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李福也覺得造化弄人。 這段時間,皇帝十分寵愛楚皇后的兩名侄女。這兩名侄女原本是打算推給祁崇,好好的名門貴女, 學了一些教坊青樓里的本事,以為憑著床上本事和自身美貌就能把祁崇給迷得死去活來, 結果反被祁崇算計給了皇帝。 如今可好,皇帝年級大了也貪圖新鮮, 他的宮妃基本都是大家閨秀出身, 沒什么花樣, 一時間被這兩個十七八歲身懷絕技的姑娘勾得下不了床, 還封了一人為順妃一個為婉妃。 在外人看來,楚家三個女兒進宮,一人為皇后,兩個剛進去就被封妃, 這是天大的榮寵。實際上,楚家內部也要因為這三名妃子而分裂了。 “虞懷風呢?” 李福道:“他前兩天就該到了漓地王城,漓地事務并不少,短時間內,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應該不會再來這里?!?/br> 祁崇點了點頭。 李福心知肚明,祁崇連兄弟父親都狠得下心去算計,斷然不會對虞懷風仁慈。只是這件事情棘手,虞懷風是漓地兩王之一,若處理不慎,兩國到時候也會發生戰爭。 李福只祈禱虞懷風永遠都不要發現真相。 半月之后。 漓地王城,王宮之內。 虞懷風臨風而立,華服衣袂被風吹了起來,頎長身形在風中猶如玉雕,聽完下方探子的話,虞懷風波光瀲滟的眸子微微一瞇:“此事當真?” 探子道:“千真萬確,王妃早年在凌朝的時候,與安國公認識,兩人曾以師兄妹相稱。后來安國公回了京城,便不再相見?!?/br> 凌朝內部許多事情,這些探子都查不到。早年的官員被明義雄封口,前些年又被祁崇的手下再封口一次,因而,虞懷風打探不到姜斕到了安國公的身邊。 甚至連姜斕偽裝成的白氏這一身份都打探不到。 虞懷風在城樓上走了幾步。探子跪在地上不敢發出聲音。 姜斕長什么模樣,虞懷風自然記得。他也清楚,自己與母親長得不像,與父親長得更像一些。 安國公斷然看不出自己是姜斕的兒子。 上次安國公看到他,臉上震驚之色如此明顯,大概不是因為姜斕。 不是因為姜斕,那是因為誰呢? 虞懷風道:“你退下吧?!?/br> 之后,虞懷風直接去了漓王的住處。虞城吟此時正在問責一些官員,殿上已經見了血,他們這里規矩不及凌朝那么多,霽朝各個帝王又是出了名的無情,金殿上殺人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進去之后,隨口一問才知道,原來今年涌河泛濫成災,沖破了大堤,是因為這些人的手下前些年貪污了一些鑄造大堤的銀子,導致堤防千瘡百孔,不堪一擊。 虞懷風知曉叔父處事更加溫和,凡是都要問明白前因后果再殺人。 一旁貪污最多的官員知道自己活不下來,與其壓入大牢經受折磨,不如一頭撞死算了,眼下這是殿上第一條人命。 包庇貪污的官員還在解釋前些年的事情,力證自己無辜。 虞懷風略有些不耐煩,不想聽這些人狡辯,他直接拔出了腰間的長劍,一劍貫穿了對方的胸口,在對方還未閉上眼睛的時候,虞懷風溫溫柔柔的一笑:“你是真的不知情么?身為監察官員,沒有察覺手下失責也是過錯,和王上解釋沒用,去地底下和淹死的百姓解釋吧?!?/br> 劍被抽出,濺了虞懷風一身的血,其他人膽戰心驚,紛紛跪在了地上。 看著這些失責官員,虞懷風道:“全都押下去,擇日腰斬,家族男丁充軍為奴,女眷送入彩繡坊做苦工?!?/br> 充軍為奴是最悲慘的下場,若有危險,這些人會被當成rou盾,沒有危險,則要做各種苦力活。女眷進去彩繡坊,這一輩子便只能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紡織刺繡,日復一日的勞作,不可能有人把她們撈出來,直到死去。 霽朝刑罰嚴苛,尤其針對于貪污。這些官員也熟知所有的刑罰,在知道的情況下還敢犯錯,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等人都退下了,漓王才揉了揉眉心:“這些人吵得我頭疼,全都殺了才好。懷風,你突然來做什么?” 懷風道:“我打算再去一次凌國?!?/br> 漓王有些驚詫:“為何?” 懷風將來龍去脈講了一下。 漓王聽完之后搖了搖頭:“懷風,你真的已經因為這件事情瘋魔了。安國公見你真容而震驚,大概是因為你容貌艷麗,你去王城走一圈,百姓見你的反應肯定比他更加激烈?!?/br> 虞懷風道:“他與我母后相識,不管是否有線索,我都想查探一下。叔父,我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能?!?/br> 漓王早就已經放棄了,但是,這些年他都不忍心打擊懷風,只能看著這孩子苦苦尋找。 “凌朝畢竟是異地,離家千里,你行事作風太過狠辣,叔父擔心你不小心惹了外人,自身難保?!崩焱鯎u了搖頭,“況且,你應該知道。王嫂當時身中蠱毒,離開王兄后,她沒有解藥緩和,生下的孩子只怕體弱多病,從小帶著病根,壓根活不到成年?!?/br> 虞懷風道:“安國公府或許能將人養大?!?/br> “小瑜先天不足,養在王宮里也不見好。那孩子身體只怕比小瑜更弱,凌朝高門大族內部爭斗不斷,你敢保證真能存活下來?”漓王又道,“就算是有,你如何保證能進安國公府內部查探?” 虞瑜是漓王妃生的王子,從小身體就弱。 虞懷風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去查一查。叔父放心,秦王與我來往甚密,只要我開出足夠的條件,他應該會幫我?!?/br> 漓王搖了搖頭:“與虎謀皮,焉有其利?!?/br> 他清楚自己勸解不了虞懷風,虞懷風從小就很堅定,他想做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不到黃河心不死,也只能任由他去做了。 一名六七歲大的小孩兒突然跑了進來,見到殿里的血腥,他也沒有覺得害怕,踏著就過來了,張開手臂抱住虞懷風的腿:“懷風哥哥?!?/br> 虞瑜長得和漓王很像,膚色雪白,一雙眼睛如葡萄一般黑亮,眼睫毛也很長,笑起來很惹人憐愛。 虞懷風道:“哥哥要走了,等回來的時候,給小瑜帶回一個jiejie,好不好?” 虞瑜眼睛更亮了:“真的嗎?” 虞懷風輕笑,掐了掐他白白嫩嫩的小臉:“這個嘛……我也不能保證,也可能是一個哥哥,小瑜好好保重身體,聽父王和母后的話,我們很快就會回來?!?/br> 虞瑜握緊了自己的小拳頭:“好吧。小瑜更想要jiejie,等哥哥把jiejie帶來。小瑜是男人,肯定會保護jiejie?!?/br> 虞懷風在他耳邊念叨jiejie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虞瑜也知曉家里本該有一個jiejie,每次懷風出門,他都期望懷風把jiejie帶回來。 貿然去凌朝并不可行,虞懷風只好找了個借口,說是要和凌朝再做一樁交易,且有寶物要獻給凌朝皇帝。兩國之間交易不少,這樣才會顯得不突兀,恰好剌族也會在這個時候朝貢凌國。 ······ 秋高氣爽,正是泛舟游湖的好時節,夏天天熱,幾乎都不愿意出來,近些天京中貴女常常聚在一起,要么吟詩作畫,要么就談一談京城中的趣事。 當下最有趣的事情莫過于皇后受到冷落,壯武侯在秦王一黨的逼壓之下被削了爵位,職位也被降到三品。如果不是皇帝太過偏心,力保楚氏一族的人,只怕壯武侯壓根不能活下來。 看到皇后和壯武侯吃癟,明薈這幾天笑得合不攏嘴。她最近邀請貴女一起蹴鞠,也順帶意思意思請了寧德和嘉寒。 寧德是公主,明薈還是惹不起。不過嘉寒么……父親都被削官到了三品。平日里明薈沒事也總想欺負欺負別人,嘉寒和她有仇,如今還落魄了,明薈搓搓手,恨不得嘉寒過來之后,把鞠踢到嘉寒臉上。 還差一天,明薈就已經按捺不住了,她先和明臻一起玩,明臻很少走動,也不太會蹴鞠,明薈頗為耐心的教她。兩人玩累了后,明薈和她躺在草地上,姐妹倆頭抵著頭,明薈還在算計著要不要欺負嘉寒。 她數落著嘉寒和寧德的罪行:“去年我也穿白裙子,和嘉寒撞了衣服,她倆讓宮女在我座位上倒了蟹黃油,我坐上去后才覺得不對,動都不敢動,幸好祁庭把我帶走了。前年的時候,明知道我不會唱歌,嘉寒還給我戴高帽子,在眾人面前夸我唱歌好聽,非要我唱……” 明臻安安靜靜的聽著。 明薈吹胡子瞪眼:“你說,明天我一腳把球踹她臉上,這過分嗎?” 明臻搖搖頭:“不過分,jiejie做得對?!?/br> 明薈抱著明臻的手臂:“我也覺得我做的對。不過聽一些流言,嘉寒大概要許配給五皇子,五皇子在朝中地位僅次于秦王,這口惡氣我怕出不了?!?/br> 她唉聲嘆氣。 明臻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明薈,只好用手揉揉明薈的臉。 第42章 不是明臻的心跳得太快,…… 第二天, 果然有一群小姐來了明府。明臻倒沒有出去,一來她身體不太好,不能和這么多小姐一起蹴鞠, 二來明臻早上起不來,她最近總覺得困困的, 總要睡到很晚才醒。 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天琴伺候明臻梳洗,一旁新夜道:“姑娘要不要去看一看六小姐她們在玩什么?湊個熱鬧也好?!?/br> 天琴并不贊同:“這熱鬧還是別湊了, 有些個不算善茬,和她們相處倒讓人不開心?!?/br> 明臻剛剛睡醒, 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眼淚瞬間涌了上來,打濕眼睫毛, 整個人還有些懵懵的,膚色白白嫩嫩,讓人很想輕輕掐一掐, 在她臉上掐出一些印痕來。 天琴看得移不開眼睛,用打濕的帕子在明臻臉上擦了擦:“姑娘還沒有睡醒呢?” 明臻“嗯”了一下:“阿臻想殿下?!?/br> 天琴一怔, 秦王的確有好些天沒來見明臻了。只是不怪殿下,殿下一直都這么忙, 國事并非小事, 真正手握重權且在意功績的人, 都是沒有空閑做其他事情。 明臻又道:“殿下是不是又去打仗了?” 這些年祁崇平定了不少叛亂, 積累功勛無數,因為常常離開,明臻看不到他,總要懷疑他是不是又離開京城。 天琴道:“奴婢也不清楚, 回頭奴婢讓人問一下?!?/br> 等用過早膳,新夜收拾了東西出去,她愛湊熱鬧,不知不覺就跑去了看姑娘們蹴鞠,新夜去的時候人還沒有齊,路上碰到余竹,隨口提了一句姑娘想殿下了。 半個時辰后才勉強齊了。眼下姑娘們在一起,每個人都穿得十分利落,明薈烏發全部束了起來,在一群人中特別亮眼。 寧德公主今天沒有來,出人意料的是,嘉寒居然來了。 雖然今天是蹴鞠,嘉寒仍舊身著一身白衣,衣擺和衣袖拖得很長,烏發散在肩頭,看起來清麗出塵,確實不愧于她京城第二美人的名號。 她不會蹴鞠,更不喜歡這些東西。但最近京城貴女圈里都在討論她和寧德公主。 嘉寒平時看起來十分淡漠,實際上卻很要面子。從前針對明薈針對的太多了,如今她也擔心自己不來,明薈對其他人講自己的壞話。 眼下看到明薈笑容明媚,神采飛揚的立于眾人之中,嘉寒又覺得不太好受。家里遭遇了這樣的變故,壯武侯也擔心嘉寒和皇室的親事給黃了,所以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一定要抓住五皇子的心。 嘉寒喜歡祁崇,對文質彬彬的祁修一點感情都沒有??伤c祁崇直接隔著種種恩怨,又如何能在一起?只好半推半就先勾引一下祁修,將婚事先坐實。 前朝不是沒有兄長搶弟弟的妻子等事件,假如將來祁崇得了皇位,說不定兩人還能再續前緣。 最讓嘉寒焦灼的莫過于五皇子并不喜歡他。祁修這個書呆子居然對她熟視無睹! 在皇后面前表現得很喜歡自己這個表妹,可一旦皇后看不見,祁修就對她冷眼相待,甚至,嘉寒去握他的手,還被他冷冷甩開,讓她自重一點。 反觀明薈,出身世家名門,父親和兄長從來沒有做過虧心事,雖然比不上她和寧德曾經一擲千金,卻也基本上想什么有什么。 最為關鍵的是,明薈還有那么好的未婚夫。 她怎么能配呢? 嘉寒的內心猶如烈火在灼燒,見了明薈之后,仍舊表現得云淡風輕:“許久不見,六小姐是不是又被曬黑了?秋天還是有些曬人的?!?/br> 明薈在自己的親姐妹中算是白皙的了,因為安國公實在太黑,她也算不上白白嫩嫩,所以比不上嘉寒。 但無論黑白,最主要的還是氣質和五官,明薈五官舒展大氣,看起來聰慧無比,頗有其他姑娘都沒有的英氣和靈動。 眼下嘉寒犯了自己忌諱,明薈心里頭不太高興,撇著嘴道:“誰能比得上你呢?成天穿一身白,生怕不知道你愛這顏色似的?!?/br> 擁簇嘉寒和寧德公主的小姐立刻道:“嘉寒縣主是衣如其人,本身純白無瑕,心地善良,所以喜好白衣?!?/br> 明薈在心里嘀咕了兩聲“白得像豬”,臉上卻笑笑:“這一身衣物不適合蹴鞠吧?弄臟了就不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