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唐九觀目光現出一絲鋒芒,但隨即看清撲向自己的女兒的臉,那抹鋒芒隱忍下去,他靜靜閉上了眼睛,冰冷的匕首已經貼近自己的胸膛,唐九觀耳邊大約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蝶戀閣的門再被推開,一人大喝:“住手!” 來人自是黎斯。黎斯甩出一顆小小的石子將唐玲手里的匕首打落在地,唐玲無力的隨即跌坐在桌旁,雙眼重新陷入迷茫中,唐九觀伸手想要撫摸唐玲的臉頰,但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眼中頹然的望著黎斯:“黎兄,玲兒想要殺我,對我可謂是一種解脫。我已生無所戀,你又何苦救我?!?/br> “我是捕快,自然不能見到殺人兇案在我眼前發生。再者,唐兄說錯了?!崩杷瓜瓤刺屏?,而后同唐九觀四目相對,慢慢說的清楚:“我想要救的人,不是你,而是唐玲?!?/br> 唐九觀聞黎斯言一頭霧水,問:“黎兄所說,何意?” “唐兄也是聰明之人,又怎會如此糊涂?!崩杷怪匦略偻暾f一遍:“我所說的是,今夜我若不來蝶戀閣里,那身赴黃泉之人并非唐兄,而是唐玲?!?/br> “你……你!”唐九觀半晌才想明白了,指著黎斯,神情憤怒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會殺了玲兒?” “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崩杷拐f。 “一派胡言,虎毒尚且不食子,況且是我唐九觀。我又如何會殺害自己的親生女兒!”唐九觀雙拳握的“咔咔”作響,冷然望著黎斯:“黎兄,有些話不可以隨便亂說?!?/br> “你說的沒有錯,虎毒不食子。唐九觀的確寧可自己死也不會傷害自己的女兒,但問題是……”黎斯話語異常緩慢,身旁白珍珠和吳聞都被黎斯的話語吸引住了,仔細聽著。黎斯終于出口:“但問題是,你并非唐九觀?!?/br> 吳聞身體一震,白珍珠滿臉驚疑,唐九觀亦是面色幾變,像是極度憤怒在竭力壓制火氣。唐九觀笑道:“好,好,你且說來,我不是唐九觀,誰是唐九觀?我又是誰!” “我所說并非玩笑,你也應該知道。真正的唐九觀想來早已斃命多時,而你的真正身份?!崩杷弓h顧蝶戀閣里四處,長嘆說:“你的真正身份就是蝶戀閣原先的主人,那絕美動人的唐府二夫人,杜蝶?!?/br> 吳聞和白珍珠又是大驚,聽著黎斯的話,都不約而同盯著唐九觀。唐九觀臉色現出可笑的神情,一個勁搖頭道:“黎兄,你若非今晚喝多了酒而來,說的都是滿嘴的醉話胡話。杜蝶早已死了七年,我一個堂堂男兒又怎會成了那亡魂杜蝶?!碧凭庞^說著,自覺太過荒謬,走向蝶戀閣一角。 “開始我也根本沒想過同我痛飲烈酒的唐兄竟是女子假冒,直到你接二連三露出了馬腳,我才漸漸注意,并且懷疑你的真正身份?!崩杷骨宄f道,唐九觀還是搖頭:“馬腳,可笑!你說說看?!?/br> “你第一個所露的馬腳就是初五早,也是在這蝶戀閣里,我問過唐兄的一句話。我問你:‘每逢陰雨天氣,你的刀傷就會發作,一經多年,可有好些了?!敃r唐兄對我說‘要它好了作甚,留著這道刀疤至少可以告訴自己究竟流了多少血才有了今日的自己?!菩?,可還記得?!崩杷箚枌γ嫣凭庞^,唐九觀點頭說:“沒錯,你問了,我也如此說的。但這里面有何馬腳可言?” “馬腳就出在你的傷疤上,我那晚提及傷疤不過是無意問了一句,而唐兄就立即翻開了長袖摸著刀疤對我說了之后的話,但偏偏就是你這舉動,讓我發現了破綻?!崩杷诡D一下,繼續說:“記得九年前,我同真正的唐九觀以及其余同僚在青州景安城康王府內飲酒,當時天氣陰沉,我們一連喝了幾大壇的牡丹紅,唐九觀那時就醉了。他也是特意翻開衣袖指著刀疤對我說,那道刀疤是十八年前自己圍剿東妖余孽時不慎中了東妖人埋伏,被射中了毒箭,后來多虧遇到一位故人悉心照料了兩個月才保住了一條性命。當時我不覺得,現在想想,唐九觀所說故人應該就是王翠了,而唐九觀還同我說,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東妖人的毒箭依舊有殘毒遺留在了他體內。這殘毒平日里不礙事,往往遇到陰沉天氣或者大雨天時,再喝過酒,那毒性就會回涌出來,雖不要命,但傷口周圍奇癢無比,且會有絲線狀的綠灰色出現在傷口表面。唐九觀開始還有所擔憂,后來睡一覺醒來,傷口又恢復原狀,他本就是個無畏漢子,這事也就不在意了??低醺峭盹嬀?,唐九觀自是喝多了,才同我講了這些,但就是這番話,讓我拆穿了你的假面目?!?/br> “初五早,天氣陰沉,唐兄也飲了酒,傷口位置應當是奇癢無比,且呈現輕微綠灰色,但我仔細看了,當時唐兄傷口并無異樣。而后來,我也跟王翠悄悄打聽過,原來你多年前就停止了服藥,不再醫治自己左肩膀上的舊刀疤了,這個時間大概就是七年前,也正是杜蝶死后開始的?!崩杷咕従彽劳赀@第一個馬腳,唐九觀臉色沒有絲毫變化,開口說:“我以為黎兄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證據,原來僅僅是這些,好,那我告訴你。我之所以不再繼續服藥,是因為多年前有個游方郎中給了我一個極具療效的偏方,我用了偏方后就清除了這舊刀傷內的殘毒,這也是黎兄沒有看到今日刀疤變色的原因。而用這偏方的時間大概就是七年前,因為時間過久,偏方的具體內容我也大都忘記了。這就是其中原由,黎兄可還有疑問?!?/br> “唐兄機智,輕而易舉的化解了問題,又讓黎某無處可究。不過,黎某還有第二個依據?!崩杷刮⑽⒌皖^,再抬頭望著唐九觀道:“唐兄的所露出的第二個馬腳,便是初四晚飯時,那時唐兄是來到東跨廂房同我、吳聞和白珍珠三人一起吃晚飯,飯后下起了大雨,唐兄也就離開了。我那晚站在門口望著唐兄離開,發現唐兄留在初雨過后青石板上的腳印有些古怪,一般人遺留的腳印有兩個落力點,一個是腳趾處,另一個是腳后跟,留下的腳印也就這兩個位置相較其余部位更清晰。而唐兄離開東跨廂房所留下的腳印里,只有前面腳趾部位的印記清晰,而后腳跟的痕跡十分淡薄,這就有了古怪。通常有這種現象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留有腳印的人是個跛子,這自然不可能了。而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個人穿了一雙不合適自己的鞋,準確來說是他穿了一雙大鞋?!崩杷沟溃骸拔夷菚r也就好奇了,之后派吳聞暗自打聽過,唐兄之前所穿長靴尺碼都是一樣,但為何偏偏幾年前合適的長靴現今就變大了呢?又或者,長靴并未變大,只是腳變小了?!?/br> 白珍珠在一旁問:“這個你還怎么狡辯?!?/br> “哈哈!”唐九觀大笑,而后搖頭道:“即便黎兄找到了這么一個疑點,但只憑這種蹩腳的原由是根本無足分量的,就算我穿的鞋不合腳了,就能證明我不是唐九觀嗎。若如此,哪日黎兄穿著合適的長褂突然有一天變小或變大了,是否也就意味著黎斯不再是黎斯,而是有人假冒了?;闹囍翗O!黎兄,你說這半天若僅有這些根據,就無須我再多言,以前我唐某人敬重你是大世神捕,是當朝頂梁之才故對你禮遇。但自此刻起,你就是唐府所不歡迎的人?!碧凭庞^擺袖道:“我不想再聽你胡言亂語,請離開唐府?!?/br> “唐兄稍安勿躁,你所說的沒錯,上面所說唐兄所露出的兩個破綻,不足以說明問題,也只是勾起了我對唐兄身份的懷疑和猜測。但若只有這兩個依據我是絕不會同唐兄說破這個話題。我既然愿同唐兄直面對峙,自是還有更有力的證據?!崩杷归L長呼一口氣:“若這個證據唐兄還可反駁,黎斯斷無二話,立馬離開唐府,再不回來?!?/br> “哼,好啊,我倒要看你還有什么蹩腳的新由頭。你說來?!碧凭庞^胸有成竹,望著黎斯這邊三人。黎斯轉移了視線,不看唐九觀,瞅了一眼兩眼發直的唐玲,而后對著那邊唐夫人所橫臥的大床側,沉聲道:“事情已到了今時今日,該面對的你總該面對,總不可永遠藏在陰冷的角落里。你……出來吧?!崩杷拐f的真摯,唐九觀瞪大了目光,不懂黎斯在跟誰說話。 “你在同喜娘說話,她醒了嗎?”唐九觀問,還沒等黎斯回答他,劉喜娘身旁白色冰冷的墻壁一陣細微的抖動。倏然,一扇同墻壁混為一色的門戶被徐徐的從里面推開了。 一個女孩,穿著白色靜潔的白素裟出現在了蝶戀閣,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她目光幽幽似無盡的寒冰冰封在其內,她的面容淡然,看不出絲毫的感情流動,她只是走了出來,同黎斯對望一眼,隨即走到了劉喜娘身旁,伸手輕輕觸碰她臉頰,眼角微微跳動。 “她,她是誰?”唐九觀分明看到一個八九歲容貌秀麗的小女孩從墻壁里走了出來,身似幽靈停在了劉喜娘身旁。唐九觀不明所以,詫異問黎斯:“這個小女孩是誰?” 黎斯的話語變的神秘而難以捉摸:“唐兄,還記得王翠所講述的故事嗎。故事里,唐夫人買通了張媽,利用移花接木之計讓王翠將親身孩兒扔進了月泉河里。但我若告訴你,那扔進河里的女兒并未沉尸河底,而是今時今日出現在了你的面前。唐兄,不知道你會有何想法?” 唐九觀恍然想到了什么,頓隨即又立刻搖頭:“黎斯,你騙我。她真若是王翠的女兒,今年應該同唐玲一般歲數,也是十八歲,怎么還會是個八九歲的小女孩?荒謬,荒謬至極!” 黎斯輕輕搖頭:“我沒有騙你。真正騙了別人又欺騙了自己的不就是你嗎。救回你第二個女兒的便是唐夫人劉喜娘,雖然她心怨丈夫在外面偷偷有了女人,還懷了孩子,而后從張媽口中得知王翠計劃后更是感到憤怒。于是她一怒之下,將王翠計劃將計就計,但事情冷下來后,她想到王翠所懷的孩子畢竟是你的骨rou,也是唐家血脈,劉喜娘心中善良的本性讓她無法接受因為自己而害死這個孩子的事實,于是她偷偷派人跟著王翠,看到王翠將孩子扔進河里后,就救回了這個命途悲慘的孩子,并悄悄帶進了唐府。這件事自然是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知曉,雖然劉喜娘救下了王翠的孩兒,但并不意味著她就原諒了王翠。女人的天性令她決心不再把這個孩子交還給王翠,于是,劉喜娘利用唐九觀經常出征在外的功夫,秘密在原先居住的庭院內修建了密室,后來杜蝶被燒死,蝶戀閣重建,劉喜娘也轉住到了蝶戀閣中,她同樣也在蝶戀閣內修建了房中密室,養育這個被她從鬼門關撿回來的孩子。劉喜娘母性的本心讓她漸漸愛上了這個孩子,并給她起了名字,叫做——唐小小?!?/br> “至于為何叫做唐小小,則是因為這個注定了苦命的孩子患上了一種怪病,隨著歲月的流逝,她的思想在成長,但她的身體樣貌卻永遠停駐在了八九歲模樣,后來劉喜娘秘密請來大夫給唐小小治病,才知道唐小小所得怪病名曰——斷弧,乃無望無想的意思,患上這種斷弧之病的人因為身體所限,往往活不過二十歲。但即便知道唐小小會夭折,劉喜娘同樣不忍離棄,而身患斷弧怪病的女孩更無法走出密室。于是,唐小小繼續住在蝶戀閣密室內,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這期間劉喜娘看到唐小小總覺得自己虧欠于她,虧欠于這個生來就注定苦命的孩子,劉喜娘不忍再欺瞞唐小小,便將唐小小的身世以及關于王翠的種種說給了漸漸長大的唐小小所知。同時,劉喜娘也細心教導唐小小說話寫字,但唐小小本性內斂,且極少同別人交流,后來竟只學會了寫字,但無法學會說話,只會發出‘咿呀’之聲。唐小小可能從未想到過自己會有走出密室,出現在別人面前的一天,但一切都因為一次意外偷聽所改變了。幾天前的傍晚,唐小小無意從密室里聽到了蝶戀閣內兩個人的爭吵,她偷偷來到了密室盡頭,貼著冰冷墻壁,想要聽明白是誰在吵架。而這兩個人就是劉喜娘同你,原因就是劉喜娘發覺你并非真正的唐九觀,同你發生了爭執,甚至要報官抓你。于是,害怕東窗事發的你就利用邪惡的巫毒術將劉喜娘迷倒,讓她患上了不死不活的死人病?!?/br> “唐兄,這就是我最后的依據,唐小小?!崩杷棺プ√凭庞^目光,平靜的說。 第十章 蝶戀依依情所鐘,碧落黃泉永無隔 “其實,王翠坦白罪行后我也懷疑,王翠只是普通人家出身,后來進入唐府當總管,她如何會接觸到如此邪惡的巫毒之術,想來,應當是你暗中使鬼,讓王翠習得了巫毒之術。還有唐玲,唐玲瘋瘋癲癲,表面看似是因為在蝶戀閣里看到了被吊死的鳳兒而導致了她精神崩潰,加之之前因為毀容她的性情已經變得喜怒無常不可琢磨,于是,她也成了你最好的下手目標,若我所測不錯,唐玲的瘋癲也是被你暗中使用了巫術所害?!崩杷咕従徴f來,唐九觀只是不語,望著那邊唐小小。許久唐九觀開口:“黎兄,即便這個女孩聽到了我同喜娘的爭執,知道我不是唐九觀,但你又如何想到我就是死了七年的杜蝶?!?/br> 黎斯點頭:“我并不知道你就是杜蝶,先前種種懷疑也只是對你唐九觀身份有慮,我無法想到唐九觀面容之下的另外一張臉屬于誰。直到今天申時我重新回到了唐府,重新去了唐玲的文繡閣,唐玲的失蹤一直懸于我心頭,一個活人總不可能平白無故的消失不見,而文繡閣一側窗戶被完全毀壞,顯是有人曾經試圖闖進文繡閣,威脅唐玲。這個人,想必就是唐兄了。我在文繡閣里靜靜待了好久,終于被我發覺了藏于墻壁內側一扇混為墻色的門戶,打開,不多久,我又發現了一間封閉的房中密室,原來文繡閣就是原來唐夫人所居住的庭院,里面同樣建有密室。接著,我就發現了唐小小跟唐玲,在得知我身份后,唐小小將她所知全部隱秘一一寫于我知?!崩杷拐f完,看著唐小小,回頭對吳聞同白珍珠講:“原來,那日在冰窖內救我們三人的就是唐小小?!?/br> “至于你杜蝶的身份,乃是唐小小在蝶戀閣密門縫隙間看到你寬衣解帶,知曉了你是個女人,后來又有唐九觀找人給杜蝶所繪的畫像,比照過后,唐小小就知道了偽裝成唐九觀的就是你這個本應該死于七年前那場大火的唐家二夫人?!崩杷箵u搖頭,道:“若唐兄還有什么疑問,我還有一個更為簡單直接的辦法,之前因為無證無據不便提出,現在可以。唐玲、唐小小都是唐九觀的親身骨rou,你如再執意下去,大可以來一場滴血認親?!?/br> “罷了,罷了,天意如此?!碧凭庞^擺手,緩緩踱步走到蝶戀閣一側窗邊,眼中還是驚奇的看著唐小小,終于嘆息一聲:“我認了,我的確不是唐九觀,而是杜蝶?!碧凭庞^說著,輕輕在面上一掃,一張無比精致細薄的人皮面具被掃落下來,露出了唐九觀粗狂面容之后的臉,那是一張傾國傾城的絕色面靨,這張臉自然屬于杜蝶。 “黎兄不愧當世神捕,杜蝶已然心服?!狈讲胚€是厲聲厲色的唐九觀,轉眼變成了風情萬種的絕美女子,這轉變讓在場每一個人都覺得有些措手不及。斯望著杜蝶美艷的面容,也有微微目眩,問說:“唐兄,不,杜蝶。若非唐小小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恐怕你的真正面目永遠不會拆穿?!?/br> “所以我說天意如此,若非劉喜娘當日一念之仁,保住了唐小小,今天她的冤情便不會得以澄清。還有王翠,算也死的值了,失而復得了一個女兒?!倍诺麚u頭,青絲凌亂散下,卻未增加杜蝶狼狽之態,只多了別樣的疏懶風韻。杜蝶望著唐小?。骸疤菩⌒?,你沒看錯,也沒聽錯。七年前那場大火,其實便是我自己所放的,我找來了一具死去的女尸送入火海里代替我,而后我就貼上了人皮面具,以唐九觀的身份重新開始生活,轉眼,已是七年了?!?/br> “你裝扮成了唐九觀七年,未被發覺已經是奇跡了?!崩杷沟?。 “只因偽裝成唐九觀后,因為摯愛女子的離世,讓重情義的唐九觀自此再也不近女色,甚至同劉喜娘分房而睡,故此,我才僥幸避過了七年漫長的時間。這期間,我每一天不是戰戰兢兢而過,總是擔心會被人拆穿。但王翠說過的一句話沒有錯,紙永遠包不住火,只是早晚而已。終于,七年后,劉喜娘的貼身丫鬟鳳兒在未經我同意替我整理過書房后,發覺了我一直隱藏的秘密?!倍诺采系膭⑾材?,眼中流露出悲傷之色:“劉喜娘很快找到了我,趁我洗澡時沖了進去,發覺了我是女兒身。我拿住了她,送回蝶戀閣,她便罵我,聲嘶力竭的罵我,撕扯我的衣服,因為那之前我已經差遣走了蝶戀閣里所有的丫鬟家丁,于是我任由她打罵于我,因為我知道,接下來,我將做一件對不起她的事。黎兄所猜不錯,苗疆孔雀嶺的巫毒之術的確不會是王翠這種終生未離開過定陽縣的鄉野女子所能夠掌握的,那是我偷偷將繪有巫毒之術的圖頁塞入她死去相公的遺物里誘騙她去學習的,也是為了有朝一日,我可以嫁禍于這個癡情女子。至于王翠、劉喜娘及唐九觀之間的關系,因為王翠曾經示意同我重溫舊情,于是我派人去了東甄村仔細調查后知曉了一切,后來王翠對于唐玲的過分關注和照顧又引起了我的疑心。劉喜娘應是她的仇人,她不可能如此在乎仇人的女兒,于是我偷偷喬裝成刺客去了張媽家,威脅張媽說出了王翠偷龍轉鳳的真相,但對于劉喜娘移花接木將王翠女兒重新送還給王翠的過程,張媽卻并未對我提及,所以我也是從黎兄口中才得知了這曲折之后的曲折真相。話說的遠了,劉喜娘知曉了我的身份,我就用巫毒之術封死了他的六識,令她變成了一具活死人。而后,我找到了鳳兒,因為就是她發現了我的秘密,我自然不可以留她,于是我殺了她。劉喜娘的死人病,鳳兒的慘死,我需要一個替罪羊的兇手,于是我嫁禍給了我自己,也就是七年前慘死于蝶戀閣內的杜蝶,我利用截斷的鳳兒殘手將杜蝶復仇的謠言散播了出去?!?/br> “如此,那為何殺小杏?”黎斯問。 “鳳兒發覺我的秘密后,不僅只告訴了劉喜娘,還告訴了她最好的姐妹,小杏。于是,小杏也必須死?!倍诺届o的說,面容沒有絲毫波瀾,似殺掉兩個人并非她自己,她只是在說別人的過往一般。 “七年前,你假死之后,那些無辜得了怪病不久離開人世的丫鬟,想來也是你下的毒手?!崩杷瓜氲狡吣昵巴瑯拥霉植‰x奇死亡的唐府丫鬟,問說。杜蝶點頭:“那幾個丫鬟在我身邊侍候了四五年,對于我太過了解,我若想安全在唐府喬裝成唐九觀,她們必須要除掉?!?/br> “你做事如此謹慎,冰窖內鳳兒衣角遺留的白素裟殘角應當是你為了嫁禍唐玲而故意留在鳳兒身上的了?!崩杷瓜氲秸f,杜蝶點頭:“我素知大世神捕的威名,自知那些神鬼傳說蒙騙不了你。于是,必須得有一個真正的兇手出現才可令你罷手?!?/br> “其實你大可不必那樣費盡,想辦法除掉我們三人便是,就像是偷偷將冰窖的石門關上?!崩杷寡粤T,杜蝶輕笑說:“黎兄大可以說出來,沒錯,關你們進冰窖的人就是我。那晚小杏被殺,唐府一片大亂,恐短時間內不會發現你們三人的失蹤,待發現時,你們也早已經凍死在冰窖里了,這本是我最好的打算。但可惜,往往天不隨人愿?!倍诺D頭看向唐小小,唐小小雙眼回望杜蝶,唐小小目光空靈如同夜空,杜蝶不覺轉開了目光。 “你先前是打算將王翠推出來,也是你告知了王翠關于鳳兒尸身上遺留白素裟殘角的事,王翠自然知曉唐府內擁有白素裟衣的只有三人,一個是自己,另一個是昏迷的劉喜娘,再一個就是唐玲。王翠果然就在唐玲白素裟衣里找到了殘缺的一件,而且唐玲瘋癲成狂的病越來越嚴重,不時還會拿著剪刀來傷害他人,這種種假象讓王翠不得不相信唐玲就是殺死鳳兒同小杏的兇手。王翠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而唐玲的突然失蹤則讓王翠不顧一切,她擔心唐玲失蹤又是去殺人了。她為了保護唐玲,于是自己跳了出來欲替唐玲頂罪,就有了蝶戀閣內她揚刀欲殺劉喜娘的一幕?!崩杷咕従彽劳?,杜蝶注目黎斯,輕輕頷首:“黎兄說的沒錯,我就是想讓王翠自己跳出來,這般,于她于我都好。我原本計劃的是先擄走唐玲,再王翠出來承擔罪責,最后瘋癲的唐玲在唐府某個角落自殺身亡,如此一切就圓滿了。但還是那句話,天不隨人,偏偏唐玲在文繡閣神秘的消失了?!?/br> 唐玲還是癡癡傻傻的坐著,此時聽到別人喊自己名字,面上露出兇狠的神情,又很快變得迷茫。她轉過頭看到了劉喜娘同唐小小,站起身搖搖晃晃走了過去。 唐小小望著唐玲,緩緩伸出手,握住了唐玲的手。 “你為何定要殺唐玲?她本是個無辜的孩子,同你們大人之間的糾纏并沒有關系?!崩杷箍粗屏?,突然想到什么:“莫非你有什么秘密被唐玲所知曉?!?/br> “黎兄好見識?!倍诺f:“七年前,定陽縣郊黑石山上,唐玲不巧看到了應當是死人的我。我那時穿了一身白素裟衣,她嚇壞了,我還沒有動手,她就自己滾下了山。然后,唐玲的臉變成了那樣,而且她的腦袋滾下山時撞到了山石,忘記了之前所看到的事,也是我一時心慈手軟,放過了唐玲。本也一切安好,但偏偏最近兩年,唐玲的腦痛頻發,老做噩夢,說自己看到一個穿白素裟衣的惡鬼想要殺她。我問了大夫,唐玲越頻繁的頭疼說明她有可能恢復曾經的記憶,于是,我不得不再次將矛頭對準唐玲。她也得死?!?/br> “還有一個問題,唐九觀呢?!崩杷股钌钔诺?,搖搖頭說:“我想過很多原因,也還是想不通。你即便說了這許多,我也依舊不懂你做這許許多多事情的根源是什么?七年前,唐九觀那般珍惜你,你為何要將自己葬送在一場根本不可能發生的大火里,而后又假冒唐九觀在唐府待了七年,你裝神弄鬼究竟是為了那般。杜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br> “你想明白嗎?”杜蝶緩緩走到蝶戀閣靠窗位置,柔聲道:“蝶戀依依情所鐘,碧落黃泉永無隔。世間種種皆落寞,此情長寄美人冢?!?/br> “這是當時九觀送于我的詩,他說過,他這一輩子如果定要死于一人手里,他希望那個人是我?!倍诺従忁D首,摔碎了墻角的幾個酒壇。酒壇里裝滿的不是烈酒,而是一壇壇黑油,杜蝶從懷里抽出了火石,打著火石,而后側目眾人:“這已不再是曾經的蝶戀閣,這里也沒有唐九觀、杜蝶,有的只是回不來的記憶。走吧?!?/br> 吳聞抱起劉喜娘,白珍珠拉著唐小小沖到了門外,黎斯想要阻止杜蝶,杜蝶倏然抽出了墻上金刀,金刀熠熠生光,杜蝶就那么平靜的看著黎斯:“黎捕頭,黎兄,很抱歉,你的問題我最后還是不能同你說明白,或許,將來的某一天,你會從另外一個人口里得知我的故事,一個名叫杜蝶的女人的故事。走好?!倍诺麑⒔鸬稒M在脖頸,黎斯無法,只得退出蝶戀閣。 黎斯退出來的瞬間,一股濃烈的黑火從蝶戀閣內吞咽了出來,黎斯分明看到了那道清麗的身影瞬間湮滅在炙熱的大火里。 “這就是宿命嗎?終究注定了要葬身火海?!崩杷归L嘆。 第十一章 世間種種皆落寞,此情長寄美人冢 十月初八,唐府,唐九觀書房。 昆金正在書房里招呼捕快仔細搜查,吳聞在一旁問黎斯道:“捕頭,你怎么猜出杜蝶有秘密藏在書房里?!?/br> “杜蝶喬裝成的唐九觀往日多就住在書房里,且他的書房從來不讓人輕易進入,而那晚杜蝶說因為鳳兒闖進了書房發現了他的秘密,這才有了之后種種。至于這個秘密,杜蝶多有隱晦,讓我起疑?!崩杷拐f到這,白珍珠不覺問說:“黎大哥,那鳳兒不就是發現了杜蝶女扮男裝的秘密嗎?” “不然。杜蝶說過,鳳兒回去之后,劉喜娘撞見杜蝶洗澡后才發現了杜蝶女扮男裝的秘密。況且,若鳳兒真的知曉了唐九觀是假的唐九觀,她還會那么平靜的留在唐府嗎。鳳兒之后所做,只可說明她發現了一個秘密,但并非杜蝶假冒唐九觀,而是另外一個秘密?!?/br> “什么這個秘密,又另外一個秘密,黎大哥,你說的我頭都暈了?!卑渍渲榛沃X袋說。 “黎神捕,這里有發現?!崩ソ鸬脑挻驍嗔巳说慕徽?,黎斯三人連忙走過去,在唐九觀平日看書的低塌下發現了夾層。夾層被打開,里面赫然存放著一具人的骸骨。 黎斯看到了骸骨肩膀上一道深入骨頭的傷疤,嘆息一聲說:“這就是真正的唐九觀了?!?/br> “難道這就是鳳兒所發現的秘密?”白珍珠問,黎斯默認的點點頭。 “唐九觀死后,杜蝶依然對他不離不棄,不忍分離。如此情深的男女,杜蝶為何要下殺手呢?!崩杷箵u頭,想不明白。 “捕頭,這骸骨下面有東西?!眳锹勓奂?,一手取了出來,卻是一面鑲著銀邊的令牌,令牌正面是黑色的背景,勾勒著半邊高懸在夜空里的彎月。背面則用晦澀難懂的字體刻出了一個字——夜。 “黑夜?!捕頭,這是……”吳聞脫口出,黎斯立馬用眼神制止了吳聞,吳聞停止了后面的話。昆金只是遠遠躲在后面,似是對那具剛剛發現的骨骸多有畏懼,黎斯不知昆金聽到了多少,又看到了多少??傊?,銀色的“黑夜”令牌被黎斯收拾好了,不久,唐九觀的骨骸被送往縣衙,黎斯三人也離開了唐府。 唐玲、唐小小姐妹連同唐夫人劉喜娘一并離開了那座沉淪著恩怨情仇的唐府深院,白珍珠覺得這兩女一母特別可憐,黎斯心中也自有打算,唐玲和唐夫人的巫毒術有一人或許有法子可解,那人自就是黎斯的老朋友,大世第一仵作,死人醫老死頭。至于唐小小的斷弧之癥,黎斯也只能寄希望于老死頭有奇術妙法,可以幫助到唐小小了。 回去的路上,白珍珠拉過黎斯同吳聞來說:“黎大哥,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之前在定陽大街上撿到的寫有救命二字的白紙團,究竟是誰丟的?” 吳聞立即接口說:“自然是唐夫人劉喜娘了,她知曉了唐九觀乃是杜蝶喬裝,故此留下白紙團想讓人去救她。不過……”吳聞口氣又變得遲疑起來:“不過好像杜蝶說過,鳳兒先發現他的秘密后,唐夫人才趕過去撞破了杜蝶喬裝唐九觀的陰謀。但那卻是回到唐府之后的事了,又如何在之前的定陽大街上先遺留下寫有救命二字的白紙團呢。令人費解?!?/br> “莫不是唐夫人一早就發覺了唐九觀有異,早就識破了杜蝶的身份?”白珍珠一旁推測說,吳聞點頭:“有這個可能?!?/br>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求解最終真相,黎斯卻始終沉默。白珍珠不由得問:“黎大哥,你怎么看?!?/br> “白紙團,我覺得不像是唐夫人留下的?!崩杷箵u頭說:“但具體原因,我也說不上來,只是感覺吧。但像珍珠說的,如果唐夫人早知曉了杜蝶的真正身份,她為何不早早揭穿她呢。即使可能她受到了杜蝶的脅迫,也應該有別的途徑將事實真相留存下來。所以,唐夫人遺留白紙團的可能性不大?!?/br> “那黎大哥覺得會是誰留下的白紙團?!卑渍渲楸焕杷挂徽f,也覺得多有可疑,繼續問黎斯的意見。黎斯望著白珍珠,許久說:“當日,定陽長街上有唐九觀以及兩頂小轎,轎內分別是劉喜娘同唐玲,唐夫人既無可能遺留白紙團,唐玲就更無可能了。那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剩下的一人?!?/br> 吳聞想到了結果,錯愕的看著黎斯,說:“捕頭,你難道是說,白紙團是……是喬裝成唐九觀的杜蝶留下的?” 黎斯緩緩的點頭:“我也不敢肯定。只是杜蝶這個女子留下了太多秘密給我,而她講述的故事里同樣存在了眾多疑點和不合理的地方。比如她所提及的鳳兒于書房發現她隱秘的事,她明明可以將這個秘密解釋成是她女扮男裝的秘密,但她卻并沒有這樣做,而是隱晦的留下疑點給我們,從而讓我們在書房內發現了唐九觀的骨骸還有那塊令牌。這不覺奇怪嗎。同樣還有,杜蝶是一個謹慎小心的女子,就從她喬裝成唐九觀七年并未被人識破一點上就可看出,但為何她會那么大意,讓鳳兒一個小丫鬟就發現了她深藏于書房里的秘密。唐九觀骨骸隱藏的十分隱秘,若無任何破綻鳳兒是不可能那么輕易發現的,真若如此,這個送到鳳兒面前的破綻如何解釋。再有,杜蝶殺人可謂無情,七年前誅殺那幾名丫鬟,七年后殺鳳兒小杏她都是毫無顧忌的下手,為何在唐玲身上她偏偏有了婦人之仁。杜蝶說,唐玲在七年前的定陽縣黑石山上撞見了杜蝶,但她并沒有說清楚為何一個應該死去的杜蝶會去黑石山,而唐玲去黑石山又為了什么。還有杜蝶臨死前所說的話語,分明里面遺有她無法說出口的隱秘,又是什么??傊?,諸多未知依舊圍繞在這個已經死去的女子身上?!?/br> “就如同白紙團之謎一樣,或許需要一個漫長的等待,問題的真相才會慢慢浮出水面?!崩杷箛@息一聲說。 黃土路上,黎斯回首望著唐府,漸漸被風所湮滅的紅墻綠瓦。不知多年后,還是否會有人記得這里面曾經住過的人,發生的故事,還有悲惋的愛情。 而黎斯心頭,如巨石橫亙,久而不落。杜蝶至死不說的隱秘似寒冬堅冰在黎斯心底有了一絲化解,定陽縣乃是青州東邊門戶,外面有對青州虎視眈眈的東妖國等諸國。而唐九觀是康王周邈安插于定陽縣這東邊門戶上的一把堅固的鐵鎖,但如果一旦這把鐵鎖裂了、碎了,又或者被一把假鎖所替代了,那放眼定陽縣,若東妖國來犯,則岌岌可危。再論及青州全境,一旦東邊天險門戶有失,青州廣饒的平原則毫無可抵擋東妖上萬賊兵的屏蔽,更無“紫面豹子”唐九觀這般對陣東妖賊兵如有神助的大將可守,那時,所失恐非一城一池這般簡單。黑夜令牌即在,若杜蝶就是黑夜潛入定陽的那枚毒針,她偽裝唐九觀七年,難道就是在等待機會,等待一個命令,一個足可以震動大世根本的可怕陰謀。 黎斯停止思想,他不愿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黎捕頭,黎兄,很抱歉,你的問題我最后還是不能同你說明白,或許,將來的某一天,你會從另外一個人口里得知我的故事,一個名叫杜蝶的女人的故事?!?/br> “杜蝶啊,杜蝶,你究竟心中藏了何等的秘密來讓黎某去猜啊,你可是害苦了我了?!崩杷惯b望蒼天,那邊黑色的半月已緩緩飄上,似轉眼就要遮天蔽日。 黎斯目光閃亮,將黑色令牌藏于懷里,腳步堅定走向了那片黑夜即將來臨的天幕里。 卷三 天藍殺意 第一章 天藍佛牌樓 城外下了兩天蒙蒙細雨,像是三月情人的目光多情而朦朧,卯時,天藍城的百姓大多早早起了床,穿好了衣衫,走出了家。 天藍城大街上飄蕩著一股別樣的香氣,城中百姓前擁后簇的來到了城南一塊巨大的場地上,場地分東南西北布置了四個香壇,檀香裊裊升起,四個香壇中間是一座巨大的金光燦燦的牌樓,樓頂鏤畫著十八神佛圖,即便是在這陰雨綿綿的晨光里同樣散射著一縷縷莊嚴神圣的金光。 “呀,真氣派啊?!眹@在香壇外的人群里,有一個年輕美貌的少女忍不住感嘆說,身旁一位中年男子,瞧了少女一眼道:“這位姑娘不是天藍城人吧,這佛牌樓可是天藍城首富曹冠洲老爺豎的金佛樓,能不氣派嗎?!?/br> “曹冠洲?”少女聽到這個名字像是想起了什么,轉頭看向自己身后站著的兩個人。一個身穿青衣書生袍,三十多年紀,目光深邃,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笑容。還有一人大約六十歲年紀,滿頭白發,穿一襲白袍子,老者看上去弱不禁風,像一陣大風來就會被吹走的樣子。 “黎大哥,曹冠洲這名字好像聽過?!鄙倥畬η嗯蹠虬绲哪凶拥?,這男子便是大世四大神捕之一的鬼捕黎斯。少女名叫白珍珠,是黎斯老友的meimei。老者則是黎斯搭檔,大世第一仵作,老死頭。 黎斯點頭:“這曹冠洲不僅是天藍城首富,便是在金州境內也是數得著的有錢人。所以,即便是平道王周逐也對這個曹冠洲另眼相看?!?/br> 白珍珠瞅著高聳的金色佛牌樓,這佛牌樓高約七丈,牌樓底部有一個祭堂,牌樓表面用金粉勾勒出各種佛教圖案,在牌樓頂供有十八神佛圖。金佛牌樓寓意了神賜的財富和權力。 辰時過了一半,黎斯看到身穿官服的天藍城縣令來了,正主曹冠洲也終于現身了。曹冠洲面寬額高,生有一張相術中所謂“聚寶盆”的臉骨,怪不得可以聚斂如此多的金錢。 曹冠洲在佛牌樓四方先后祭拜,而后進入到佛牌樓內的祭堂祭拜,跟隨著曹冠洲祭拜的是一個走路有些怪模怪樣的年輕男子,男子腦袋不停搖晃,肩膀、腰也隨著腦袋一起晃動,遠遠看去,像是一只碩大的鴨子在走路。從曹府人群里走出來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扶年輕男子祭拜完了。 曹冠洲從佛牌樓祭堂里走了出來,瞥了一樣跟在身后的年輕男子,臉有不悅。 “那走路怪模怪樣的年輕人是誰?”白珍珠問。 “那是曹冠洲老爺的公子,叫曹磐……他不是有病,是腦袋不好使,是個傻子?!?/br> 祭拜后,有一群和尚上去念經祭理,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后才完事,最后,是曹府發送禮金和糕餅,領到錢和糕餅的天藍城百姓終于心滿意足的露出了笑容。 巳時,金色佛牌樓就算是真正的豎牌了,曹冠洲和縣令都走了,聚攏的百姓也都離開了。白珍珠拉著黎斯繞著佛牌樓轉了兩圈,左右是繁茂的樹林,前面不足百丈外是一大片莊院,氣勢恢宏,應該就是曹府。 黎斯陪白珍珠轉悠了好大一會兒:“丫頭,差不多了,咱們還得轉路去神道城,天藍城只是路過,不能再耽誤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