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常態
卿歡和千云舞把在三樓買好的菜都帶了過來,三葷一素一湯,非常豐盛。 顧銘并不矯情,色香味俱全的小炒菜總歸比大鍋飯要美味得多。他說話時便很自然地往菜盒子里夾菜,大口大口吃。 奇怪的是,卿歡和千云舞都不怎么吃東西,他們都把目光鎖在陽臺邊的曾初雨身上。他們的眼神有些古怪,像是質疑,也不知他們從曾初雨身上看出了什么玄機。 顧銘吃飽了,打一個滿意的飽嗝,問:“你們怎么不吃???” 千云舞靦腆道:“我是女孩子,要注意身材?!?/br> 這明顯是一個敷衍的回答,顧銘卻不好多說什么。 卿歡倒是耿直,他直言道:“你們可能錯怪了曾初雨。她并沒有你們所想的那樣下作?!?/br> 顧銘皺眉問:“你怎么看出來的?” 卿歡道:“很簡單啊。如果她真的是一個不知廉恥的**,那早該丟去處子之身了??晌疫h遠看著,她渾身上下都透著處子的氣息,這還不能反證你們判斷失誤了嗎?” 顧銘錯愕道:“你怎么看出她是處子之身的?” 卿歡道:“有好幾個證據。其一,她靜坐時,腰部非常僵硬;其二,她的耳朵看著很軟,絨絨的,沒有堅硬感;其三,她的后腦發往下緊貼皮膚……呃,我暫時就看出了這三點。要判斷她是不是處子之身,最好的辦法還是看她走路的樣子。如果她走路時,兩腿間隙非常小,兩腋貼近兩肋,胸部起伏呈現波浪狀,那她鐵定是處女無疑?!?/br> 顧銘的嘴角猛地抽搐兩下,問:“你是怎么知道分辨處女的辦法的?” 卿歡稚聲一笑:“上網一查就知道了啊?!?/br> 顧銘不說話,卻不動聲色地看了一下千云舞,又看一下遠處的曾初雨。 兩女相比,事實果真浮出水面——千云舞身上沒有卿歡所說的哪怕一個特征。而這些特征,曾初雨全都有。 顧銘忍不住往下想。如果曾初雨并非不守貞cao的**,那她為什么要承認自己和程大爺有一腿?莫非她是佯作媚態,以此來接近吳瀟的? 顧銘想著,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他已經想到了最壞的可能——既然曾初雨是一個冰清玉潔,守身如玉的好女孩,那她一反常態佯作yin蕩去接近吳瀟,就一定懷揣目的。而她的目的,恐怕就是從吳瀟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他要如何去對付唐見虎…… 曾初雨是唐見虎手下的人! 顧銘想到這一層,心中戒備提到最高,目光若鋼釘,死死鎖著曾初雨,把她的一舉一動全都看在眼里。 顧銘能想到的東西,卿歡和千云舞也都能想到。他們也都和顧銘一樣,安靜盯著曾初雨。 他們仨看著看著,忽然看到很奇怪的一幕。 一個穿著簡樸,相貌也非常一般的女孩端著飯從吳瀟和曾初雨旁邊走過。她看了兩人一眼,明亮的眸子了霎時蹦出巖漿一般灼燙的怒火。但她沒說話,連步子都不曾滯塞半分,就這般若無其事地走過了。 吳瀟也看到了她。因為她走過時,吳瀟的頭明顯往她那邊偏了一下。 這一情景無聲無息走過,仿佛藏了刀光劍影,卻又是古井無波的平靜。 吳瀟和曾初雨依舊有說有笑,不時還做出一些親昵的舉動,比如相互給對方喂一口飯。 待他們把飯吃完,又靜坐著聊了好一陣,仿佛他們之間有著聊不完的話題,也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 若非顧銘等三人都知道這兩人是今天才認識,說不得要誤認為他們是熱戀了數年的情侶。 某一刻,曾初雨忽然起身,對著吳瀟甜美一笑,伸手拿過他的餐具,轉身往洗碗房走去。 卿歡非常吃驚地說:“不僅潔身自好,還端莊賢惠,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少年們愛慕的對象?!?/br> 顧銘干笑道:“幫忙洗個碗而已,又不是多麻煩的事?!薄芫靡郧?,陸思幫顧銘洗過碗,文雅也曾想過要幫他洗碗。 千云舞蹙眉道:“你們兩個不要吵。吳瀟還在原位坐著,說明曾初雨還會回來。我們該趁這個時間間隙想個辦法?!?/br> 卿歡問:“想個什么辦法?” 千云舞莞爾道:“當然是想一個證明曾初雨是不是真心喜歡吳瀟的辦法啊?!?/br> 卿歡搖頭道:“不可能吧。曾初雨可是我們學校的?;?,她怎么看得上那么平庸的吳瀟?” 千云舞嬌噌一聲,竟是非常妖嬈嫵媚地說:“我起初還看不上你呢?!?/br> ——起初看不上,莫非現在看得上了? 顧銘忍不住多看了千云舞幾眼,發現她眸子里竟是溫柔,不知這是真心的,還是裝出來的。 卿歡有些羞澀地笑笑,問:“那你覺得用什么辦法才能證明曾初雨是不是喜歡吳瀟?!?/br> 千云舞思忖著說:“我想到一個辦法,但有些損?!?/br> 卿歡道:“不管什么辦法,你先說說看,如果聽著可行,我們就試試?!?/br> 千云舞微笑道:“曾初雨不是有個叫俞家鵬的前男友嗎。他應該還不知道曾初雨和吳瀟好上了。要不我們把他忽悠過來,讓這三個人眼對眼碰個面,說不定會發生非常有趣的事情?!彼f話時,兩眼泛著亮晶晶的光,似乎很期待之后的故事劇本。 卿歡和顧銘對視,均看到對方眼中的古怪。他們都認為千云舞想的辦法的確有些損。 靜默半晌,卿歡胡地一拍飯桌,說:“好,我也想看看電視劇里的有趣劇情了!” 他說著,迅速摸出手機,給傲子打一個電話過去,下達指令:“傲子,抓緊時間去高三年級找一個叫俞家鵬的男的。告訴他曾初雨在食堂二樓和一個男生約會?!?/br> 電話里傳來傲子激動聲音,他問:“歡哥,你是不是要叫我去睡曾初雨?” “睡你媽個大頭鬼!趕緊照老子的話去做!” 卿歡臉一黑,忽然覺得當初叫傲子去搭訕伍琦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人家傲子原本只是一個思想單純的小伙子,現在也染上了世俗的臟污,變得色迷心竅了。 這該怪誰? 卿歡掛了電話,表情卻變得沉凝起來。他覺得自己很多時候做事有欠考慮,這是個壞毛病,得改。 這會是六點半,距離晚自習上課還有半小時。 食堂的人已經少了很多,偌大的二樓,幾百號座位,只剩三五十人還在里邊坐著。 人少了,食堂就變大了,人的視野也變得更開闊了。 曾初雨從洗碗房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顧銘。 她沒洞悉顧銘的意圖,甜笑著往這邊招手。 顧銘回以僵硬的一笑,埋下頭躲避她的目光。 她再到陽臺邊的座位坐下,仍是和吳瀟相對而坐,繼續笑談。 沒多久,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高大的身影沖樓梯口沖了進來。 他冷著臉掃視大廳,因為人少,他一眼就看到坐在陽臺邊的曾初雨。 一瞬間,他步子矯健,跑動如風,竟在短短幾秒鐘里跑到了曾初雨面前。 他一臉悲憤地盯著曾初雨,沙啞說道:“初雨,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顧銘等三人遠遠看著,表情都變得精彩起來。他們知道這個突兀沖到曾初雨身邊的男生就是俞家鵬。 這個人長得很高,很壯,也很帥。 若用陳小帥的審美方式來形容,俞家鵬的臉應該像柚子。圓圓的,軟軟的,富有彈性的,摸起來還略微硌手的,使人摸一下就覺得愛不釋手。 現在是冬季,他卻穿得很單薄,上身就一件襯衫加一件外套,外套還是攤開的,露出里邊映著麋鹿圖案的襯衫,以及貼著襯衫幾乎露出整體輪廓的強勁腹肌。 他身高超過一米八,非常接近一米九。他把背脊挺直了站著,便宛如一個巨人,一座高山,給人一種巍峨偉岸之感??上У氖?,他現在彎著腰,整個人變矮了,仿佛在對別人俯首膜拜一般,形象完全崩塌。 這樣一個全身上下都是優勢的男生,在曾初雨面前竟表現得宛如一只搖尾乞憐的土狗,多少令人唏噓感慨。 他的一聲問驚到了食堂其他學生,他們都圍觀了過來。 事實上,學校很多人都認識曾初雨,畢竟她是?;?,而且是家境很一般的平民?;?。在校學生,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平民學生,鮮少出現像沈路一類的貴公子。 平民學生認識平民?;?,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 一般情況下,男生們看到曾初雨,大多是悄悄地瞟他幾眼,享享眼福,不會刻意接近,因為知道自己不配。 而現在,俞家鵬的出現與發問,明顯給了他們合理的、走近看曾初雨的借口。 他們當然不會猶豫,一窩蜂就圍了過來。 作為始作俑者的顧銘等三人當然不會閑著。他們也跟著往這邊圍,卻又不往最里層擠。只要能看清里面的情況,能聽到當事人的對話就足夠了。 曾初雨淡淡地瞟了俞家鵬一眼,甜美笑道:“俞家鵬,我不是和你說清楚了嗎,你怎么還來找我???” 俞家鵬捏緊雙拳,一臉痛苦地說:“你對我說的原話是‘高考將近,我想多花時間學習,就不談戀愛了’。你對我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我也相信你所說過的話??墒?,你怎么轉眼就食言了???” 曾初雨眨巴幾下水靈靈的大眼,淺笑道:“你確定我對你說過的話你都記得?” 俞家鵬抬手摸著心口,宛如捫心自問一般,沉聲說:“我確定!” 曾初雨便問:“高二,我們同桌那一學期,我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圍觀眾人都以為曾初雨是故意刁難俞家鵬。 ——沒人知道一人一天能說多少句話,也沒人知道這些話里有多少重復的話和沒用的廢話。若要一個人復述另一個人在很早以前說過的一句話,難度奇高,幾乎不可能完成。 但俞家鵬說出來了,而且是自信滿滿,斬釘截鐵地說出來的。 他說:“你的原話是‘俞家鵬,我忽然對你有感覺了,要不和我交往吧’?!?/br> 眾人錯愕,均看向曾初雨,她竟沒否認,只是保持甜美而詭異的淺笑,仿佛俞家鵬說的話是對的。 由此反證,這位?;ň怪鲃酉蛉吮磉^白嗎? 俞家鵬又說話了,仍是用手捶著心口說的:“初雨,你相信我,我可對天發誓,我對你絕對是百分之百真心的?!?/br> 曾初雨笑著點頭,說了一句“我當然相信你”,順著起身,似乎要上前抱住這個幾乎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的男生了。 可沒有。 她起身,捏了捏手指頭,忽而俯身抓住吳瀟的手,笑著說:“俞家鵬,我雖然相信你,但我更相信他?!?/br> 吳瀟明顯愣了一下,他原本是充當忠實看客的,不經意間也入局了。 俞家鵬悲憤問道:“為什么???” 曾初雨道:“你剛才說錯了?!?/br> 俞家鵬問:“哪里錯了?” 曾初雨嫣然一笑:“我的原話是‘俞家鵬,我忽然對你有感覺了,要不試著和我交往吧’,你不要把‘試著’兩個字抹去了?!?/br> 俞家鵬忙問:“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 曾初雨很自然地張開雙臂,懶洋洋地伸個懶腰,漫不經心地說:“我現在試完了,我們不合適,所以分手了?!?/br> 俞家鵬道:“可是你找我分手的時候不是這么說的?!?/br> 曾初雨笑道:“傻大個,我那是給你臺階下,不想讓別人詬病‘你被曾初雨甩了’。你今天非得刨根問底,我退無可退,只能實話實說了啊?!?/br> 俞家鵬說不出話來。他看曾初雨的眼神變了,那藏著溫柔與火熱的眼光竟被一層濃郁的恐懼之色覆蓋了。 ——似乎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個女人的可怕之處。 俞家鵬的身子仿佛變軟了,有些站立不穩。他頹然道:“所以,我該感謝你曾給過我那樣一個好的臺階?” 曾初雨“嗯”了一聲,重重點頭:“傻大個,你也不用太過悲傷。像我這種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水性楊花的女生不是隨處可見嗎?上一刻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下一刻便形同陌路、素昧平生不也是世間的常態嗎?你和我分了,反而是你的幸運,因為你再也不用擔心我什么時候向你提出分手了?!?/br> 她的話很奇怪,仿佛在貶低自己去安慰俞家鵬。但她說這些話時,那細長眉梢分明抖動著濃郁的譏誚與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