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喬遷被顏樓抓住的消息,很快傳到全國各地。 顏樓大肆在各大小報刊宣揚了這個消息,很有白清靈看不到,他便持續霸占大小報刊頭版頭條的架勢。 然而半個月過去了,并沒有白清靈的任何消息。 整個人就這般銷聲匿跡,一個大活人就這么失蹤了。 顏樓經常一個人坐在書房里,一坐就是一整日,北倉那邊打得如火如荼,可顏大帥就只待在海城,上面緊急催他出兵,接連三封電報,一封比一封急切。他卻也熟視無睹。 直到夏至弦的電話搖到了顏公館,他才帶兵去了北倉。 從那一天開始,全國各地的大小報刊停止了對喬遷的報道,也停止了刊登白清靈的尋人啟事。 他不在家,喬遷卻還被軟禁在顏公館里。 人是可以隨意走動的,只是三步以內,必有人監視著。 即便是去如廁,也是有人跟著的。 喬遷撒潑耍賴滿地打滾絕食過,其他人完全不為所動。 喬遷是見證了顏樓是如何不言不語的折磨人的。 他在的時候,整個公館里無人說話,無人敢吭聲,偌大的公館里,除了從外灘帶回來的三只貓會叫兩聲,就是掉地下一根針,都聽得清清楚楚。 太可怕了。 喬遷也曾大喊大叫過,可就像是所有人都被顏樓拔了舌頭成了啞巴一般,沒人吭聲,只任由他鬧。 鬧到最后,他也放棄了,這種非人的折磨他受不住了,他對顏樓說,他也不知道白清靈的去向,她也從未透露過。 兩個同樣被拋棄的男人,在同一個屋檐下,各自過各自的生活。 一個整日里在書房里不吃不喝不睡不說話。 一個整日里在顏公館里四處失魂般的游蕩。 直到書房里的電話鈴聲響起,直到這個男人離開,喬遷才打心里明白了,顏樓是愛戀白清靈的。 是與他一般,愛戀白清靈的。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早已遠走高飛了。 喬遷替她高興替她開心,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她終于能拋下一切,重新來過了。 外灘的一間教會中學里,白清靈做了一副女學生的打扮,穿著青色布衣黑色及膝筒裙,長發也只到了下巴那里,她安安靜靜坐在課堂里,聽教會講師講著法蘭西語與國語的雙語課程。 入學半個月來,其他女學生都不太敢親近她,而她似乎也沒有想親近別人的想法。 獨來獨往。 與其他人不同的是,白清靈早上車送,晚上車接,從來都是風雨不誤。 開車的,是教會中學里的一名年輕講師。 下課的鐘聲敲響了,白清靈面無表情的收拾好書本,站起身準備出去時,身后一個女學生囁囁喏喏想說什么,可還沒來得及說,她已經抬步離開了。 那位女學生追過去時,就看到了等候在門口,面帶微笑的簡西年。 簡西年接過白清靈手里的書袋,笑著道,“可還喜歡?” 白清靈搖頭,“不喜歡?!?/br> 她身后那名女學生連忙說道,“你不會我可以教你的!” 白清靈沒有回頭,倒是簡西年對那女生笑了笑,“不必了,她都會,才會覺得不喜歡?!?/br> 女同學將信將疑的看著白清靈,“你真的都會呀?我看你上課的時候都趴在桌上的?!?/br> 白清靈厭煩的皺了皺眉,什么也沒說,頭也沒回的就走了。 女學生被晾在原地,紅著臉對簡西年說,“簡先生,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簡西年笑著說道,“既然知道是錯話,為什么還要說,她趴著坐著躺著,又與你和干呢,畢竟如她這般聰慧的人,是實在少有了?!?/br> 他說完,在女學生蒼白尷尬的臉色中,笑著點了點頭,便也轉身跟了過去。 教會中學外??恐惠v黑色汽車,汽車夫將車門打開,白清靈坐了進去。 簡西年跟過去,也坐了進去。 “簡西年,你讓我在這里扮作女學生上學,是腦子有毛病吧?” 關了車門,白清靈毫不客氣的冷聲質問。 “總要有個新身份才好接手生意,”簡西年并未因為她的話語做任何不高興的表情,耐心解釋道,“族里只當你是我簡西年親手選擇的主母,做做樣子也是要的?!?/br> 白清靈冷著臉,不言語了。 除了狼窩又入了虎xue。 簡西年用那般手段逼迫她對顏樓死心了,又用這般手段要留住她。 白清靈冷淡說道,“我早已過了入中學的年紀,大學也念得兩年,他們隨便一查也都知道我白清靈結過婚的,你又何必這般自欺欺人?!?/br> “他們不重要,你我才重要?!焙單髂晷χ?,“你需要一個新身份,我需要你的新身份,就這么簡單。而且,再重新回到學堂里,你與我的關系也更為親近幾分,為了這份親近,我也是喜歡這個安排的?!?/br> 白清靈沉默的思考著,他這一番看似表白的話語里面到底藏著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你需要我的新身份做什么?我的新身份又是什么?”白清靈沒有急于反駁。 “一個半年后滿十八歲的女學生?!焙單髂昱つ樋粗?,笑著說,“是剛巧可以與我成婚,接手家族生意的?!?/br> 白清靈挑眉。 他似乎執著于她的女學生身份和半年后滿十八成婚。 當然,她沒有漏掉接受家族生意這一點。 “族里什么生意?!卑浊屐`問道。 “殺人的生意?!焙單髂昝娌桓纳恼f道,“簡氏一族眾多生意里,殺人是最為古老也最為賺錢的生意,只是可惜,這么多年了,我在豢養的眾多打手里,沒發現一個有用的苗子?!?/br> 他雖然笑著,眉心卻是不自覺的皺了一下,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著她笑入眼底,“白清靈,你知道我殺得最大的人物是誰嗎?” 白清靈淡漠的回視他,卻見他又自顧自搖了搖頭,“不說了不說了,回家吃飯?!?/br> 白清靈靠在后座椅背上,扭頭看向車窗外。 半個月過去了,也不知道喬遷怎么樣了。 當初說好了,如果回到了海城,就去裁縫鋪子外面放上一朵黃玫瑰的。 簡西年見她不說話了,便也不說了。 到了簡氏祖屋,簡西年領著她回來臥房,關了門,自己去小廚房做飯。 在白清靈發呆的時候,簡西年讓人把四菜一湯端了進來。 擺好后,他卷起袖子,坐了下來,對坐在床上的白清靈說,“過來嘗嘗,今天做了東坡rou,我是很喜歡的,我希望你也喜歡的?!?/br> 白清靈看了一眼,抿了下唇。 到了這里,一日三餐,幾乎都是簡西年來為她做飯。 她問過一次,簡西年說,他平生最大的喜好,就是為家人做飯。 可惜,現在族里的直系死的死殘的殘,也沒人需要他做飯了,好在,他等到了她。 白清靈走過去坐下來,看著他盛好遞過來的米飯,接了過來。 她垂下眸子,用筷子夾了一小口米飯塞入口中,淡淡說道,“我從來不吃豬rou?!?/br> 簡西年夾住東坡rou的筷子就滯在了半空。 他默默的收回筷子,將rou放在自己的碗里,然后放下筷子站起了身,溫和說道,“那你等一等,我再去做兩個菜?!?/br> “簡西年,”白清靈放下碗筷,抬眸直視他,“你說過你調查過我的一切了,卻連我吃什么不吃什么都不知道,”她看向花生豬腳湯,“我不單不吃豬rou,我還堅果過敏,”她說完,唇角扯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抬起臉,看著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的男人,“簡西年,你說顏樓為什么全都知道?” 簡西年手緊攥著,俊秀臉上慣常的笑容也沒了,低眸看著她,看著她眼眶里蓄含著的眼淚,許久,冷淡說著,“因為他有所求?!?/br> 白清靈搖了搖頭,低下臉,“我不知道?!?/br> 簡西年看著她的模樣,嘆了嘆氣,“我去重新做菜?!?/br> 便再沒說什么,拉開椅子走到門口推開門,便出去了。 白清靈抬起臉,看著豬腳湯,眼淚就流了下來。 她想起與顏樓初見時,在落地鐘的響聲中,他臂彎里隨意搭著西裝外套,踏著朝陽走進了小洋樓里,來到她身邊,將她身旁的花生醬讓人撤了下去。 那是第一次,白大帥以外的人在意她到底想吃什么,又不能吃什么。 白清靈用手背抹著臉,眼淚卻越擦越多。 門外。簡西年站在門口,聽著門里她無聲的哭泣,終于是皺緊了眉心。 等他重新端了托盤推開門時,手里的托盤就落了下去,盤子里的牛扒和沙拉灑了一地。 白清靈的趴在桌子上,碗里是花生豬腳湯。 人早已昏迷過去。 簡西年過去抱起她時,僵住了手臂。 白清靈的個子不算矮,抱在懷里,卻也只比孩童差不得多少了。 她每日都用餐,都吃他做的飯。 可還是一點點瘦得這般可憐了。 抱著他,冷著臉沖出院落,將她放進車里,讓汽車夫趕緊開車。 黑色汽車瘋了一般行駛在路上,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簡西年抱著她沖向了急診處。 醫生很快診斷出,她是急性過敏,要立刻救治。 他站在急診處里,看著醫生們忙碌的將她戴上呼吸面罩,又將她推出了急診處,竟像是馬上要失去她了。 他恍惚了一下,就立刻追了出去。 小趙在急診室門口看了一會兒,在確定病床上是失蹤大半月的白清靈時,看向簡西年的眼神冷了下去。 她直接轉過身,回了心理科診室。 小趙一把狠狠推開門時,正在看病歷資料的醫生嚇了一跳。 “小趙,你這是怎么了?” 他看著小趙臉上的怒意,有些擔心。 小趙這半個月來一直在后悔那天沒有和白清靈一同出去,那天以后就得了白清靈失蹤的消息。 半個月以來,她天天查探報紙,頭版頭條上面,一則是喬遷重罪被捕,一則是尋人啟事,重金尋找白清靈。 落款也是海城顏大帥。 小趙自然明白,白清靈是失蹤了。 “我要殺他?!毙≮w臉色冷著,說著就走到醫生旁邊,直接打開了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箱子來。 醫生趕緊按住她的手,“小趙,你得先跟我說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又是要殺誰?” “白清靈要死了,我要報仇?!毙≮w說。 “白清靈?”醫生站了起來,可也不敢松手,只趕緊問她,“你從哪里知道白清靈要死了,她現在在哪里?” “手術室?!毙≮w說完,就要扯箱子。 醫生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力氣更是不如她大,小趙不過是才用力,醫生整個人都被推飛出去摔在了地上。 小趙滯了一下,扭頭看醫生,嘴巴張了張,又放下了箱子,兩步過去將他一把抱起,在醫生一臉懵的時候把他放在了椅子上,低頭對他說,“對不起,我走了?!?/br> “小趙你別沖動!你等我一起過去!”醫生趕緊扶桌子站起來,小跑著追了出去。 手術室外。 簡西年站在門口,看著亮起來的手術燈,默然無語。 他沒想過,經受過那么多次磨難都堅強活下來的女人,只因為花生豬腳湯就崩潰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這一刻,他幾乎從未有過波動的內心,也有些急躁起來。 掛在臉上的溫和笑容也沒了,只剩下懊惱和擔心了。 他面對著手術室,看不見里面,卻依舊執拗的盯著門口,似乎下一秒白清靈就會推開門,和他說一句,“簡西年,你是瘋了吧?” 是了,她最喜歡與他說的就是這句話了。 他最喜歡的也是她說這句話了。 可是門一直關著,她一直沒有出來。 時間越長,他越煩躁。 他將領口的扣子解開,松了松,可依舊覺得憋悶。 轉身打算推開窗戶時,身后一股勁風就抵了過來。 簡西年下意識的躲開,就見一道身影鬼魅的竄了過來,連帶著強勁的風聲! 他來不及躲了,選擇用手臂護住頭去擋時,只聽到咔吧斷裂的聲音,隨之而來的就是整個人向后飛了出去! 撕心離肺的劇烈疼痛隨之而來。 手臂斷了。 這是簡西年落地時的第一反應,然而來不及多想,那道影子又砸了過來! 他快速翻滾了幾圈躲了過去。 這時,一聲制止的聲音喊了過來,“小趙你住手!” 隨后,很多人沖了過來,就擋在了他與那位只見影子不見身形的人的當中。 醫生沖過來時,已經晚了,小趙已經砸斷了簡西年的胳膊,如果他沒有喊出那一句,其他人沒有圍過來,簡西年此時已經是尸體一具了。 醫生后怕的走到小趙身邊,見她拉住,什么責備的話都沒說,對躺在地上的簡西年說道,“你綁架了白清靈,她沒有殺了你已經是極限了,請你立刻離開!” 醫生說完,拉著一動不動的小趙,對她輕聲輕語說道,“白清靈不會有事的,她有事,我在陪你報仇,現在和我回去?!?/br> 小趙冷冷盯著躺在地上的簡西年。 此刻,簡西年仰著頭,忽然笑了,“小趙么?!?/br> 醫生冷眼看了他一眼,對小趙有說了幾句,才把小趙拉動,帶著她離開了。 醫院里醫護人員立刻將他扶起來送去手術,可他站起來后搖了搖頭,“我不疼,我得等她出來?!?/br> 醫護人員再三勸他,甚至與他說,錯過最佳接骨時間,就會落下殘疾,可他依舊是溫和笑著,“我得等我夫人出來?!?/br> 醫生拉著小趙躲在角落里,歪頭看了一會兒,見他沒追過來,擦了擦額頭的汗,“嚇死我了,”說著又看向小趙,“你別沖動,萬一是白清靈自己和他走的,你這么做,豈不是讓她也難受了?” 小趙搖頭,“她不會跟他走,她和我約定了要見面,一定不會食言?!?/br> 對于小趙的篤定,醫生嘆了口氣,“行吧,我看那男人對白清靈不像是傷害的模樣,你在這里等我,千萬別沖動了,我現在過去問問別人她到底動得什么手術?!?/br> 小趙點頭。 等醫生回來時,對等在原地的小趙說,“是堅果過敏,正在救治,放心,不會致命的,”說完,他自己也舒了口氣,“你也別擔心了,等她清醒過來了,再問清楚是怎么回事罷!” 小趙聽到這里,才點了點頭。 手術時間持續到下半夜。 簡西年才等到手術燈滅了,白清靈被推出來時滿面蒼白。 他僵硬的走過去,再也不是笑著問了,直直的盯著白清靈緊閉的雙眼,問手術醫生,“她,她怎么樣了?” “暫時無事了,持續用藥就會沒事了,你們也太不小心了,她堅果過敏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吧?還用了那么多,你可知道這是要要人命的!”醫生十分生氣,“這次幸好搶救的及時,要是晚了,命就保不住了!” 醫生說完,讓護士將人送去病房,才打量著看他的手臂,“你這手怎么回事?” 問完,也看出來了,立刻讓人帶著他去做手術了。 白清靈第二天清醒過來時,小趙就守在病房里,眼圈紅著。 白清靈緩了一會兒,發現是她是,虛弱的對她笑了笑,“我都不知道你這么愛哭了?!?/br> “我給你看報紙?!?/br> 小趙就站在那里,手里拿著報紙,知道她不方便,便是貼心的把報紙豎在她上方。 【海城北倉戰,海城大帥顏樓在戰役中失蹤,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