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試探
顧銘不安,他覺得沈路缺席與卿歡被誣陷的事情有關,此刻必須找到沈路才行。 抬眼看,7班的方陣里并沒有滕富強的影子,估摸著他壓根就沒來學校。 于是,顧銘的膽子大了,默不作聲往邊上走,準備繞過班級方陣回宿舍樓看一下。 千云舞一眼就看透顧銘的心思,也學著他的模樣,悄悄往邊上走。 陳小帥的眼睛很機靈,他發現了顧銘與千云舞的舉動,大步往這邊跑來,將兩人攔住,問:“你們又想干什么???” 顧銘微笑道:“早上豆漿喝多了,現在想上廁所?!?/br> 陳小帥樂了,同樣溫和笑道:“你們兩個默契還真好,連內急都在同一時段?!?/br> 顧銘偏頭看一下千云舞,知道自己的借口太假,但他不臉紅,保持冷靜,說:“這是巧合?!?/br> 陳小帥點頭:“對的,我相信你,雖然早上我無意中看到你在食堂一樓吃小面,但我仍相信這是巧合?!?/br> 顧銘的臉微沉,他從陳小帥的話語中聽出了一分嘲諷、一分奉勸、還有八分玩笑。這會,他摸不清陳小帥的態度,也就不知道是該繼續走,還是回方陣站著。 “哎呀!陳班長,你不是說了就算我們缺席,你也幫我們蒙混過去嗎?你看,今天滕老師沒來,我們班就你最大,只要你放我們走,誰還敢說什么呢?” 千云舞掩嘴笑,話語軟綿,卻又有種無懈可擊之感。 陳小帥淡定地笑了笑,“我說的話,自然作數。你們想走就走吧,我保你們不出事?!?/br> 顧銘和千云舞同時松出一口氣來,接著往宿舍樓的方向跑了。 陳小帥盯著這兩個遠去的背影,目中有了凝重,他一時的體會是——一個處變不驚的男生,一個冰雪聰明的女生,這兩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 沈路又進了一次317寢室,翻開卿歡的床鋪,仔細檢查了一下棕墊下邊的東西,確定萬無一失了,又小心翼翼地把卿歡的床鋪鋪好,拍拍手退出來。 男生站在門口,一臉謹慎地說:“兄弟,看好了沒問題的話,我們就趕緊走吧。在這里多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險?!?/br> ——就你那膽小如鼠的樣子,也配叫我兄弟? 沈路如此想著,rou嘟嘟的臉蛋上也裝出謹慎的模樣,點頭道:“好的,兄弟,如果這事能成,我一定請你喝酒?!?/br> 男生聞言,立馬露出感激的笑,重重點頭——在這個學校里,能和沈路搭上關系,不說橫著走,至少有吃不完的rou。 兩人一起往樓下走,路上還閑聊了幾句,都是關于陷害卿歡的事,但他們說的很含糊,一直說的“這事”。 “我的意思是,時間能不能稍稍提前一些。之前小帥為了制造時間空隙,特意把卿歡約到后山說了籃球賽的事情。我覺得,時間最好在這周周末之前,球賽的事情就可以不管了?!?/br> 沈路不喜歡打籃球,特別是與卿歡打球。不是因為他球技不行,也不是因為卿歡的球品不好。相反,沈路雖胖,球技卻不含糊;卿歡也是,雖然性情乖張,但在球場上,卻從不使臟手或耍賴皮。 正是因為沈路的球技太好了,才能感覺到自己和卿歡的差距。他每次和卿歡站在同一個球場打球,便能感覺到無孔不入的屈辱感,仿佛被人踩在腳底下侮辱了。 ——競技運動衍生出了兩類人。一類是越戰越勇,特別喜歡與比自己更厲害的高手交手的人;一類是嫉妒心強,遇到比自己厲害的高手就避而遠之的人。 沈路就是后者,他從來不喜歡看到比自己有錢的人、比自己更有脾氣的人、比自己球技更好的人。 僅這三項里邊,卿歡占了兩項,他當然看不慣卿歡。 男生不解,問:“一場不帶賭注的球賽而已,打不打又有什么關系?” 沈路淡淡說道:“我沒那么多時間去打籃球?!?/br> 男生露出為難之色,搖頭道:“兄弟,就算這樣,也最好不要提前翻牌。趙可真的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可怕。她平易近人,若不一次性把她得罪透,這事總歸會不了了之,我們也都白費功夫了。所以,我們還是耐心一點,等滿十天吧?!?/br> 沈路沉思,心想著首要之事還是把卿歡趕出這個學校,因為這是陳小帥的全盤規劃,如果搞砸了,他也沒臉去面對陳小帥。于是,他點頭,冷冷說道:“十天就十天吧,只要這事能辦好,之后什么都好……” 最后一個“說”字還沒出口,他忽然止聲了,因為他看到宿舍大門口,少年、少女并肩走來。 “顧銘啊,現在不是開學典禮時間嗎,你怎么回宿舍這邊來了?對了,千云舞怎么也來了,女生宿舍不是該去對面嗎?” 沈路不確定顧銘和千云舞有沒有聽到他之前的話,此刻強裝鎮定,僵硬笑道。 顧銘淡淡說道:“開學典禮太無聊了,我和千云舞隨便走走?!?/br> ——這時間點一男一女隨便走走,莫非這兩人好上了? 沈路錯愕,定睛看一下顧銘,再疑惑地看向千云舞,那眼神似乎在說:不知道美麗出塵的千云舞是怎樣看上顧銘這樣平庸的男生的。 顧銘道:“不要亂想,我和千云舞是普通朋友?!?/br> 沈路相信這句話,因為這兩人怎么看都不般配——之前陳小帥說他們般配不過是客套話罷了。 “呵……那你們慢走慢聊,我們就先去cao場參加開學典禮了?!?/br> 沈路說了一句,大步往前走。當他和顧銘錯身時,顧銘似笑非笑的話音忽然響起:“我沒和千云舞交往,卿歡在和她交往?!?/br> 沈路的身子猛地一僵,偏頭看了一下身側兩人,輕輕點頭,繼而步子邁得更大,很快走遠了。 走動中,似乎手心濕了,他低頭看一下,手心上遍布冷汗。 他回到班級方陣時,開學典禮還未過半,似乎要在cao場上站很長一段時間了。 陳小帥走過來,微笑著問:“怎么樣?” 沈路點頭:“沒問題?!鳖D了頓,又繃緊臉頰,低聲說:“我和杜力回來的時候遇到顧銘和千云舞了,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到我們的對話?!?/br> “他們兩個啊……”陳小帥并不驚訝,之前就猜到他們要回宿舍樓,保持微笑,繼續說:“沒關系的,就算他們聽到了并揭發我們,杜力也會變成我們的替罪羊?!?/br> 沈路一笑,深表贊同:“杜力就是個傻子,危險的事情都是他做的,真的被查出來,頂罪的人自然是他?!?/br> “好了,安心等吧,這事是否能成,等十天就知道了?!?/br> 陳小帥擺擺手,又往方陣的最前邊走去。 沈路忙說:“別急,還有件事,我必須和你說一下?!?/br> 陳小帥回頭問:“什么事?” 沈路道:“千云舞是卿歡的女朋友?!?/br> 陳小帥的神色一僵,心頭有了一抹不安——卿歡到底擁有怎樣的魔力???就這么短短一個寒假,他身邊竟多出了顧銘與千云舞兩個這樣可怕的人。 *** “啊,顧銘,你喝草莓味酸奶,難怪你的思維如此縝密?!?/br> 超市門口,顧銘和千云舞一邊吃零食,一邊散步。 顧銘隨口問:“你們女生都這么在意水果口味嗎?” 千云舞含蓄一笑:“啊,你居然不知道各種水果的含義啊?!?/br> 顧銘不解,問:“什么含義?” 千云舞解釋:“草莓是細致,提子是勇敢,橙子是孤僻,蘋果是友愛……啊,還有好多好多,我在書上看到的,一時間想不起來了?!?/br> 顧銘皺眉,因為他只是隨便聽聽,便聽出了一些門道——橙子,孤僻。 顧銘初識風雪的時候,她雖口頭說喜歡藍色,但她卻常穿橙色行裝,至于她喜不喜歡吃橙子就不知道了。不可否認的是,她的性格的確很孤僻——她只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表現的活潑可愛。別人不太敢接觸她,她也不主動接觸別人。 千云舞笑嘻嘻說道:“我喜歡水蜜桃,它有著‘專一’的含義?!?/br> 顧銘點頭,漫不經心說道:“我相信你是個專一的女孩?!?/br> 千云舞微微愣了一下,她忽然感覺顧銘好淡漠,自從在宿舍樓遇到沈路之后,這人就變得心不在焉的,明顯在思索其他事情。 “你還在想沈路之前說的話?” 千云舞覺得,再和他聊自己喜歡的話題,也不過是對牛彈琴,索性進入他的世界,和他好好探討一下。 顧銘點點頭:“剛才隔得太遠了,我只模糊聽到‘十天就怎樣’?!?/br> 千云舞問:“這話里藏了什么信息嗎?” “當然!” 顧銘冷笑一聲,淡淡解釋道:“昨晚,陳小帥和沈路的短信聊天里面,唯一一句用漢字描述的話,便是‘大概十天吧’,我不覺得這兩個‘十天’是巧合,這里面一定藏了陰謀。 之前我還不是很肯定,而現在,我確定這整件事是陳小帥、沈路、以及那個陌生學生合伙設計出來了?!?/br> 千云舞蹙眉道:“你掌握的線索還不完善,不能隨便下定論?!?/br> 顧銘臉上的冷笑還未散去,他已經想到求證自己猜測的辦法,而且這個辦法幾乎萬無一失。 兩人吃完零食,再回大cao場那邊,開學典禮差不多到尾聲了。 顧銘上前給陳小帥打了個招呼,笑著說:“小帥,我和千云舞都回來了。另外,我這里要向你道個歉,我昨晚偷看了你和沈路的聊天記錄?!?/br> 陳小帥原本溫和的雙目忽然變得凌厲,他無法想象,眼前這個與自己幾乎同齡的少年居然有著如此強大的魄力。事實上,他昨天有看到顧銘的舉動,但他沒打算說出來,因為他知道顧銘看不懂這里邊的信息。 而此刻,顧銘就這般云淡風輕地把這事說出來了。 陳小帥何其聰明,眨眼間他便明白過來。顧銘此刻說這句話,主要目的不是道歉,而是想試探自己。而他試探自己的前提,竟是不惜承認他做過的臟事。 陳小帥笑不出來了,他面無表情,像一尊古老的雕像,就這般靜靜地盯著顧銘。 顧銘問:“我看不懂你們的聊天內容,但我能看懂那一句文字信息。你能告訴我‘十天’是什么意思嗎?” 陳小帥平靜說道:“那我也只能對你說一聲抱歉了。這是我和沈路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br> 顧銘問:“你不追究我偷看你們聊天內容的事情?” 陳小帥說:“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沒什么好追究的?!?/br> 顧銘問:“你和卿歡有著怎樣的深仇大恨?” 陳小帥依舊平靜,隨口道:“為什么要這么問?我和卿歡是關系不錯的朋友啊,我們昨天還在后山約了球賽?!?/br> 顧銘問:“約球之事,就一句話的問題,為什么非要叫那么多人去后山說這事?” 陳小帥耐著性子說:“你可能對我們不太了解。我們學校的確魚龍混雜,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但這不能抹去其中一部分人對籃球的熱誠。對我、對沈路、對邱山、乃至是對卿歡在內的所有人而言,約球賽是非常莊重的事情,我不覺得為了這事把兄弟們都集合在后山是很不可理解的事情?!?/br> 顧銘問:“我這樣和你說話,你不生氣?” 陳小帥再次露出溫和的笑:“我不生氣。如你所說,同寢室友,來日方長。心里有結,說開了就好了?!?/br> 顧銘問:“你真的把我當朋友嗎?” 陳小帥認真點頭:“當然。因為蘇沁的存在,我視你為重要的朋友?!?/br> 顧銘問:“那作為朋友的你,能幫我解開心里的結嗎?” 陳小帥點頭:“盡力而為?!?/br> 顧銘問:“為什么要栽贓嫁禍卿歡?” 陳小帥搖頭:“抱歉,我聽不懂?!?/br> 顧銘點頭,不再問了,話說到這里,再問下去便再無意義。他轉身往班級方陣后排走。 陳小帥忽然對著他的背影說了一句:“我說的話可能不都是真的,但‘我視你為重要的朋友’這句話一定是真的?!?/br> ——這個人啊……還是太過溫柔了。溫文爾雅、不狠辣、不偏激,這樣的性格,如何能斗得過卿歡??? 顧銘知道,陳小帥能平靜回答自己這一番連問,便已然證明他把自己當做朋友??墒?,心里知道和嘴里說出來,意味完全不一樣。 顧銘走著,心情微沉,他明白陳小帥這句話的意思,是想勸自己不要去管他和卿歡之間的事情,算是變相地承認了他在栽贓嫁禍卿歡。這就如同顧銘承認自己偷看了他和沈路的聊天信息一般,坦誠、耿直、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