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心藥
史懷瑜不說話,安靜往宿舍區的方向走。 禹盼盼對著他的背影喊道:“有那一天嗎?” 史懷瑜的身子稍稍僵了一下,不止步,不回頭,只輕輕應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便加快腳步走開了。 禹盼盼在原地站了許久,精致臉頰漸漸被淚水打濕。她撫著兩頰的淚,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諷刺——她已信誓旦旦說過“不哭”,可現在又這么不爭氣地哭了起來。 她不能理解,人為什么總是這么奇怪。他想要她時,她不想要他;現在她想要他了,可他好像不怎么想要她了。 所以世間才有數之不盡的愛情悲???所以世間的眼淚才會變得如此廉價? 禹盼盼深吸一口氣,抬手擦干凈眼淚,嘴角嗡動著,自語了一句“我一定等到那天”,同樣步子堅定地往回走了。 *** 往后的一個星期里,史懷瑜接到超過二十個禹盼盼打來的電話。她給他做吃的,邀他一起逛街,吃零食,看電影。但他都一一拒絕了。 他的拒絕理由赤裸到讓人懊惱。他每次都說“我有些不舒服,下次吧”,這所謂的“不舒服”明明是女生常用的推脫理由,現在卻變成了他的擋箭牌。至于“下次”,就和“再見”差不多。人永遠不會知道,誰那次不經意的跟你說了再見之后,就真的不會再見了。所以他們還會有下次嗎? 史懷瑜每次聽覺透過聽筒聽到禹盼盼的溫柔聲線,他的心好像也跟著酥軟了??伤軋远ǖ匕殉肿×?。面對她,他實在沒辦法輕易做出決定。 所以他一直躲著她,連他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可能再見到她。 他先后推脫了數十個電話之后,禹盼盼再傻也知道他不想見她。她沒再打電話,但也沒有就此銷聲匿跡,她每晚都會給他發一條問候短信。大概是“早點睡”,“注意飲食”,“別再著涼”之類的話。 她再也沒說過“我等你”這樣的話。 可是他和她都明白,這件事不會這么簡單地罷休。 他總得給她一個回復,無論這個回復是不是她想要的。 史懷瑜以為,他心中的良知與邪惡的沖突會持久不消,他只能在漫長的時間里慢慢消弭這些煩惱。 有煩惱,就想辦法忘記煩惱。大多數人都是這個樣子,他們會在各種煩惱的壓抑下,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放縱之事。比如爛醉,比如吸毒,比如濫賭,比如玩女人。 史懷瑜愛賭,愛喝酒,也愛玩女人,好在他從不沾染毒品。 有一段時間,他經常喝的不省人事,還是趙大峰留在他床邊照料他; 又有一段時間,他在網上賭博,把接近兩個月的收入全部輸掉。 他漸漸發現,酒和牌都不是好東西。酒會麻痹他的神經,牌會奪走他的錢,這兩樣東西最好少碰。 于是供他放縱的辦法只剩一個,那便是玩女人。 女人的確很容易讓男人得到滿足,而史懷瑜也經常沉浸在這種難以言表的滿足之中。 他當然不是饑不擇食的餓狼。并非隨便什么女人都能上他的床,他看女人的眼光向來很高。 所以他想放縱,就得先找到能使他放縱的女人。 這個女人不僅要長得漂亮,還要具備某方面的氣質。這種女人當然不好找,史懷瑜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幸好他身邊有個現成的雨睫。 他和她交往了好一段時間,但兩人最親昵的時候,也只不過接了個吻。 他在想,如果突然和她說開房的事情,她會不會翻臉就打人。 他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因為雨睫給他的感覺不是那么隨便。 可事實令他大跌眼鏡。他還沒提這個事,她卻主動提出來了。她的原話是:“沒開過房就不像在談戀愛的樣子,所以你今晚陪我睡吧?!?/br> 史懷瑜覺得不可思議,心中有疑問,但又不知道該怎么問,索性不問。反正她自己送上門來,不要白不要。 于是在這之后的兩個星期里,他們幾乎每晚都交纏在賓館里。 她的確給了他滿足,包括身體的滿足與精神的滿足。 他好像真的不去想禹盼盼了。 他想保持這種現狀,把從禹盼盼那里丟失的東西,都從雨睫身上找回來。 可惜好景不長,一股外力忽然闖入,打破了他當下的寧靜。 史懷瑜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來電顯示是上海的。電話另一頭是一個男人,他非常平靜地說:“你好,請問你是藍晨雨女士的朋友嗎?她在我們幸福貸欠款逾期未還,請你通知她盡快還款?!?/br> ——該來的總算是來了。 史懷瑜心頭冷笑,現在電話里把那個催債的人罵了一頓,接著撥通了藍晨雨的電話。 他約藍晨雨見面,談網貸的事情。 他以為,藍晨雨會直接點頭??蓻]有,她竟非常隨意地說:“你說這個事情啊。沒事的,我自己能處理,很快就有錢還清了?!?/br> 史懷瑜不解道:“紅塵家里都沒什么錢了,你哪里有錢還那種高利貸???” 藍晨雨莞爾道:“我有我的辦法?!?/br> 史懷瑜嘴上應了一個“好”字,心頭卻疑惑不已。 他想著,既然藍晨雨不要自己管這個事情,那就不管了。 但很快的,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史懷瑜晚上逛一個色情網站,順便點了一下“美女直播”,他居然在直播界面的首頁看到了藍晨雨的裸照。 史懷瑜的心“咯噔”一跳,點進直播間看,發現這個女主播真的是藍晨雨。 她本就生的美麗,是色狼們眼中的肥羊。她愿意脫光衣服給色狼們看,當然也有自稱“闊綽老板”的色狼給她砸禮物。 她所說的“我自己能處理”,竟是這樣一個處理辦法。 史懷瑜看了一下彈幕列表,全都是色狼們發出的非常惡心的彈幕。 他心頭也跟著一陣惡心,想吐到了極點。 他想到譚紅塵對藍晨雨的深情,便打定主意,不能對這件事坐視不理。 于是在第二天,他又給藍晨雨打了一個電話。他在電話里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了,想約你出來當面聊聊”,接著掛了電話。 他已經想好了,如果藍晨雨還是拒絕見面,他就直接把這件事告訴譚紅塵。他知道,這樣做太過偏激,可能直接導致譚紅塵與藍晨雨分手,但他不能不這樣做。他有了危機預警,總覺得不趁早把這件事處理好,一定會釀成莫大的悲劇。 或許史懷瑜的語氣太過冷漠,冷漠到足以使藍晨雨相信他的話。 藍晨雨發短信來了,她問:你想在哪里見面。 ——如果還有的商量,那事態應該不至于太過嚴重。 史懷瑜如此想著,回:下午五點,我們在交職院后街的入口碰頭。 藍晨雨沒再回。她不回,他就當她答應了。 史懷瑜特意洗了一個澡,并且整理了發型與穿著,他把自己打扮得豐神俊朗,仿佛要去相親的小伙子。 他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忽然覺得好笑。 ——莫非我還惦記著藍晨雨?不就與她見個面嗎?至于這么刻意地打扮一番嗎? 史懷瑜想著,安靜出了門。 立冬已經過了好些天,氣候轉冷,天總是灰蒙蒙的,白晝時鮮少見到太陽。 今天也是陰天,寒風蕭蕭,把喧鬧的后街都吹得稍微冷清了一分。 史懷瑜看到了遠處像出水荷花一般亭亭玉立的藍晨雨。 她還是那么美,一肌一容,驚為天人,像偶爾醉酒,飄然落凡間的仙子。 沒人能想象,這樣一個容韻天成的美少女,竟做著最不知廉恥的事情。 史懷瑜看著她,心中卻沒了惡心之感。他好像忘了她昨晚在干什么事情,忘了有數之不盡的男人看過她的身子。 他竟然在知道她的真實面的情況下,還是被她迷住了。 藍晨雨甜笑著對他打招呼,說:“史懷瑜,你來了?!?/br> 史懷瑜道:“你能提前站在這里等我,讓我受寵若驚?!?/br> 藍晨雨道:“偶爾等一下人也是不錯的,尤其是等自己想等的人?!?/br> 史懷瑜似笑非笑道:“但你上次好像不是這樣說的?!?/br> 藍晨雨笑道:“人都是會變的。上次我不想等你,是因為我不知道你的勇敢與貼心?,F在我知道了,所以愿意等你?!?/br> 史懷瑜道:“幸好你現在才知道?!?/br> 藍晨雨不解道:“為什么這么說?” 史懷瑜道:“如果你很早就認清了我,說不定就不會與我分手了?!薄环质值脑?,不知道要戴多少綠帽子。 藍晨雨好像沒聽懂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她輕嘆道:“的確。那天你把我救出來時,我真的有過后悔。我后悔為什么放著你這么好的男人不要,非得對譚紅塵這樣的呆子死心塌地?!?/br> 史懷瑜嘲笑道:“你這句話里的漏洞多得我都懶得數了?!?/br> 藍晨雨眨眨眼,問:“你覺得我在撒謊?” 史懷瑜道:“首先,你若后悔,那天就該以身報恩,可你沒有;其次,我在你眼中并不是好男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后也不可能是;最后,也是最主要的,你這句‘死心塌地’聽得我想笑?!?/br> 藍晨雨蹙眉道:“你在懷疑我對譚紅塵的感情?” 史懷瑜道:“這還需要懷疑嗎?我也算幸運,昨晚誤打誤撞成了你的觀眾之一,算是一飽眼福了?!?/br> 藍晨雨的睫毛一顫,冷著臉道:“你果然知道了?!?/br> 史懷瑜冷笑道:“你的膽子可真大。晚上和紅塵住一起,還敢弄這些直播,不怕被他發現嗎?” 藍晨雨道:“這個你放心,我有的是辦法讓他沒玩都累得喘不過氣,一躺下就一定要天亮才會醒?!?/br> 史懷瑜嘆道:“女人真好?!?/br> 藍晨雨問:“哪里好?” 史懷瑜道:“每個女人都有與生俱來的本錢,這一點的確是男人比不了的?!?/br> 藍晨雨蹙眉道:“你在嘲笑我?” 史懷瑜道:“你別誤會,我嘲笑的不只是你,而是所有恬不知恥的女人?!?/br> 藍晨雨冷聲道:“你這么說好像也沒錯,我的確是一個恬不知恥的女人。只不過我是怎樣的人,似乎與你沒什么關系了吧?!?/br> 史懷瑜笑笑:“這原本是和我沒關系的。只可惜你的男朋友偏偏是紅塵” 藍晨雨怔了一下,接著抿嘴一笑,點頭道:“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你和譚紅塵最好的朋友。你關心他,所以想管這件事,情理之中?!?/br> 史懷瑜道:“那你聽不聽我的?” 藍晨雨搖頭道:“這得看你說的什么?!?/br> 史懷瑜沉聲道:“從今以后,別再做那些見不得人的直播,也別和紅塵以外的人再有瓜葛,我就把這些事全爛在肚子里?!?/br> 藍晨雨蹙著眉思索片刻,凝聲道:“要不我們先找個地方坐著聊?” 史懷瑜冷聲道:“不必!幾句話的問題,就在這里說清楚的好?!?/br> 藍晨雨道:“我想請你吃個飯?!?/br> 史懷瑜道:“我沒餓?!?/br> 藍晨雨掩嘴笑道:“你不是沒餓,只是不太敢和我坐在同一張桌子前罷了。換句話說,你怕和我走的太近,又忍不住饞我的身子?!?/br> 史懷瑜道:“這么不要臉的話,估計也只有你才說得出來?!?/br> 藍晨雨并不生氣,反而露出一臉甜美的笑,說:“莫非你真的不想要我了?” 史懷瑜冷聲道:“美人計?” 藍晨雨搖頭道:“這不是美人計,而是籌碼對等的交易?!?/br> 史懷瑜問:“什么交易?” 藍晨雨道:“我用我的身子做交換,你不得把我直播和網貸的事情說給任何人聽?!?/br> 史懷瑜皺眉道:“你以為我會答應?” 藍晨雨道:“只賺不虧的交易,你當然會答應?!?/br> 史懷瑜幾乎脫口說出“我拒絕”三個字,但鬼使神差的,他止聲了。 他盯著藍晨雨的纖細身子與精美面容,平靜的心再度躁動起來。 他果然還貪戀著那個上午的風花雪月。 此時此刻,他不想禹盼盼,不想雨睫,不想姚念君,只想把眼前這個女人撲倒在床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果真是至理。 史懷瑜不得不承認,在藍晨雨面前,他的良知宛如陰溝里的腐rou,又臭又爛,不值一提。 所以他的心病好了。治好他的心藥就是藍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