小姐一直留在府里作亂,還不如遠遠的找戶人家嫁了,洪大人雖不在朝中做官,可家底猶在,洪公子雖身有殘疾終身不能為官,卻是長子嫡出,配姨娘生的佟府三小姐,這門親事真的是門當戶對!

    她佩服的看向大太太,道:“還是夫人想的周到!”

    大太太捏著信,微微笑了起來。

    大太太沒有說的是,那洪公子摔下馬后,還落了另外一個殘疾,那便是終生不能人道。只不過洪府對外只說洪公子腿有殘疾,姨太太也是偶爾聽洪府丫頭聊天只言片語才明白的。

    析秋回了院子里,司榴服侍她拆頭面,司杏捧著半盆的溫水,春雁又給析秋圍了帕子在胸口,三個人服侍她梳洗過后又重新坐回在梳妝臺前,司榴給她梳著頭發,終于忍不住問道:“小姐,你和三小姐的事,大太太不是一直放任的么,怎么今兒發這么大的火?”

    司杏春雁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大太太可不單單為了這事發火!

    析秋索性讓司榴停下,轉過身看著三人道:“禁足難道不好?!我們也能清凈幾日?!?/br>
    又被禁足,那不是等于回到兩年的處境,小姐這兩年所作出的努力,全部白費了!司榴嘟著嘴,顯然不認同析秋口中所說的好,司杏春雁也是一副愁腸百結的樣子。

    析秋笑了起來,忽然起了逗弄之心:“難道不能讓你們陪我嫁到武進伯去,你們就這樣的傷心?”

    三個人一愣,司榴嗔道:“都這個時候了,小姐還取笑我們!”

    析秋也笑了起來,心里卻少了些許擔憂,她隱隱覺得大太太剛剛看她的眼神,是那樣的失望氣憤,但凡伯公夫人露出一絲相中的意思,大太太也不該有這樣大的怒火!

    是不是說這門親事不知因為什么事,令伯公夫人生了猶豫之意……

    難道伯公夫人知道了桃花塢里發生的事,并且對于她的表現非常不滿意?所以大太太才發了這么大的火???

    她把握著手中的發簪,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最后是什么結果,明天陳夫人就該上門,一切就能明了了!

    第二天,果然陳夫人上了門,不知和大太太說了什么,午飯也沒留陳夫人就臉色不好的離開了,大太太親自將她送到二門,回來關了門摔了她平日拿在手上把玩,極是喜愛的一個琉璃琺瑯,一連幾日都是陰沉著臉,滿府下人嚇的大氣不敢喘,就連佟析硯也不敢去前面露面。

    春雁回來講這些告訴析秋,還道她看見一大早大太太就讓人寄了一封信去山東,房mama臉色雖不好看,但卻明顯比前幾天好。

    析秋聽了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淡淡笑了笑,但知秋院里的氣氛卻明顯比前幾日要輕松許多。

    佟析硯日日來和析秋說話:“你快說說,那日在武進伯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母親發了這樣大的怒,我聽說還打了三jiejie?!”

    佟析硯再怎么與她親近,可畢竟是大太太嫡出的女兒,析秋不能當著她的面議論大太太,只垂著臉道:“是我那日失態了,才惹惱的母親?!?/br>
    “你?”佟析硯露出詫異的表情:“你的性子我怎么不知道,莫說三jiejie只是說了那樣的話,就是再難聽你也不可能動手?!彼銮?,好奇的不得了:“快和我說說,那天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三jiejie先動的手?你又做好人替她遮掩?”

    佟析硯真的很細心,析秋怕說多了引起她的懷疑,不由笑著去擰她的臉:“你都快成袁大人了……事情真的是這樣,你也別添油加醋胡思亂想了?!?/br>
    “真的?”佟析硯瞇著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顯然還是不相信析秋所說的“事實”。

    析秋就故意轉移話題:“我可聽說昨日你去了外院,還在表哥那里借了本書?!彼郎愡^去露出神秘的表情來:“什么書?”

    佟析硯驀地臉頰一紅,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來:“沒……沒什么,就一本詩集罷了!”

    難道真有什么?析秋想到徐天青溫潤的樣子,再去看佟析硯粉面桃腮的小女兒態,忽然覺得如果他們在一起,對于佟析硯來說應該是良配吧!

    佟析硯不知道析秋在想什么,只見她側著臉蹙眉深思什么,以為她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就推了推她:“真的只是一本詩集……”

    析秋知道徐天青珍藏了許多詩集,有的甚至是孤本被他用牛皮紙包著,封在匣子里,這兩日還聽說他常隨佟慎之出入,認識許多今年同科的考生,甚至還邀了好友回府,就連那個聞名京城的將士林也在列,一行人徹夜談詩作畫好不熱鬧。

    “知道了,我哪會不信你!”析秋笑著道

    佟析硯瞪了眼析秋,欲言又止的將話咽了下去,又轉身拿起旁邊析秋??吹拇笾艿乩碇?,歪在炕上隨意翻著。

    析秋見她這樣,搖搖頭也不再說話,低著頭繼續抄大太太罰的女訓。

    析秋這邊一連清凈了半月之久,期間蕭延箏幾次讓人送信來,邀她去宣寧侯玩,她委婉的拒絕了,并沒有細說緣由。

    大太太也整日待在智薈苑里,偶爾去耳房坐坐,據說王姨娘的病加重了,日日大夫進出中藥不斷,另外幾個姨娘也突然消停了,佟府里陷入少有的安靜。

    與佟府表面的寧靜相比,朝堂上卻是風云暗涌,段閣老前幾日風寒一直未愈,纏綿病榻十日之久竟沒有轉好的跡象,他便交代長子由其代書,向圣上遞了辭呈,辭呈呈進宮中,皇上卻留而未發,日日拍太醫問診,珍貴藥物源源送入段府,對其看中之意滿朝皆知。

    盡管圣上態度明顯,但這虛空的閣老位置,依舊讓朝堂黨派之爭從水底浮出了水面,趨于白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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