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報仇?!笔Y遙突然接口,銀瓶兒吃驚的看著蔣遙說:“你怎么會知道?” 蔣遙伸出一只手摸著銀瓶兒落滿淚水的臉頰,道:“傻瓜,即便你可以瞞得住我,卻瞞不了你自己的心,擁你睡時你已不知多少次在夢中輕輕喃語著這兩個字——報仇!” “是,我就是為了報仇才接近你的。而我的仇人就是你爹,蔣琛?!便y瓶兒面容變得蒼白如紙:“十多年前,蔣琛率軍被圍西夜狼谷,他為了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從谷內村子里抓來了幾百村民,讓他們穿上戎裝,將西夜虎狼軍引入狼谷最深處,而他們自己則藏在狼洞子里逃過一劫,但那些喬裝成士兵的狼谷百姓最后都被西夜軍堵在了狼谷谷底,一個都沒有活著回來。那里面……就有我的爹娘,還有我所有的親人。我當時躲在一塊巨石后面,看到西夜的士兵滿身鮮血的從谷底走了出來,那些血……紅的刺眼,紅的讓人心碎?!?/br> “離開狼谷的那一刻起,我也用鮮血在我心底刻下了兩個字,報仇!我要讓奪走我血親的人,血債血償?!便y瓶兒身體劇烈顫抖:“這就是銀瓶兒的故事。蔣遙,你還能喜歡我嗎?喜歡一個從開始接觸你,就滿心仇恨的女子?!?/br> “我不關心你為了什么接觸我,我只在乎你現在?!笔Y遙目光微笑:“現在,你的心中有我,足夠了?!?/br> “你不恨我?” “我們都是戰爭鐵蹄下的犧牲者。他們攻城略地失去的是生命,而我們失去的親人、幸福和歡笑,我如此、你亦如此,我又有什么資格怪責于你?”蔣遙對視銀瓶兒的雙眼。 “我會殺了你爹?!便y瓶兒悲傷道。 蔣遙面部微微抽搐了一下,他輕輕從牢內伸出手,摟住了銀瓶兒,低低在她耳邊喃語了幾句。銀瓶兒緩緩站起身,再沒有看蔣遙一眼,從大牢里走了出去。 蔣遙望著銀瓶兒離開的背影,對著大牢深處某個角落道:“出來吧,既然已經來了?!?/br> “你知道我來?”一個挺拔的身影緩緩走出大牢陰影里,面如冠玉,臉頰中間有一道碩大的刀疤,蔣寧。 “若非是你,銀瓶兒又如何能買通獄卒進來見我這一面?!笔Y遙緩緩說。 “哼,雖然有你這般懦弱的弟弟讓我覺得丟臉,但你畢竟還是蔣家子孫,跟我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年,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些了?!笔Y寧目光落在蔣遙臉上:“爹不會插手你的案子,而據我所了解的情況看,對你十分不利?!?/br> 蔣遙似并不關心自己即將要面對怎樣的困境,他望著蔣寧,像是多年前小的時候一樣:“蔣寧,我們多久沒在一起平靜的說話了。一年、兩年……十年,我已經不記得了。是否在你心中,我真的就那么懦弱,那么一事無成,只會龜縮在爹的庇護下而讓你覺得憤怒,甚至仇視?!?/br> 蔣寧看了一眼蔣遙,搖頭說:“我對你的看法有那么重要嗎?” 蔣遙笑了笑:“還記得十一年前嗎?那場暴風雨的夜晚,我們兩個偷溜到后山去玩,等晚上回來時,看到了娘躺在一地的雨水里,鮮血從她胸膛汩汩冒出,娘張著嘴想要對我們兩個說話。你當時跑開了,而我走了過去?!?/br> “別說了?!笔Y寧臉色鐵青,似不愿意回憶起這段過往:“娘的死我又怎么會忘記,只是這段過往我不愿意再想起?!?/br> “沒有忘記?!笔Y遙看著蔣寧:“那你還記得娘活著時總愛對我們說的話嗎?” “什么話?” “她的愿望?!笔Y遙緩緩道:“在遠離人群的地方建一幢房屋,不需要很大,可以容納我同你,還有娘,沒有殺戮、沒有仇恨、沒有傷痛,有的只是歲月平靜安詳的流逝,流逝到我們都長大成人?!?/br> “那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空想?!笔Y寧不自覺摸了摸臉上的刀疤:“現實總是殘酷而血腥的?!?/br> “但娘不那樣認為,她有著一個母親固有的執著。直到她生命消散的剎那,我還是可以從她眼睛里看到她對我們的留戀。我無力挽留她的離開,唯一可以為她、也為我自己做的,就是盡量去實現她的夢想,建一幢房屋,保護我……也保護你?!?/br> “我做了?!笔Y遙淡淡的笑著:“我建造了一幢房屋。但我的力量孱弱無法說服你住進來,我只能一個人龜縮在這幢房屋里,從里面看著你一步步走向殺戮和血腥,如同爹走的路一樣。慢慢的,你進不來,我也無法再出去,這幢房屋對于我已經不再是保護,而變成了囚籠?!?/br> “蔣寧,如果再有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你會住進我的屋子嗎?”蔣遙聲音里帶著一抹無法控制的起伏,蔣寧深深看了一眼蔣遙,轉身道:“我走了?!?/br> 蔣遙看著蔣寧的步伐變大,遠遠的道出四個字:“哥哥……保重?!?/br> 蔣寧走出大牢,仰首望著頭頂穿破黑暗的光明,輕輕道:“會嗎……但時光已永不可能回頭了?!?/br> 巳時,天色陰沉的厲害,像是漂浮著一塊巨大的鉛塊,隨時可能從天際砸向地面。 文鐵樹如釋重負的回來了,龐博開堂過審。 蒙銳一旁靜聽,龐博開堂將蔣遙押了出來,隨即由文鐵樹將證據一一表呈上來。云州州衙外聚集了大群的云州百姓,大家都好奇蔣遙這位護國將軍的二公子究竟犯了何罪。 從葛順喉內發現的夢影花粉的胭脂、清風堂伙計錄下的口供一一被擺在了大堂上,加之蔣勇的人證,證明蔣遙同林善曾有過激烈的話語沖突,證據一一將藥方殺人案的真兇指向蔣遙。文鐵樹剛待要拿出新的證據,蔣遙突然道:“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殺了林善,也殺了其余三人,都是我做的?!?/br> 州堂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愣。蔣遙看著所有人的眼光,笑道:“你們傻了?我說是我殺的人,你們有證據,我認罪了。還等什么,畫押吧?!?/br> 文鐵樹看了一眼龐博,龐博點點頭,蔣遙畫押了,開堂還沒出一時三刻,這案子已經了結了。 蔣遙被重新押回大牢,待行書送上圣城勾審,蔣遙便會被殺頭處決。 “龐大人,這樣結案是不是有些草率,畢竟蔣遙殺林善等人的動機還沒列明?!蔽蔫F樹找到龐博道。 “好了,好了,既然已經都認罪了,多一事不若少一事,而且蔣家二公子是出名的怪人,跟瘋子一樣,殺人又有什么好解釋的?!饼嫴┑?。 文鐵樹無法,只得跟蒙銳去找老死頭。老死頭還呆在黑屋子,對著滿屋子的尸體。蒙銳看著兩眼直勾勾的老死頭,拍了拍老死頭肩膀問:“前輩?” “干嗎?我還沒死?!崩纤李^眼珠子轉了轉,文鐵樹笑了:“我還以為老前輩在黑屋子里待得走火入魔了?!?/br> “走火入魔,我還沒那么高深。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崩纤李^認真的說。 “問題,什么問題?”蒙銳道。 “怎樣能跟一個死人見一面?!崩纤李^一字字說的明白,文鐵樹對著蒙銳搖搖頭,小聲嘀咕著:“我看,果真有點走火入魔了?!?/br> “捕頭,捕頭!”門外響起了喊聲,文鐵樹聽聲音不對,立即開門,門外捕快道:“捕頭,大事不好了?;_左庭衛蔣寧劫了大牢,救走了殺人犯蔣遙,現在蔣寧正朝后堂來。捕頭,咱們要不要躲躲?” “躲?躲什么躲!”文鐵樹一張臉氣的通紅,拳頭握的咔咔作響,大聲道:“蔣寧,你真當我云州衙門無人不是,好,我就會會你!” “不用你會我,我自己來了?!笔Y寧一身甲胄,一柄寶劍握在手中,看著文鐵樹跟蒙銳:“我不是劫獄,只是放走無辜的人?!?/br> 龐博也趕來了,滿頭大汗的隔著蔣寧有段距離道:“少將軍,你這是要干什么。有事可以慢慢商量,這是何必呢?” “大人,他這是劫獄,你還跟他商量個鬼?!蔽蔫F樹氣極了,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了,當機立斷的說。 “你耳朵聾了?我說了不是劫獄,只是放走無辜的人?!笔Y寧緩緩道:“而且,我已將林善之案真正的兇手送來了?!?/br> “真正的兇手?”文鐵樹看了看,大聲喝問:“誰?” “我?!笔Y寧這一個字落地,在場的人都已靜默無聲。 第九章 錯生眩鬼 “你開玩笑吧?”文鐵樹顯然搞不清楚蔣寧究竟想說什么,蔣寧倏然出手,一柄長劍在文鐵樹還沒有任何反應的瞬間就已經貼上了他的脖頸。蔣寧冷冷道:“現在你還覺得我在開玩笑嗎?” “你……”文鐵樹斷然無句。 蔣寧收劍,隨即解開身上盔甲,說道:“林善四人皆是死于劍下,但蔣遙自出娘胎開始就沒有摸過劍,而且他身體孱弱,常年臥病,又怎么有能力持劍殺人?!?/br> “這倒是?!蔽蔫F樹點頭說。 “所有人都是我殺的,戰場上我已殺成千上萬的賊子,多殺這幾人又有何難?!笔Y寧將寶劍扔在地上:“還發什么愣,還不抓我進大牢?!?/br> “這……”文鐵樹有點蒙了,他看看龐博,龐博更是兩眼瞪大了望著蔣寧,不知該怎么辦。蒙銳嘴唇動了動,似要說話,一只手輕搭在他肩頭上。 老死頭的話悄悄傳來,只有一個字:“等!” 等,等什么?蒙銳閉緊了嘴。不久,蔣寧聽到身后有異響,驀然回頭,卻是蔣遙。蔣遙臉色蒼白,拖著幾乎跑不動的身體來到蔣寧身旁道:“蔣寧,你在做什么?根本同你無關,你為什么要替我頂罪……人根本就是我殺的!” “廢話,已經救你出了大牢,就應該遠走高飛。人就是我殺的,跟你又有什么關系?”蔣寧冷冷道:“還不快點滾,難道你也想看我做大牢的樣子?!?/br> “哥!”蔣遙突然叫了一聲,蔣寧的身體晃了晃,蔣遙抱住蔣寧:“哥,我知道你想保護我,我知道,但我不能為了活命,讓我自己哥哥去死!我做不到,做不到??!” 蔣寧貼近蔣遙耳邊道:“這許多年來,一直是你想保護我,就這么一次,讓我來保護你吧?!?/br> “不,絕對不行?!笔Y遙猛的撿起地上的寶劍,面向蒙銳,滿臉淚痕的說:“蒙捕頭,人真是我殺的,葛順身上的胭脂粉就是他反抗時我不慎灑在他身上的,林善也是,所有人都是我殺的。你放了蔣寧,抓我!” “滾!”蔣寧拉回蔣遙,冷喝道:“就憑你,能殺誰?” 蔣寧同蔣遙互相爭執,州衙后堂的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像是看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一幕,因為他們的瞳孔中,映射上去的就只有一個人而已。 文鐵樹感覺頭皮發寒,他聽到從蔣寧口中發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一個聲音是蔣寧,而另一個聲音竟是蔣遙。 兩個聲音、兩兄弟,卻只有一個人。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龐博無比詫異,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 老死頭微微嘆息,這時蒙銳走前一步,緩緩道:“蔣寧,你說是你殺了林善,那你為什么要殺他?!?/br> 蔣寧沉默片刻:“殺就殺了,沒有為什么?!?/br> “蔣遙呢?!泵射J看著場中:“如果你也說不出原因,那殺人犯就是蔣寧?!?/br> “不,不是蔣寧。我說,我說!”蔣遙低下頭,微微閉眼道:“因為林善那老頭子滿嘴的胡說八道,他說我得了怪病,說我腦子有問題?!?/br> “他都對你說了什么?!泵射J問。 “他,他才是個瘋子。他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蔣寧,蔣寧只是我腦子里想出來的,但虎沖左庭衛蔣寧整個云州城都知道,他怎么可能不存在,所以林善才是個瘋子。他一遍一遍的糾纏我,要給我治病,但我根本就沒病。為什么還讓個瘋子給我治病,哈哈!”蔣遙肌rou抽搐著,笑了出來。 “你就因為他總是糾纏著你,說你有病,你才殺了林善?”蒙銳問。 “不,我不想傷害任何人?!笔Y遙目光突然變得迷茫,倏然又變得兇狠,道:“林善的死是他自找的。他想給我治病我拒絕了,他竟然要挾我,說要告訴蔣寧,我不能讓蔣寧受到傷害,于是我懇求他,我跪下求他不要告訴蔣寧。林善答應了,但要我給他銀子,我給了一次又一次,但他就是個貪心鬼,根本不知道滿足。哼,我走投無路,只能殺了他?!?/br> “但我沒想到,林善死也不肯放過我。他給我留信條說,已經將關于我跟蔣寧的秘密藏在了他所開的藥方里,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人所識破,到時候,這個秘密就會流傳出去。我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于是,我繼續殺人,殺人……”蔣遙的語氣變得尖銳,蔣寧看著他:“你是為了我而……殺的人?” “不只為了你,是為了我們兩個?!笔Y遙目光堅定:“這個世界上我已無太多的牽掛,娘死后,就只有你跟我。我絕不能讓任何人再把你我分開,除非有一天我們其中某個人死掉了?!?/br> 蔣寧的目光悲涼的看著自己弟弟,眼角不覺濕潤。 “但你想過沒有,如果林善所說的都是真實的呢?!泵射J從懷里取出了一本書卷,這本書卷正是昨晚文鐵樹從松月山下、牛仙河畔的骨木齋里的《伏蟲》古書中所得。文鐵樹昨夜找到這本林善親筆書卷后就急忙往回趕,還沒有閱讀,所以他并不知書卷里究竟寫了什么。倒是蒙銳和老死頭已經看過了。 蒙銳緩緩將扉頁翻開,里面記錄著林善醫治蔣遙的全部細節。 蔣遙所得之病乃是古今病史上非常獨特和難以理解的奇病,乃“臆病”中最為另類的病種類,被稱作“眩鬼”。眩鬼之病近百年出現的病例寥寥可數,可查尋的資料和醫治方法更是鳳毛麟角。眩鬼病患者,他的身體內同時存在著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不同靈魂,這多個靈魂分享著一個身體,更像是一種古老邪咒,是故有眩鬼一病之說。 這些存在于同一個軀體內的靈魂各自支配著軀體,彼此并不沖突,但時間愈久,病者就會越來越狂躁暴怒,若無法醫治,最終難逃瘋狂而亡的結局。林善的書卷里記錄著,他所查詢的眩鬼病的患者到頭來都是慘死,死狀恐怖,如被地獄惡鬼奪走了靈魂。林善在書卷里也記錄下了這許多年來一直給蔣遙醫病的手段,藥石、針灸、入眠各種各樣的奇門雜法都嘗試過了,但效果微乎其微。 除此之外,林善還留頁記錄了蔣寧的情況,原來蔣寧跟他娘一起死于十一年前的一場暗殺中,蔣寧死時只有九歲。 蒙銳將林善書卷里的內容讀了出來,目光盯著蔣遙:“林善書中說,到了后來,你自己也感覺到患有眩鬼病,但你不肯面對,不肯相信自己哥哥蔣寧不存在的事實,這才是你殺死林善的原因?!?/br> “一派胡言!”蔣寧頭上青筋爆出,怒喝道:“我看你是妖言惑眾,哼哼,什么狗屁眩鬼??!”蔣寧搶過蔣遙手中寶劍,倏然出手撲向蒙銳。蔣寧雙眼血紅一片,似是一只嗜殺的狼。 “不,哥哥!”蔣寧的長劍就要刺下,身后猛的沖過來一個身影,是蔣遙。蔣遙不顧一切的擋在蒙銳身前,寶劍“噗!”的一聲刺進了他的胸膛,蔣寧手中寶劍當啷落地,他抱住蔣遙,聲嘶力竭的喊道:“為什么,蔣遙……蔣遙!” 蔣遙緊緊抓住蔣寧胸口衣衫,微笑,鮮血順著他的笑容滑落:蔣遙喃喃道:“我已經錯了,不想再錯下去。既然這個身體只能活一個,那么就請你活下去?!?/br> “不!” 蔣遙躺在蔣寧懷里,目光飄遠,聲音漸漸低落,像是融進了過往的記憶里:“許多年前,哥哥……也是這樣抱著我……還有娘……好開心,真想回到那個……時候……” 蔣遙合起了雙眼,蔣寧跪在地上,將臉藏在了一片血污里,那里面還有他久違的淚水。 酉時剛過,云州府衙的黑屋子里,同樣還是蒙銳、老死頭、文鐵樹圍桌而坐。 文鐵樹此時的雙眼還寫滿了無法相信的神情,他終于嘆息一聲道:“好怪,案子破了,兇手也拿住了,但我的心里還像堵著一塊石頭,喘不上氣來。甚至……我覺得蔣遙有些可憐?!?/br> “可憐的或許不再是蔣遙了?!崩纤李^淡漠開口:“蔣遙白天已經死了,現在活在那具軀體里的是蔣寧,他此刻應該才是最痛苦的人?!?/br> “在一個軀體里生存著兩個人,而且一過就是十年,難道就沒有人發現嗎?”文鐵樹想不明白:“即便別人看不出來,老將軍蔣琛呢,那是他自己的親兒子,他會不知道嗎?” “本就是位高權重,一般人都是仰視他們,加之蔣遙平日里本就性情古怪,跟他接觸的人極少,若不因為林善是大夫,估計也絕難有機會識破蔣遙的雙重身份,別人更是沒機會了。至于蔣琛,他應該是知道的,但即便他知曉一切,又能怎么辦?”蒙銳搖搖頭:“那個軀體里的兩個人,可都是他的兒子啊,你要他抹殺掉其中的哪一個?” “哎?!蔽蔫F樹道:“一個時辰前,從老將軍夫人的故居中搜出了十幾張制作精致的人皮面具,面皮臉頰中央有一道刀疤,想來那是蔣遙為變換成蔣寧所制作的?,F在想想,那故居堂房里的無數無臉的人偶應該就是為了制造人皮面具而擱放在里面的吧?!蔽蔫F樹摸了摸鼻子,又道:“我還見到了那只沒臉的黑貓,它像是就生活在那破院落里,一出來又嚇我一跳。它好像也對我們很有敵意,一直在角落里瞄著我們?!?/br> “嗯?!泵射J也道:“但可惜的是沒有找到蔣遙從葛順等人那里得來的藥方,估計蔣遙為了毀滅證據,應該都燒掉了?!?/br> “我還是有地方不明白?!蔽蔫F樹道:“蔣遙是沒能力持劍殺林善等人的,那他是怎么殺的人。難道是他殺人當時,蔣寧附體?” “有這個可能?!崩纤李^說:“據林善書卷所記載,眩鬼病患者體內雖然存在不同的靈魂,但這些靈魂都擁有獨立的思想和技藝。不過在某些特定的場合,譬如生死攸關的時候,這些靈魂是會有連接的,而這個軀體就可以同時擁有不同的技藝。蔣遙可能就在殺人的一刻,從蔣寧那邊繼承了他的武功?!?/br> “太玄了?!蔽蔫F樹聽著就覺得后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要是某個患眩鬼病的人同時存在著數十個靈魂,這些技藝和能力加在一起,他不就成了怪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