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卵可能只是被殺死，而不是被發現后殺死?！狈叫υ凭従徴f道。

    “那就表示張小華多半已經......危險了?！碧K小月蹙眉說道。

    “是的?！狈叫υ频哪樕惶每?，“蟲卵對火焰具有很強抗力，且深藏于人體內，以普通手法殺死張小華不會威脅到它。難道那個高手是個瘋子，不僅殺了他，還將其挫骨揚灰？”

    眾人紛紛反應過來，神色均有些異樣。

    張小華去張村探查敵情，事先都明白此行有很高風險，然而當其真的發生，心情仍有些異樣。

    不管事情如何發生，起因是方笑云派人前去才導致其喪命，發生這種事，即便別人不說，內心也不好過。

    房間里的氣氛極為沉重，曲亮亮本想說點什么，此時也閉上嘴巴。過了片刻，巨靈王受不了壓抑的氣氛，試探著開口。

    “笑云哥，現在怎么辦？”

    “靜觀其變?！背龊跞藗兊囊饬?，方笑云很快做出回應。

    “什么都不做嗎？”巨靈王有些不信地多問一句。

    “是的?！狈叫υ坪敛华q豫，說罷揮手：“散了吧，只當沒有這回事?！?/br>
    ......

    ......

    人們懷著異樣的心情先后離開，唯獨蘇小月留下來，走到起身邊坐下。

    方笑云仍在皺眉苦思，蘇小月什么話也不說，只靜靜地望著他。

    也許因為心情，或者是角度，蘇小月內心感慨萬千，她從側面看，發現方笑云的面孔少了油滑，多了剛毅，還注意到他比在蒼州的時候消瘦很多。

    逃亡之路的無盡風霜，殺伐帶來的疲憊，全部凝固在刀削般的平面上。

    自從那道圣旨，方笑云由一個準備滑腳過悠閑日子的逃兵變成侯爺，設身處地想一想，在這種劇變中做到守心如一多么艱難。

    封地三邊聽起來榮耀，其實沒給帶來多少尊貴，反而壓下來一座大山，周圍無數雙覬覦的目光，更別說諸多幾乎無法解決的現實難題。

    無法想象的巨大壓力下，方笑云既沒有混日子，也沒有把自己賣掉，面對種種誘惑與威脅，他像一只蛻變的飛蛾，于夾縫之中苦苦掙扎，為求得一線生機，此后走出的每一步，取得的每一分進展，全都是拿命拼出來的結果。

    異世的人生經驗能幫助人快速成熟，卻改變不了基本事實，方笑云需要掩蓋或壓制住內心的真實情緒，在不同的人面前擺出完全不同的面孔。與未封侯時對比，他身上的不羈就是不羈，狂野不是狂野，耍流氓是因為那樣才有效，而不是為了追求快感。

    選擇承擔，意味著失去其它選擇，這一路走來時間不長，卻步步驚心。小王爺之死，將軍府的通緝令，文章的怨念，陸亢的立場，后來的芒克，之前的暴亂，任何時候一丁點疏忽，都有可能萬劫不復。

    發生在張小華身上的事情，方笑云的反應令蘇小月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意外，直到聽他說出“只當沒有這回事”的時候，她才突然意識到，方笑云沒有犯錯空間，而他本人顯然更早意識到這點，因此會有如此冷靜、乃至冷酷的回應。

    想到此，蘇小月更加后悔，猶豫到底要不要把關于化雨劍的發現告知。

    直覺告訴她，蟲卵之死恐怕不像方笑云猜的那樣，或許是真的被人發現所致。

    曲亮亮沒有吹牛，在制訂用蟲卵探測強者氣息的方案時，蘇小月親自檢驗過，連她也相信，聞道以下唯有刻意尋找才能發現其存在。如此一來事情就嚴重了，倘若蟲卵被人發現，只能是那位劍閣強者。

    假如方笑云羞怒之下決定殺過去，蘇小月會道出真相，如今這成了她的選擇，她的難題。

    她不想在這種時候給方笑云增加壓力，二來無法確定自己的發現是否可靠。

    要不要說？

    要不要現在說？

    這家伙，總是讓人為難??！

    少女心事多變，前一刻，蘇小月因為加深的理解產生憐意，下一秒就變得憤憤不平，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在與方笑云的相處過程中，她不知不覺、心甘情愿退居到從屬位置。

    這是一種下意識的依賴，對尋常女子而言極為尋常，在蘇小雨卻顯得不可思議。她從出生時起就習慣做主，無論在蘇氏還是秀女峰，只在兩個人面前有類似表現，一個是老太君，再就是秀策真人，其余即便師長王侯，也不會如此。

    “這沒道理?！?/br>
    “什么？”

    失神中忽聽方笑云開口，蘇小月下意識地接了句。

    “這邊沒有任何動作，匪首沒道理殺死一個毫無威脅、卻有可能具有價值的俘虜，更無必要使用大威力法術將其挫骨揚灰?！?/br>
    方笑云的語氣沉重，表情冰冷，這番話說到后來，他的聲音逐漸變得堅定而且自信。

    “除非他是瘋子，或者是故意......這就有意思了?！?/br>
    “有什么意思？”蘇小月的思維仍未回歸主題。

    方笑云沒有馬上回答，說道：“十惡當中，真正有實力的只有半數，其余不過一般山匪，人數不少但是缺少真正強者。前五當中，盤龍嶺已滅，云飛單獨單據一個位置，其余三家各有一位大當家，分別為金骷髏，笑面佛與枯陀。這三人有諸多事跡可以查證，我研究過他們的資料，加上到此之后的了解，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這幾人都不是那種遇事沖動、什么都不顧的瘋子?！?/br>
    “算來算去，三惡與云飛，加上可能存在的策劃者，驚動蟲卵者為其中之一?，F在能夠確認的是：他單獨與張小華見面并殺死蟲卵?！?/br>
    一邊整理思路，方笑云繼續說道：“此人如果不是瘋子，那就是他發現了蟲卵，知道、或者猜到其用途?！?/br>
    “若其發現蟲卵，最應該做的不是將其殺死，而是加以利用?！碧K小月的眼神漸漸明亮。

    “他知道，殺死蟲卵，我這邊一定會知道?！狈叫υ泣c頭說道：

    “本不該做的事，必有特定目的?！碧K小月隨后道。

    “他在向我傳遞信息?！狈叫υ瓶隙ㄕf道。

    “想告訴你什么呢？挑釁？警告？或者......”

    話音停頓，兩人四目相對，異口同聲道。

    “此人就是云飛?！?/br>
    默契帶給人愉悅的感覺，兩人楞了片刻，相視一笑。

    “異國秘術，發現蟲卵不足為奇?！碧K小月的心情一下子輕松起來，笑顏如花?！岸喟胧悄戕D告的話生效，張小華也可能沒死?！?/br>
    “異族之心難以揣度，我只不過想試一下，無論成與不成，至少在他心里留個疙瘩。況且，誰知道關于他的那些傳聞是真是假，如今我只希望，這個人不是瘋子?！?/br>
    方笑云語氣幽幽，隨后意識到什么，隨口問了句。

    “......你怎么沒走？”

    “呃？”蘇小月愕然道：“我擔心......哦，其實沒什么事?！?/br>
    “沒什么事？”方笑云的眼神變得奇怪。

    “嗯，沒事?！碧K小月小臉微紅，生平頭一次心里感到驚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