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我聽說她傍的是那個已經五十多的設計家,就是那個叫什么劉宇的?!?/br> “真的假的,就是前段時間和隔壁部門有合作的那個?” “對啊,我聽人家說有一次看見他倆一起坐電梯下樓的。要不然她怎么能在這次設計案里做得那么好,之前天天心不在焉的,現在一下又變成黑馬沖出來?!?/br> “怪不得啊,原來是傍上知名設計師了啊,牛逼啊這個女人,這么老的都下得去嘴?!?/br> “哈哈哈,這就是你沒人家厲害的地方了吧,舍得了身子才套得來錢嘛!” “真是厲害,長得一副溫柔清冷的模樣,公司里還非要立才女的人設,原來都是裝的,真惡心?!?/br> “你可小心點,溫組長可看重她了,人家可不是蓋的,一手勾著老頭子,一手還能和溫組長有來有往,得罪了她,夠你好受的!” “誒呀,我好怕啊哈哈哈哈哈?!?/br> - 大概就是這樣的,流言蜚語。 司月晚上回家的時候,腦海里還不斷回想著那兩個人的聲音。 他們說她嫁了又老又丑的老頭子,她澄清過一次便也不想再說。 但是為什么他們一定要連自己的心血也一并侮辱,說美術館的靈感根本不是她想的,即使溫時修說了無數次這次黎京美術館的設計最終靈感是司月,也還是沒有人愿意相信。 他們相信她用美色勾人,相信她落魄不要臉,就是不肯相信她司月有才華,能設計的出耀眼的作品。 漆黑車窗上,女人臉色難看得不像話。 車子沉在濃稠的夜色下,緩緩駛進了明宜公館。 司月下車的時候,發現門口還有一輛車。 季岑風回來了。 她兩眼看了看一如往常般平靜的湖面,面無表情地朝家里走去。 臥室亮著燈。 “回來了?!?nbsp;司月站在門口看著他。 他臉上帶著些長途奔波的疲累,單薄的眼皮斂著淡淡的倦色。外套被丟在沙發上,領結剛剛解了一半。 “過來?!?nbsp;季岑風說道。 司月走近了他的身邊。 男人將雙手松松插在口袋里。 他不言語,她知道。 司月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好像真的很累。纖細的手指松松繞在他的領結上,三兩下將它抽了下來。 季岑風還是沒動靜,他眼皮緩緩地垂下,不知是在看她還是在假寐。 司月沉寂了兩秒,伸手幫他一顆、一顆解起了襯衫紐扣。 最后一顆,解開。 司月再抬頭看他,才發現他不知什么時候早已經重新睜開了眼,看著她。 又或者說,審視著她。 平緩而又清淺的鼻息在兩人無聲的凝視間,你來我往,季岑風慢慢伸手捏住了司月的下巴。 “最近有勾引男人嗎?” “沒有?!?/br> “撒謊?!?/br> 第20章 雷雨夜 司月早該知道, 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季岑風的耳朵。 更何況那是他的公司。 那些千奇百怪的流言已然能夠被當事人本人聽見過多次,那便不難想象,會如何流傳到季岑風的耳朵里。 男人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 司月還坐在沙發上, 連姿勢都沒有變。 一雙嬌嫩白皙的腳趾踩在柔軟的地毯里,目光有些放空地, 望著窗外。 不知在想什么。 今夜風大, 湖面墜著金光波瀾驟起, 梧桐樹葉卷著夜色無聲嗚咽,一切都是暗流涌動的前奏。 季岑風坐在了她的對面,他沒有穿上衣,未干的水珠順著男人緊實分明的肌rou流下, 越過兩條清晰可見的人魚線, 最后浸潤在黑色的長褲里。 “溫時修?!?nbsp;他眸色深不見底, 嘴唇輕啟念起了這個名字。 司月抬頭去看他。 “看來你們相處的不錯?!?nbsp;季岑風看著她。 “他是我的上司?!?/br> “上司?” 季岑風淡淡地笑了一聲, 身子微微后靠在沙發里, “聽司洵講, 你不是最擅長勾引上司的嗎?” “沒有?!?nbsp;司月聲音輕輕的, 她眼神里有一種無力的平靜, 任由季岑風信或是不信。 季岑風臉上的笑意沒有變, 眼里的審視卻越加嚴厲,“那我為什么聽說你和他關系,不一般?” 司月大概知道是公司里的話傳到他耳朵里了。 “流言蜚語, 季先生也都會信嗎?” “我嗎?” 季岑風手指交錯疊在膝蓋上,“本來也是不信的,但是無風不起浪。更何況司月你,不是前科累累嗎?” 對面的女人今晚臉色有點蒼白, 卻還是把身板坐得筆挺,平靜地看著他,回答他的每一個問題。 “我和溫時修沒關系,” 司月語氣還是沒有任何波瀾,“季先生如果聽過全部的流言的話,那應該也聽說過這些吧?!?/br> “我跟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知名設計師,家里有個母老虎一樣的正室,我不過是個沒有名分的情婦?!?/br> “為了錢,我連這么大年紀的人都下得了口,我沒有禮義廉恥,不要臉?!?/br> “他根本不會娶我,所以連一枚值錢的戒指都舍不得給我買?!?/br> “黎京美術館的設計也不是我的功勞,我根本沒有半點才華?!?/br> “所有的設計都是那個男人幫我的,我只是個可恥的抄襲者?!?/br> 司月的語調里冷得不像話,她一句一句地回憶著那些人加在她頭上的帽子,一頂又一頂,又重又惡心。 季岑風眼神變得幽深黑寂,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季先生,還有好多,” 司月心里像悶了一塊巨大的棉花,她只能勉強地攫取著一些稀薄的氧氣輕聲說道,“這么多流言,要信也不該只信一條的,對吧?!?/br> “如果你不相信我說的,你也可以問問其他人,畢竟我——” “夠了?!?nbsp;季岑風冷冷打斷了她的話。 司月也瞬時收了聲,他眼神里有種陰翳而又難解的情緒,司月看不懂。 他信嗎?她不知道。 一股陰冷的濕氣順著司月的小腿上行,她心底有些寒涼。 季岑風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徑直起身離開了臥室。房門重重地合上,他再也沒回來過。 司月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半分鐘后才遲緩地,呼了一口氣。 她忽然發現,那些流言蜚語,并不是毫無分量的。 - 晚上下了一場又急又狠的雨。 雨滴重重地砸在別墅的整片落地窗上,仿佛誓要打破這片虛偽的避風港。 一個冷寂的影子卻無聲地站在湖邊的那片屋檐下,冰冷的雨滴借著晚風直直吹在他的腳踝上,那人也沒有半點的退讓。 他穿了一件淺灰色的睡衣,整個人掩在屋檐下的那片陰暗里,氣氛凝滯。 手指一點猩紅順著風口嘶嘶作響,燃著那半點火光照亮了一片晦澀不明的眉眼。 季岑風睡不著。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他也不知道,司月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那個女人萬分平靜地接受了那些刺耳難聽的流言蜚語,然后一條一條地,念給他聽。 她再也不是那個會站在經理辦公室門口和上司據理力爭的女人了。 那個時候的司月穿一雙不利索的高跟鞋,眼角猩紅地對著辦公室里那個男人正聲說道:“那份設計是我一個人做的,沒有抄襲任何人?!?/br> 經理卻根本不在意她這樣的小實習生,辰逸這種行業的龍頭老大,實習生便像是任人宰割的韭菜,一年還沒結束,下一年的就匆匆忙忙地又長了出來。 他一眼覺得這么有靈氣的設計怎么可能出自一個大四的學生之手,便輕蔑而又隨意地會議上說她定是抄襲了什么小眾設計。 誰知道這個女人居然不依不饒地在會后還跟了過來,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沒有抄襲,還要叫他道歉。 道歉,怎么可能? 那人根本沒把司月看在眼里,他輕佻地看了她兩眼,反而讓司月心生了幾分怯意。 “那你進來,把門關上?!?nbsp;那人嘴角浮現了一抹惡心的笑意,司月卻不肯。 “我進來,門也不會關?!?/br> “那你出去?!?/br> “為什么?” “因為我叫你滾??!” 那人也徹底動了怒,伸手就把司月往門外退,嘴里還叫囂著你明天別來上班了。 那么小小的一個女人,腰肢細得像風中的蘆葦,高跟鞋走兩步都覺得不適應,默默地一個人坐在樓梯間里掉眼淚。 一點聲音也沒有,一只手捂住嘴巴好像只是在大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