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是牛公子吧?”黎斯淡淡地問。 他驚慌失措,對著黎斯拱手道:“在下牛長天?!崩杷箍戳丝磁iL天,道:“牛公子為何深夜來這水潭旁,難道有什么不順心的事?” “我……不,我只是睡不著,出來走走?!迸iL天擦了把額頭的冷汗,再道一句,“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崩杷雇苽}皇離開的牛長天,低首看一眼幽潭,嘴角微微攏出了一抹深刻的笑意。牛長天回到臥房,重新躺在床上,緊緊抓住被角,用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不停喃語:“放過我,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吧?!?/br> 佛洛縣衙。豐無庸臉色凝重地坐在牢房草堆上,黑夜深重,他卻一絲睡意沒有,眼光在腳邊的草堆上停留。倏然,草堆動了一下。 豐無庸嘴角的肌rou緊跟著抽搐了一下,草堆之下不知有什么東西,或者是老鼠,或者是蟲蟻,但豐無庸就是提不起勇氣去查看。心灰意冷之際,他站起身,對著草堆狠狠踢了起來,像是將一腔怒氣和怨氣盡數發泄,但突然,豐無庸的腳被什么東西抓住了,豐無庸整個人愣住了,那是一只手,但只有這一只手,沒有別的。豐無庸嘴角急速地抽搐,腳邊的手迅速地上攀,他看到一抹慘白色爬上了自己的膝蓋、肚子、胸膛,而后來到了脖頸處,沾染著點點血跡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 豐無庸無力地哀叫一聲,倒地?!斑诉?!咚咚!”吳聞腦子一陣迷糊,跳下床打開門,門口站著掐腰的少女,一身紅裝,不是李英風又是哪個?“李大小姐,您知道現在是什么時辰嗎?” “我管什么時辰,我是來傳話的,千蝶讓我來告訴你們,昨晚豐無庸在大牢里上吊自殺了!” “啊,自殺?”吳聞詫異道。黎斯走了過來:“死了嗎?” “沒死,就差一口氣,再晚發現會兒,就死定了!” “好,我們現在去衙門!”縣衙大牢,豐無庸有氣無力地橫躺在牢房草堆上,黎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紫色的淤痕,看傷痕的顏色的確險些就要走了豐無庸的命。王懷讓也在牢房里,跟他并肩站著的還有嚴千蝶。 “是盈盈回來了,她說她在地府里很孤單,要拉我一同下去。盈盈要帶我走,她想要我的命啊,盈盈……盈盈?!必S無庸渾身哆嗦,喃喃自語。 王懷讓搖搖頭,自從豐無庸再次恢復了意識,就不停地自言自語說些奇怪的話。嚴千蝶同黎斯對望了一眼,嚴千蝶問道:“豐無庸,你真的這么想死?” “想死?哈哈,這不就是你們逮我進這里想要的結果嗎?我一死,死無對證,盈盈的案子就可以毫無顧忌地推在我身上,你們豈非省去了找出真兇的麻煩?” “事到如今,你竟然還要狡辯!豐無庸,鐵證如山,你逃不掉?!蓖鯌炎尷淅涞卣f。 “哈哈,哈哈!”豐無庸雙眼射出詭異的綠光,讓在場的幾人嚇了一跳,豐無庸笑罷,“我自從進來這里,便不再想活著離開了,起碼我可以去找我的盈盈,只是沒找出殺害盈盈的真兇,我實在死不瞑目?!?/br> “咳咳?!崩杷雇蝗豢人詢陕?,嚴千蝶輕笑,轉望王懷讓道,“我看豐無庸的狀況,目前不適合再待在這里了,不如就讓他暫且回到墨善藥堂吧?!?/br> “你……嚴姑娘,你可知道你說什么?”王懷讓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指著豐無庸說,“他可是真正的殺人兇手,即便他死在牢獄里,也斷無放他回去的說法?!?/br> “王捕頭,你這邊來說?!?/br> 王懷讓遲疑著跟嚴千蝶走到一旁,不多會兒,王懷讓臉色幾度變化,而后邁著緩慢的步子走回牢房,又望了幾眼豐無庸,才嘆氣說:“你走吧!” 豐無庸做夢也沒想到,他是多么荒唐地進了大牢,又如此離奇地走出了牢獄。 豐無庸走后,黎斯當先帶著幾人前行,王懷讓趕緊趕幾步,追問:“嚴小姐,你方才說的可是真的?” “自是真實,我又怎敢欺瞞王捕頭,放跑真兇?”嚴千蝶頓一下,才繼續說,“昨天我們去了墨善藥堂調查,查到豐無庸前天一大早去了芙蓉鎮跑藥材生意,直到昨早辰才趕回佛洛。而卞盈盈的死亡時間經過仵作初步檢查,應該是在前天深夜的戌時到亥時之間,而這個時間,豐無庸根本不在佛洛,他又如何殺害卞盈盈?” “至于那把匕首,我想的確是豐無庸定做防身,后不慎遺失。否則,他應該不可能將如此厲害的證據留在案發現場,難道想著有朝一日,用這匕首指證自己殺人嗎?” “這……”王懷讓額頭又冒出了冷汗。幾人行行走走,頭頂天色驟然變黑,王懷讓錯愕地抬頭,才發現黎斯竟帶著幾人來到了縣衙黑屋子?!皝磉@里干嗎?”王懷讓問?!奥牨逵f話!”走在前面的黎斯突然說。王懷讓聞言,不由得背后一陣發冷,聽死人說話,難道想讓死人詐尸不成?他望著黎斯,心道這個嚴小姐的朋友也不簡單。嚴千蝶一語不發,站在黎斯身旁,看著他,大眼睛里閃爍著異樣光彩,但只一瞬間,就消失了?!皡锹?!” “在呢!”吳聞應著,從橫躺的卞盈盈的尸床上搬起了卞盈盈的上半身。 黎斯小心地取來從仵作那里借來的工具,將卞盈盈胸膛上方的致命傷重新刨開,仔細檢查起來?!安皇且呀洐z查過了?”王懷讓納悶地說?!巴醪额^,雖然這匕首尖口同卞盈盈的傷痕切口大致可以吻合,卻不知你可否瞧出了其中細微的不同?” “不同?”王懷讓仔細看著卞盈盈致命傷口,突然說,“好像在卞盈盈的傷口周圍有些不規則的小傷口,像是,像是……” “齒傷!”黎斯接口說,“就像是極微小的動物撕咬過的痕跡?!?/br> “不錯!”王懷讓又搖搖頭:“但這傷口太過細小,做不得準?!?/br> “這些細微傷口是不能說明什么,但加上這個我想就可以了?!崩杷雇鲁隹跉?,用銀針從卞盈盈胸內挑出了一樣事物,沾滿了血跡,但不難看出其本身自帶的微綠之色,形狀像是極小的柳葉?!斑@是什么?” “這是紫竹的根!”黎斯說。而后他將微綠帶血的根放在白布之上,道,“吳聞!”吳聞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身后取出了一截植物的根莖,根莖底端生長著幾片不規則的葉,而根脈堅硬。黎斯淡淡地說:“王捕頭,瞧好?!眳锹動秩〕隽艘唤貓杂材景?,黎斯拿著半截根莖狠狠刺在木板上,只聽著“咔嚓”一聲,木板被穿了一個一指大的小洞,而那半截根莖卻是完好無損?!昂脠杂?!”王懷讓說著?!暗拇_,紫竹的根莖具有極高的韌度和硬度,穿破普通木板不在話下,而王捕頭,請你仔細看,這紫竹根莖底端的切面同卞盈盈胸口的創面,可發現了什么?”王懷讓仔細辨別,竟然發現兩者切面也同樣大致吻合,而且紫竹根莖生有細小的倒刺,也剛好解釋了為何在卞盈盈傷口附近會出現細微齒痕的原因?!澳愕囊馑?,你的意思是,卞盈盈根本不是死于豐無庸遺失的匕首之下,而是死于紫竹尖根之下?!” “是?!崩杷裹c點頭,說,“這就是我想說的,而憑這一點,更可以說明現場找到的豐無庸的匕首,是兇手為了欲蓋彌彰,有意放下的?!?/br> 第五章 撲朔迷離暗中鬼 “竟如此?”王懷讓擦了一把額頭冷汗,終于明白嚴千蝶為何要放走豐無庸了?!斑@紫竹,在哪里發現的?” “就在當初發現匕首的那個水池里,水池當中就生長著紫竹?!崩杷箵u了搖手里的紫竹根莖,說?!柏S無庸既無嫌疑,而又有人欲陷害他,那這個人,難道會是顧青城嗎?” “捕頭,捕頭!”門口有人呼喚,進來的捕快找了王懷讓好半天,沒想到竟在黑屋子里找到了自己捕頭。王懷讓見這人,臉色一暗,這人正是自己派去監視顧青城的手下。 “黑子,怎么了?”一臉黝黑的捕快臉色微紅,道:“捕頭,那顧青城,不見了!” “什么?”顧青城果然不見了,他就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樣,在佛洛消失得無影無蹤。王懷讓的臉色頓時鐵青,他萬沒想到,自己當了一輩子捕快,竟被一個文弱書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給戲弄了,這比摑王懷讓兩個耳光子還難受。 王懷讓找不到顧青城,就接受了嚴千蝶的意見,重新回到了青城客棧調查。而黎斯看著被折磨得神智不清的豐無庸,同吳聞護送著豐無庸回到了墨善藥堂,將他安置妥當了,也趕來了青城客棧。 黎斯一來到客棧,就發現王懷讓臉色更加凝重,他面前是青城客棧的小伙計,黎斯上次也問過,名叫小石頭。小石頭支支吾吾,看著王懷讓的臉色不敢說話?!靶∈^,想起什么盡管直說?!眹狼У谝慌匀崧曊f。小石頭這才壯起了點膽子,仔細想了想說:“其實卞姑娘遇害的那晚戌時左右,我在卞姑娘客房門前打掃經過,聽到她在跟人吵架,而且吵得很兇,我害怕只聽了幾句就走了。后來,就再沒去過?!?/br> “那你可聽出跟卞盈盈吵架之人是誰?”王懷讓急切地問。 “是,是……” “是什么是?快點說!”王懷讓扯著嗓子喊。 “王捕頭,總得讓這位小兄弟好好想想?!崩杷挂沧呱蟻?,說。 小石頭咬著嘴唇,半晌才道:“我的確沒聽出是誰,但那之后,我看到有人從卞姑娘客房外的廊子里走出來,而那條廊子盡頭只有卞姑娘一間客房,我想,或許會是他?!?/br> “誰,走出來的是誰?” “是顧青城,顧公子!” “果然是這廝,這廝真是個騙子!”王懷讓握得拳頭咔咔作響。 黎斯又問:“小石頭,你聽到卞姑娘同他人吵架,可聽到吵架的內容?不詳細沒關系,一兩句也無所謂?!?/br> “嗯?!毙∈^撓著腦門子,忽然一拍腦門說,“我好像聽到卞姑娘當時說了句‘如了你的愿……死’什么的,別的就真的記不住了?!?/br> “問也不用問了,跟卞盈盈爭吵的肯定是顧青城,他發現自己無法得到卞盈盈后,就喪心病狂地殺了卞盈盈。用的就是客棧水池里的紫竹尖根,然后將事先從豐無庸處偷來的匕首藏到了水池里,再在第二天若無其事地出現在客棧中。當眾人發現卞盈盈尸體后,他更是跳出來陷害豐無庸。這廝,可恨!”王懷讓說。 “但我總覺得哪里還有點疏忽遺漏?!崩杷箵u搖頭。 “沒有任何遺漏了,卞盈盈活著最后見的人就是他,也只有他有理由陷害豐無庸!”王懷讓嘆息說,“只是不知道這廝現在逃到了哪里。如果逃離了佛洛,再拿他就難了?!?/br> 小石頭說完了,盯著幾個人的臉色,欲言又止。嚴千蝶心細看出了小石頭的猶豫,說:“小石頭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想說?” “我……”小石頭憋足了好大勁,終于開口說了一句,“小姐,您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有鬼?”王懷讓臉色陰沉下來。 “怎么會這么問?”嚴千蝶不答反問。 “就是,就是卞姑娘死后,我總是感覺有人老往卞姑娘生前住的客房跑,但我去看了幾次,都沒有人。但有那么一次,我看到一道黑影從半空里飄了出去,嚇得我一整晚都沒睡好覺?!?/br> “有這樣的事?”嚴千蝶抬頭看了一眼黎斯,王懷讓則生冷地說:“就算有鬼,也該去找顧青城?!?/br> 嚴千蝶開導了小石頭兩句,王懷讓帶著手下緝捕顧青城去了,這一次他將范圍擴大到了佛洛方圓十里,看樣子就算讓王懷讓把顧青城生吞活吃了也不解氣。 黎斯和嚴千蝶則繼續留在了青城客棧,兩人同時來到了卞盈盈死前居住的房間,黎斯突然問:“千蝶,你覺得小石頭的話可信嗎?” “什么話?” “鬼!” “與其相信有鬼不愿安息,我寧愿相信是活人心里難安,在裝神弄鬼?!崩杷剐α诵?,望著整間客房,不知是日漸西垂,還是剛剛死過人,這間客房里布滿了陰森森的氣息。兩人繼續在房間里找尋了許久,而吳聞和李英風則在大堂里詢問曾經入住的行商,看是否可以從他們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晚飯時候,四人聚在飯桌旁。吳聞先說:“看來小石頭說的沒錯,我又從兩個人口中聽說了顧青城曾經同卞盈盈激烈爭吵過,而且不止一次,甚至說過要殺掉卞盈盈的狠話。那之前顧青城說的,就是謊話了?!?/br> “這個家伙就是兇手,跑不掉了?!崩钣L認定地點點頭。 黎斯微微沉吟,他沒有再從卞盈盈的房間里發現新的線索,但籠罩心頭的疑云卻似提醒著他,事情或許還有變化,嚴千蝶仔細地聽幾人說話,飲著杯中的清茶。 黎斯放下心中所想,突然問嚴千蝶:“不知嚴老前輩可安好?” “嗯?!眹狼Уc點頭,“家父一切安好,老聽他叨念你,說是他見過的所有捕快里,你是除了軒轅善之外,最特別、最與眾不同的一個?!?/br> “呵呵?!崩杷剐^,臉上竟然禁不住泛起了一抹紅暈?!澳睦锱c眾不同,我倒沒看出來?!币慌缘睦钣L搖搖頭說。 吃過晚飯,嚴千蝶和李英風準備回縣衙別院休息,四人在青城客棧外告別。倏然,幾個黑影從長街一頭急沖而來,黎斯眼尖,眉頭挑了挑說:“難道王捕頭有收獲?” 長街盡頭沖來的的確是三名藍衣捕快,當先一個就是黑子,黑子看到嚴千蝶,臉上露出笑容,帶著一絲興奮道:“嚴小姐,顧青城……顧青城,我們抓到了!” 嚴千蝶臉上也是一動,而黎斯倏然回頭,青城客棧之內似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轉眼不見痕跡。 第六章 愛到不能情轉恨 到了縣衙大牢,李英風問黎斯:“吳聞那小子呢?” “呵呵,有些東西我需要他去拿一下?!崩杷够卣f。同樣陰冷潮濕的大牢,此時的顧青城趴伏在地上,身上華麗的袍子早已經變得破破爛爛,臉上烏漆麻黑,脖頸上還有幾塊露血的傷痕?!巴醪额^,你對他動刑了?”李英風問?!拔沂窍牒莺萁逃栠@小子一頓,但屈打成招,我老王還不至于?!蓖鯌炎寭u搖頭,解釋說,他在城南一條暗巷里找到顧青城時,他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城南暗巷?”黎斯問了一句,王懷讓點點頭,這兩天黎斯也將不大的佛洛鎮轉悠了兩遍,對于城南的印象莫過于……黎斯微微搖頭,低頭望著顧青城。 “顧青城,我問你,可是你將殺人罪行栽贓嫁禍于豐無庸,又是不是你見留不住卞盈盈才喪心病狂地對她下了殺手,將其殺害?”王懷讓一口氣說完,緊接著又說,“之前你說同卞盈盈情比金堅,哼,但不止一人聽到你們兩個激烈爭吵,甚至你還放出狠話要殺了卞盈盈,如此,你之前那些話就都是謊話。還不趕快說出事情真相?” 顧青城有氣無力地抬頭看了一眼王懷讓,用極低的聲音說:“你說怎樣就怎樣吧,我不想多說,多說也無用?!?/br> “那么你是承認了,是你殺害了卞盈盈?!”王懷讓死死盯著顧青城,等著他的答復。 許久,顧青城笑了兩聲,再次抬頭,黎斯看到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厭世的絕望感、無力感,他點點頭說:“是,我承認了。我殺了卞盈盈,而且我還嫁禍給豐無庸,如何嫁禍,就是你知道的?!?/br> “好,認罪就好!”王懷讓吐出一口氣道,“終于拿到真兇了,明日我就急報柳大人回府定案?!?/br> “哼哼,死了好啊,死了可以一了百了,不似活著的人,依舊忍受著千般萬般的痛苦,我倒是羨慕起盈盈來了?!鳖櫱喑峭蝗徽f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但王懷讓得到了答案,還管得了這許多。王懷讓安排下了夜中三崗專門看守顧青城,他可不想顧青城變成第二個豐無庸。 黎斯凝望顧青城,定定地問:“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否還愛著卞盈盈?” 顧青城臉色驀地一沉,隨即低下頭去不再說一句話。 顧青城被層層看管,幾人準備離開縣衙大牢時,那始終低頭的顧青城突然又抬起頭來,喃喃說:“有時愛著,便是恨!” 情到濃處,愛成恨!黎斯不知自己何時曾聽到過這句戲文,但此時這幾個字在黎斯腦海里浮現卻有了不同的意味,恨自可殺一個人,但愛呢,愛又何嘗不能奪走一個人的性命? 事情告一段落,黎斯和嚴千蝶從大牢里出來的時候,東方的天空蒙蒙光起,又是新的一天,王懷讓已經派出了手下迎回縣丞。黎斯甩了甩袖子說:“顧青城服罪,我想也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千蝶,就在這里一別吧!” “這么快?”嚴千蝶不假思索地說出一句,隨即感覺到失言,臉色微紅地說,“那請黎大哥保重,希望他日皇城還能再聚?!?/br> “也許,也許吧?!崩杷裹c頭。 黎斯同吳聞在青城客棧碰頭,兩人收拾好了行裝,從佛洛東門而出,踏上了新的前路。出了佛洛,吳聞左顧右盼,然后小聲說:“捕頭,我剛才好像在城門一角看到了嚴姑娘,她是不是想來給咱們送行?” “想是你看錯了,在縣衙外,我們已經告別過了?!崩杷惯@樣說,還是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但很快,他就自己笑了笑轉回頭來。 兩人轉上了一條大路,路前不遠,有一片開放著粉紅色小花的霧樹林,吳聞第一次看到幽州霧樹林,不覺有些留戀,但很快兩人就踏著落滿粉紅的大路漸行漸遠。 佛洛鎮。 “千蝶,我好像聽吳聞那小子無意提及過,他們也是回皇城。為何我們不一路回去?”李英風問道。 “這樣不太好,黎大哥好像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去做,而且不希望我們知曉,我們同他們岔開走,或許最好?!眹狼Уf著,心頭那抹淡淡的憂愁剛剛落下,另外一抹說不出的不安又涌了上來,她看一眼李英風說,“其實,表姐,我不想同黎大哥一同走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覺得卞盈盈之死好像還有著我所沒發現的蹊蹺?!?/br> “還有?”李英風搖搖頭,摸了摸嚴千蝶的額頭說,“我看你是跟大伯一樣,都成了查案的狂人了,已經結束的案子還要左思右想,累不累啊?!眹狼У⑿?,沒有再說下去。天臨近擦黑的時候,王懷讓得到了州府傳來的消息,柳大人正同州府大人審理一件十分棘手的案子,下了命令,將顧青城一并送往州府,一塊兒審結。王懷讓將提送顧青城的時間定在第二日一早。這一夜,整個佛洛鎮在進入到深夜后變得格外寧靜,像是整座鎮子的人都消失了。但戌時剛過,從青城山巔飄下了一朵黑云,伴隨著電閃雷鳴,一場大雨出其不意而來。雷聲雨幕里,一個瘦小的身影從青城客棧一間小屋子里摸了出來,夜色凝重,這個人并沒有點起引燈,只在黑暗里摸索著往前走。 炸裂的白色電光落在了他的臉上,照亮了他驚慌未定的面容,他正是青城客棧的小伙計小石頭。小石頭也被白光嚇了一跳,確定無人后,他從大堂里摸了出來,走上了卞盈盈那間客房的走廊,經過卞盈盈遇害的房間時,小石頭腳步略微停滯了些,目光悄悄從門縫向里面瞅了一眼,恍似在房間巨大衣櫥的旁邊,立著一個白色的人。 小石頭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沖出了走廊,沖進了后院,后院南邊就是客棧的后門。石頭加快了腳步,門就在眼前,但同一瞬間,小石頭感受到了一股陰森森的寒氣從背后冒了上來。他慢慢地回過頭,就在后院水潭旁邊,站著一個飄忽未定的黑影,披散著長發,手里拿著一柄白慘慘的刀。小石頭僵在那里,他全身像是中了邪咒,竟絲毫不能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