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是瘋了
然而樓下的狀況并未如她所愿。 陸景天扒拉開掛在身的跳舞女郎,有些嫌棄說道,“涂了多少香粉,嗆死我了!” 話音落了,連著打了十幾個噴嚏,那眼淚鼻涕可就都下來了。 小憐心疼的拿出手帕,替他擦干凈。 跳舞女郎自知是賺不到這份傭金了,趁著陸大少爺沒發難前灰溜溜的走了。 緩了好半天,陸景天的腰才直起來,“抱歉了廖先生啊,我就聞不了這味兒,一聞就打噴嚏,一聞就打噴嚏,你瞧我這噴嚏打的,” 他略有些可惜的看著桌上的酒瓶子,“得了,都別喝了,咱們換個桌吧!” 廖東仁早已用帕子捂住了口鼻,站遠了些,見狀,也是點頭應下。 樓下變換了位置,一行三人在經理的引領下,轉身上了三樓。 “這兔崽子是故意的?”白清靈左右看了看,“這有他的探子?” “湊巧罷了,不用慌亂?!鳖仒前醋∷?,“有我在?!?/br> “我才不慌吶!”她精致小臉冷笑著,“我有什么好慌的!” 陸景天一路踩著樓梯向上,在看到白清靈與顏樓時,眼睛還真是瞪得溜圓,“好呀,你竟然在這里,我今天非得弄死你不可!” 顏樓似笑非笑。 陸景天眼瞧著就沖了過去,被人給攔截下來。 “你他媽的放開我!我要弄死他!”陸景天被顏樓守在一旁的警衛員攔著,想沖又沖不過去,張牙舞爪的像是瘋了一般。 小憐怕陸景天吃虧,又怕沖過去被抓住,像陸景天一般丟人,猶猶豫豫的,最后可憐巴巴的看向廖東仁,“廖先生,您大發慈悲讓他們放了景天吧!” 廖東仁眼瞧著陸景天發瘋,眼瞧著那一對貌美無雙矜貴優雅的男女冷漠而視的模樣,緩緩開口道,“這是陸公子的個人恩怨,與在下無關?!?/br> 只一句話便撇清了干系。 小憐又是一番傻眼不知所措。 見廖東仁當真不管了,白清靈冷嗤道,“陸景天,鬧夠了沒有,顏樓與你無冤無仇的,你與他發難做什么?他又看不上你身邊的小保姆,又不搶你陸家,見一次就瘋一次見一次就瘋一次,你怎么不去精神病院?!?/br> 白清靈的嘴巴毒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但陸景天還是愣了一會兒。 這段時間的針鋒相對,她也只是針對他一個,罵他罵小憐而已,可是這一次,確實徹徹底底的維護那個男人。 明明他才是被顏樓打傷的那一個??! 他才是受委屈的那一方??! 他更是不明白,這突然出現的顏副官,怎么就入了眼光無比挑剔的白大小姐的眼。 當初白叔兒想在海城給她選個世家公子哥做朋友,那十個手指頭十個腳趾頭算上都不夠,二十幾個公子哥被她數落的一無是處。 如今就選了這么個要什么沒什么的顏樓。 他也是十分不理解了。 甚至是憤怒的。 他暗戀她十幾年,穿開襠褲時就給她跑腿當小弟,怎么就不如一個孤兒了!怎么就不如一個窮小子了! 所有的不解就都轉成了怒氣,“白清靈,他顏樓算個什么東西,你就是被他蒙蔽了!你糊涂了!” 白清靈話語里滿是嘲弄,“我有什么好被他蒙蔽的,倒是你,不和你的小保姆長相廝守,跑來這里發瘋,看來是陸家關不住你了?!?/br> “白小姐!”小憐猶豫半天,終于鼓足勇氣,“景天這段時間膝蓋一到陰天下雨就不舒服,就是因為你他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傷!陸爸爸也是因為你才氣得生病了,可是那鞭子卻抽在了我和景天的身上!” “白小姐!你能不能不要為了報復我這么對待景天,我求你放了他別再纏著他,就算你再出現在景天面前,景天也不會愛戀你的!” 白清靈簡直要氣笑了,“你去洗把臉找個鏡子看看就你這副德行配得上我的報復么,你一個上不得臺面的下人也有本事和主子叫囂?你去看看到底是誰一而再再而三的黏著我白家不放,不是我白清靈,而是他陸景天!” 接著,又看向臉色鐵青的陸景天,“你有事說事,沒事滾蛋,我白家與你陸家早已經一刀兩斷了,我不喊他們扔你出去,都是看在你爸爸面子,你再多說一句,就是逼我扇你!” 話到如此,小憐沒臉面,他陸景天也沒了臉面,他恨恨盯著一言不發,事不關己淺淺品酒的清雋俊美男人,“顏樓!你是男人的話就離開白清靈!” 顏樓抬眸,唇角一抹淺淡的嘲意,“陸公子,你這要求過分到無理取鬧,你選擇與下人茍且背叛了大小姐這件事,并不能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相反的,我認為你這件事非但做的不夠男人,還非常不是男人。另外,” 男人低沉從容道,“你身旁這位先生等你很久了?!?/br> 張牙舞爪的陸景天被這一席話氣得腦袋瓜子嗡嗡作響,直到聽到這一句,這才猛然想起他這是辦正事來的。 他氣憤的推開抱住他的警衛員,順了順身上皺了的西裝,狠狠瞪了顏樓一眼,看向廖東仁時又順了半天氣,才雙手抱拳,“抱歉了啊廖先生,失禮了失禮了,來,咱們找個包間接著喝!” 白清靈那雙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睛,在廖東仁和陸景天之間打量了幾分,然后冷笑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陸景天不覺得什么,白清靈陰陽怪氣的時候多了去了,嘲諷人的時候嘴巴蹦豆子似的,他早已經習慣許多年。 可廖東仁不同。 他自覺可是個正派人士。 正派人士怎能因公行私,與被調查的人一同坐在包間里,惹人非議呢? 自然,他拒絕了陸景天的好意,“陸公子不必再尋包間了,廖某心領了,咱們就在這散臺說話吧?!?/br> 關于金庫這等私密之事,本應該選個隱秘的地方去談,奈何這廖東仁是個酷愛大公無私之人,自然不能被別人,尤其是這等美麗摩登的女人抓住把柄看輕了。 于是,陸景天不情不愿的讓經理張羅了一張離白清靈這邊遠一些的座位。 此期間,廖東仁將幾人的關系捋順一遍,還有些暗自慶幸,那陸公子身旁的干癟女人不是為他而來。 只是他更是奇怪,有那樣一位摩登美麗的女人不要,選擇這樣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只略微有那么一些軟弱的女人。 陸公子的品味當真是有些與眾不同了。 小憐雖然算作是陸景天的女眷,卻不能跟在一旁坐著聽機密大事,被廖東仁公事公辦的支了開。 粗心大意的陸景天自然沒想到要如何安置她,于是她百無聊賴的站在柱子邊,偶爾探探頭看看陸景天這邊,偶爾探探腦看看白清靈那邊。 陸景天那邊雖然談著,但具體談得怎么樣,白清靈這邊并不能聽到。 此時已是晚上八點,正是俱樂部里白俄跳舞女郎跳大腿舞的時候,熱鬧吵雜得很。 白清靈拿著酒杯,輕啜一口,放下時淡淡道,“這把火燒得不旺,我不高興?!?/br> 男人目光掃了一眼躲在柱子后面探頭探腦的小憐,轉回視線時看向白清靈,“再等等?!?/br> 她一聽,知道顏樓這是留了后手了,頓時又快樂了幾分,笑著提議,“那我們跳舞去!” “好?!蹦腥它c頭。 小憐躲在柱子后面,看著兩人下樓,看著兩人入了舞池,看著兩人跳起了優雅的交誼舞。 而后她又看向了陸景天,果然見他的眼珠子也隨著舞池里的白清靈轉來轉去的。 小憐抓在柱子上的手,是越發的用力了。 三樓,散臺。 廖東仁看著陸景天的眼神落在舞池里,連話都忘了回,登時臉色就不好了。 從他親自搖了電話去陸公館說要見陸總長開始,到現在見了這位不著調的陸公子到現在,就沒有一處讓人舒心妥當的地方,而更讓人不悅的是,金庫的事,這位陸公子一問三不知不說,現在還如此怠慢他了。 真是讓他再紳士不下去了! 廖東仁重重咳嗽一聲,見陸景天的眼睛還是盯在舞池里,轉來轉去。 于是他接連咳嗽了好幾聲,這才把陸景天的目光從舞池喚了回來。 陸景天眨巴眨巴眼睛,全然一副茫然相。 “廖先生你嗓子不好???嗓子不好你早說??!嗓子不好就不要喝酒了,我叫汽車夫送你回去,你住哪兒?要是沒住的地兒你來我家住,我家大,隨便住,甭客氣,咱都是朋友!” 廖東仁努力壓制著怒氣,面色也是八分僵硬,語氣更是冷硬了許多,“陸公子!既然金庫被盜之事你不知情,那明日約請令堂見面再詳談罷!” “別,千萬別!我爸爸還在醫院呢!”陸景天和他繞到現在,腦袋瓜子早已不堪重負,根本就不想再隱瞞了,“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金庫被盜還是你給我們家搖了電話我才知道的,我爸爸那根本就不知情,他現在還在醫院里躺著呢!” “你說什么?!”這一次,廖東仁可顧不得紳士不紳士了,一下子站起來,拍了桌子,“胡鬧!這就是在胡鬧!你可知道這金庫的事到底有多緊急,事情到底有多大!你父親陸總長他竟然不知情?!你可知道看守金庫的藏寶圖只你父親一人有,你,你們陸家真是瘋了!” “廖先生你別急啊,不就是金庫被盜嗎,我給你找回來就是了!”陸景天一看他急了,連忙道,“就算找不到,我給你不就成了!” “無知小兒!” 廖東仁自覺和他講不通了,“陸總長在哪家醫院,我現在就過去!” “別!廖先生你千萬別去找我爸爸,我爸爸要知道我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非得抽我不可!你可不知道,我爸爸那皮鞭子抽人可疼了!”陸景天見他站起來,連忙伸手去攔。 樓下舞池。 白清靈一曲結束便和顏樓在舞池外找了個既能看到樓上,又能喝香檳的地方。 她看見樓上廖東仁的大白臉又被氣黑了,正七竅冒火又隱忍又忍不了的模樣,對顏樓笑了,“你是怎么猜到這火能燒起來的?” 男人神色淡淡,“因為他蠢?!?/br> “這倒是,”白清靈搖了搖頭,“要不是他蠢,怎么會被一個小保姆騙得團團轉,”她冷笑一聲,飲盡酒杯里的香檳,放下酒杯,“走吧,再跳一曲?!?/br> 從舞池出來時,樓上的陸景天和廖東仁以及小憐已經離開。 白清靈也有些困倦,和顏樓兩人出了俱樂部,等燈塔上的燈泡亮起來時,汽車夫將車開了過來,兩人上了車。 白清靈手捂著打了個哈欠,含混不清的說,“今兒個這把火燒得好,燒得旺,我就不信了,陸家能把丟了的整整一金庫金條填補上?!?/br> “陸家根基不淺,填上也是有可能的?!鳖仒堑?。 “這都弄不垮他陸家,”白清靈放下手,他這一句話,讓她也精神了些,“那還能怎么辦?難道要搶了陸家自家的金庫,讓它填補不上?” 她說完,又覺得好笑,“盜匪們盜了藏寶圖才能找到的金庫,卻不盜陸家的金庫,也真是奇怪?!?/br> 左右也是想不通,她琢磨起儀式來,“我這邊的‘親戚’你都見過了,你要有什么相熟往來的親戚也一并叫過來吧,儀式的時候熱鬧些?!?/br> 顏樓看了她一眼,“我是孤兒?!?/br> 她略僵了下,心里隱隱有些歉意,可又一想,他都孤兒那么多年了,沒什么好矯情的。 秋夜低風,有些冷,白清靈雙手將披肩圍緊了些,“我忘了?!?/br> 汽車夫不敢吭聲,抓緊了方向盤,車里靜謐無聲的,只剩下了些許尷尬。 “如果儀式前,陸家垮了,那大小姐,”男人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頓了頓,“還嫁么?!?/br> 白清靈扭頭看他,有些詫異,“我看起來像是在利用你嗎?” 她是有些小心思用了些小手段,可是她沒說過不真的嫁給他。 在等他回答的時間里,她反思回憶著,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才讓他忽然產生這種想法的。 顏樓唇角扯動,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汽車夫把車開到了白公館,到小洋樓前停了下。 白清靈開了車門,細細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卻見他沒有下車。 她彎腰,皙白的指隔著車窗敲了敲,等顏樓把車窗搖了下來,她看著他,認真的說,“我想好了,還嫁的?!?/br> 回到了臥房,白清靈趴在床上,將臉埋在枕頭下,閉上眼全是顏樓看她的模樣。 她說她想好了,要嫁給他。 他輕輕點了點頭,說有事要辦,然后就離開了。 竟是就這么的離開了! 白清靈坐起,一把扯下枕頭,又扔到了一邊,連燙了又修剪過的長發都凌亂了幾分。 點頭是什么意思,有事又是什么意思! 是不想娶了嗎? 她喝了許多香檳酒,又跳了許多舞,與陸景天斗智斗勇了一晚上,此刻只覺腦袋是不夠用了。 腦袋里昏昏沉沉的,很想要睡覺,可更想要從顏樓那里得到一個答案。 白清靈捂著頭,很是后悔沒有多問一句了。 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 隔天一早,她就醒了過來。 厚重的窗簾將光遮擋的嚴嚴實實,她光著腳踩著地毯扯開窗簾時,發現朝陽未出,只有朝霧茫茫。 回到床上,也不是不困,捂著口唇打著哈欠抻了個懶腰,可就是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 白清靈坐在床上雙手抱著膝,她想著,今日說什么都要問清楚了。 昨晚那一點頭,仿佛是求他娶她一般。 想到這里,白清靈重重的一哼。 這一生氣可就更睡不著了。 腹中空虛,她按著不停咕咕亂叫的肚子,按下了床邊的電鈴。 片刻,傭人在門外敲響了門,“大小姐?!?/br> “顏樓呢?”她歪頭問。 “顏副官在客房休息?!眰蛉嘶?。 “他回來啦?!”白清靈趕緊從床上下來,打開了門。 長發凌亂的披散在肩上,一身黑色法蘭西長睡裙,襯得小臉更加白皙軟嫩。 “是今晨回的,顏副官吩咐了廚房為大小姐準備了早餐?!眰蛉舜?。 “今早哦?!卑浊屐`順了順長發,想了想,“幫我端進來吧,等他醒了讓他過來找我?!?/br> 關了門,白清靈舒心了許多,又糟心許多。 舒心的是他‘回’了白家,糟心的是他今晨才回。 這到底辦了多少大事,才會在清晨回來。 她坐在床上等早餐時,掰著手指頭數著之前他說過的,要忙碌的事。 ——日常軍需,設備,兵營調配,白公館開支,還有陸家金庫, 難道是,陸家金庫? 昨日陸景天顯然是狠狠得罪了那位廖先生,陸家還真是很有可能在儀式前就垮了呢! 用完早餐,白清靈在臥室里等了許久也不見顏樓過來。 仔細想了想,要真是忙碌一宿,可不還是要補覺的? 如此等了一上午,中午在餐廳用午餐的時候,她才眼見著顏樓,穿著不失風流的黑色西裝褲,白色襯衣與淺灰修身馬甲,一步步下了樓梯,向這邊走了過來。 白清靈看了一眼,保持矜持優雅的模樣,想等人走近了,再說句什么,問一句什么。 可人還沒到近前,就被叮鈴鈴的電話鈴聲打斷。 一晚上加一上午的等待,就這么被硬生生的打斷,她氣憤的看向大廳,看著傭人接了電話喚了顏副官,看著他的皮鞋就調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