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玄燼瞥一眼不遠處那安靜下來的法器,又看一眼躬身在自己身前、全無防備的女孩。她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上位者慣常的思維,一個不能完全掌控的人,遲早會是心腹大患。若不是還有可用之處,當盡早除掉才是…… 姜妙戈還沉浸在“英雄救美”的快樂中,掩好了通道,回身望一眼那巨大又巨重的激光切割器,有些苦惱該怎么處理。 這玩意兒可是足足費了五萬兩黃金??! 她盯著那機器,想了一想,忽然道:“哥哥,你那個儲物袋呢?我是說,你給我看過的那個荷包?!?/br> 玄燼微微一愣,伸手托起身前與環佩系在一處的淡紫色荷包。 這是他幼時那位半仙師父留給他的法寶。 姜妙戈上前兩步,拍了拍激光切割器,笑道:“把這家伙裝進哥哥的荷包里吧?!?/br> 玄燼又是一愣,盯著女孩,慢慢道:“你愿意把此物給我……收納?” 這樣威力無窮的法器,她為何不藏于袖中,就如那夜寢宮之中藏金磚,卻反而要交給他。難道說這豆蔻年華的小姑娘,也懂得懷璧其罪,因此獻寶于君上嗎? 姜妙戈根本沒抓住重點,笑道:“對呀——哥哥的荷包能放下嗎?” “放,倒是可以放下?!毙a仍是盯著她,思量著,聲音有些低啞,“此物想必貴重,放在我這里,你……不擔心么?” 話音落下的同時,姜妙戈腦海中閃過熟悉的紅光。 女孩明朗一笑,道:“那有什么關系?”她望著他,眸中滿是信賴,“是哥哥呀!” 玄燼聽到女孩的心聲,與她口中的話語,毫無二致。 “是哥哥呀?!迸⒃谛闹腥缡堑?,純粹的信任之上裹了絲絲的甜意。 姜妙戈腦海中紅光又閃,知道是魔尊化身結束了對她心音的探聽,然后她就見對面的少年輕笑起來。 她見過許多人的笑,也見過少年許多次笑。世人笑起來形形色色,少年從前的笑容總有一絲疏離、又或別有意圖。 但此時少年的一抹輕笑,與她所見的笑容都不同。 少年眼睛在笑,像有無數細碎的星芒閃爍其中。 那雙眼睛溫溫柔柔望著她,那笑意便透過她的眼睛,如一股溫熱醉人的清酒般涌入她心間。 姜妙戈險些醉倒在這一抹輕笑中,暈暈乎乎中,吶吶道:“哥哥哪里需要我來開路?哥哥一笑便可傾城?!?/br> 聽了這樣的傻話,少年眸中笑意愈深。 姜妙戈望著他,忍不住也笑起來,嘆道:“哥哥笑起來真好看——很應該多笑一笑……” 在她最綺麗的夢境中,也不曾夢見過笑起來如此動人的少年。 魔尊化身,有兩把刷子啊。 第27章 難道因為女孩的態度,他…… 兩人離開通天高墻,穿過榛莽密林,前往林外乘車。 姜妙戈解決了一大問題,雖然錢包癟了,但心情卻挺好,既然不趕時間,沿途看到招搖的野花,因本就生性|愛花,便時不時駐足觀賞兩眼、又或是嗅聞花香。 玄燼望著走在自己前面,活潑放松的女孩,若有所思。 若他有女孩方才所用的、威力巨大的法器,而他竟肯把此物交付給另一個人,若不是另有所圖,那他對那人的信任該有多么深重? 他想象不出。 自那日瀲滟河初見,女孩一躍入水,托著半塊玉佩來到他面前起,她的所作所為,至少看起來都是為他好的。 他暫且沒有看出女孩是否另有意圖。 雖然他不曾真把她當成meimei對待,但看起來,這女孩卻像是真認他為兄長了。 “哥哥!”前方女孩忽然回身望來,她指著一叢白色小鈴鐺般的花,驚喜叫道:“這里竟然會有一叢鈴蘭花!快來看!” 她在現代開過花店,對各類鮮花價格都熟稔,包扎精美的一小束鈴蘭就作價千元,像婚禮上新娘手持捧花都要萬元起步了。 而在此地,一大叢鈴蘭花就這樣靜靜開在林間,若不是二人來此,恐怕無人知它盛開,也無人知它凋謝。 姜妙戈把圣母瑪利亞與耶穌的故事,換了個說辭,對玄燼道:“傳說從前有位女仙子,因為見她兒子受苦,忍不住流淚,淚水就化作了鈴蘭花?!?/br> 玄燼三歲就不信這等傳說了,瞥了一眼女孩的笑臉,卻也沒有潑冷水,不露痕跡得探問道:“哪里聽來的?莫不是從前道觀里的女師父講給你聽的?” 姜妙戈眼珠一轉,道:“記不清了。哥哥不覺得這花的來歷很感人嗎?” 玄燼忍了一忍,還是沒法違心吐出“感人”二字。 姜妙戈看他神色便清楚,順勢握了他小臂,嗚嗚假哭道:“若是我成了仙子,看到哥哥在人間受苦,也會流淚的。到時候我的眼淚也會變成一種花……” 玄燼面上一僵,被她握住的手臂定格在半空中。 姜妙戈一撒手,大笑著轉身跑了。 她完全是在逗樂。 玄燼望著前方嘻嘻哈哈跑遠的女孩,只覺她仿佛是一團調皮的輕煙,忽然冒出來迷人的眼睛,等人伸手去捉的時候,她又消散了。 姜妙戈一邊得意笑著往前跑,一邊還回頭看少年的反應,便顧不及腳下,被橫伸的藤蔓絆了一腳,眼看就要摔倒。 玄燼看在眼中,在女孩栽倒的瞬間,道:“小心——”話音未落,就見女孩動作神速、伸臂摟住一顆杉木穩住了身形。 姜妙戈也是吃了一驚,好在身體素質拉滿,只手心在杉木樹皮上蹭破了點皮。 她皮實得笑著甩了甩手,不當回事兒得繼續走路。 玄燼至此才察覺,方才那一瞬間,他竟是提著心的。 少年慢吞吞走在后面,神色變化莫測——難道因為女孩的態度,他也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兄長角色? 兩人回到紅粉樓的時候,日未過正午。 而將軍季白已經在雅間等候了。 姜妙戈正需要給錢包充血,便對玄燼道:“你先回房,我去見人?!?/br> 玄燼蹙眉,見她轉身就要走、倒像是迫不及待,不知為何,一時立在樓梯下方,沒有讓出路來。 姜妙戈垂眸望著他,賣好笑道:“這不是要完成哥哥交給我的任務嗎?” 她說的是此前玄燼要她籠絡季白、姚紫之事。 玄燼抿唇,道:“我看你已經完成的很好了?!?/br> 那日他在雅間隔壁所見,這兩位將軍可是為她神魂顛倒,都愿意領兵追隨。 姜妙戈笑道:“真的嗎?”像是得了夸獎有些高興,卻又道:“那我還是得去見人吶?!?/br> “為何?”玄燼淡聲道:“縱然你今日拒絕見他,對方忠心想來也不會動搖?!?/br> 姜妙戈笑道:“我得賺黃金呀?!?/br> 玄燼想到那日寢宮所見,女孩搬空了雍池的金庫。 他若有所思,輕聲道:“依我所見,你不該缺錢才是?!?/br> 姜妙戈不知他為何忽然阻攔,難道是方才兩人同行太投契了,現下自己突然離開,少年覺得落了單? 雅間的仆從遠遠走來,是種無言的催促。 姜妙戈想了想,在少年耳邊低聲道:“我需要黃金,才能換出打開通天高墻的機器。明白了嗎?” 玄燼瞳孔微張,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姜妙戈見仆從已走過來,便直起身子,用哄孩子的口吻笑道:“你先回房跟妙歌玩著,我一會兒就回來了?!币贿呎f著,一邊在少年肩膀上,安撫性得拍了兩下。 玄燼:…… 玄燼來到竹樓下,門前紫薇花樹上掛著的鳥籠里,畫眉鳥妙歌一見他便兇狠叫起來,邊叫邊用翅膀撲打著缺糧少水的兩個小瓷杯。 玄燼站在鳥籠前,靜靜看它鬧了會兒,不知在想什么,一轉身先往花圃去了。 鳥籠中妙歌的叫聲頓時少了兇惡,多了哀婉。 玄燼走到花圃深處,從木桿上撿起淋雨后又曬干了的紅斗笠來,目光掃過底下安然無恙的百合花,忽然莞爾,輕聲道:“待來日孤復國雪恥,當記你首功?!?/br> 他進入竹屋前,走過鳥籠所在,想到女孩回來時多半會看到,到底耐著性子給那聒噪的公畫眉添了糧水,甚至順手把紅斗笠給它蓋在鳥籠頂遮陽。 公畫眉妙歌被這突如其來的“恩寵”弄懵了,瞪著兩只小黑豆眼,瞅著少年竟不敢亂叫了。 正是午膳時分,雖然姜妙戈不在,樓中仍是按照她今日來的要求,擺上了一桌山珍海味。 玄燼孤對滿桌美食,輕輕轉著手中茶盞,覺出房間里的岑寂來。 從前他習慣了一個人,因而總覺得女孩吵鬧。 近日大約是習慣了女孩吵鬧,反倒不習慣獨處一室了。 自來紅粉樓,每到用膳,總是有女孩相陪的。 她總是狼吞虎咽一番之后,就盯著他看,完全沒有女孩該有的羞澀。 此時…… 玄燼捏著骨瓷的茶盞,想到女孩正陪著將軍季白、大約也正在說笑,忽然感到一陣心浮氣躁,連口中的清茶也不再有回甘。 玄燼蹙眉,擱下茶盞,捏了捏眉心——他大約是被女孩擾得起了躁意。 他起身,轉入內室,來到女孩不曾用過的書桌前,攤開筆墨。 寫字靜心,是他經年來的習慣。 一個“靜”字才寫了一半,門外傳來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這斷乎不是女孩回來了——她幾時會敲門才進來。 玄燼手中不停,屏息不應,直到將這個“靜”字沉沉寫完,才開口緩緩道:“進來?!?/br> 來人乃是紅粉樓的主人宋元澈。 “陛下,”宋元澈躬身進來,面上難掩擔憂之色,“事情有變。臣今日得到消息,雍國黑狼部得知陛下將領兵南下,已星夜自極北之地趕來?!?/br> 玄燼眉宇間顯出凝重之色來。 雍國的黑狼部,其實并不聽令于皇帝雍池,他們所驅使的黑狼,乃是經過姜鬼法術改變過的,動作極快,能安然無恙從齊發萬箭之中尋到空隙偷生,能于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 黑狼只服從這支軍隊,這支軍隊又只服從于他們的首領——少年狼鑫。 而世人皆知,狼鑫只會聽令于能打敗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