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明義雄一頭霧水,當著羅氏的面拆開看了看。 寫信的是平縣一戶姓錢的富商。 凌朝與外有不少貿易往來,商戶雖然仍舊排在末等,有很多限制,但和普通百姓相比,他們在外也是十分風光。況且不少地方官商勾結,有官府護佑,更抬高了商戶的地位。 這名富商做一點木材生意,家里有些闊綽,卻也到不了勾結官老爺那種程度,只算是小富即安。 他有一名大小姐,養到十六歲,還未許配人家,同樣的富商他看不上,一心想把愛女嫁給官老爺,但官僚家的公子也看不上他們家。 溫鴻家境貧寒,學問卻很好,富商看中他是個人才,給了他許多資助,還讓他往來自己家中借書。 小姐到了十六七歲還沒有許配人家,見溫鴻溫文爾雅,講話談吐都很有意思,與他漸漸熟悉,兩人發生了關系。 然后,小姐有了身孕。 溫鴻料定自己能夠高中進士,在朝中做官,小富商的女兒,他是絕對不愿意娶進門。溫鴻的母親更口出狂言,說這名小姐本就不干凈,孩子肯定不是溫鴻的。 這名小姐走投無路,便上吊死了,一尸兩命。 富商家里還有其他女兒,擔心這件事情傳出去影響其他女兒婚嫁,便不得不吃下了啞巴虧。因為溫鴻的才氣整個縣城都知道,溫鴻的授業恩師也是縣官的朋友,他一個小小富商沒本事報復,不敢為了報溫鴻這母子倆的仇耽擱了自己一家幾十口人。 他反而怕溫鴻母子將事情說出去,抹黑自己已經去世的大女兒,讓還未及笄的小女兒受到牽連,給了溫鴻母親不少錢財封口。 所以這件隱秘的事情,只有溫家與富商家知曉,外人從來都不知道。 在外人眼里,溫鴻才華橫溢,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是個難得的人才。家境貧寒了些,卻有孝心,未來前途無限。 誰能想到背后還有這么臟的事情? 看完這封信,安國公的臉色更黑了。 羅氏見他臉色不對,趕緊問他:“老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安國公把信給了羅氏。 羅氏一目十行,先大致掃了一遍,之后覺得震驚,又重看了一遍:“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安國公沉吟片刻,并未開口。 羅氏冷靜了一下:“京城距離平縣數百里之遙,這里的事情,那邊不可能知道。這名姓錢的商人如何知道您提拔了他?只怕他連文淵閣是什么都不清楚。就擔心是有心之人在挑撥離間?!?/br> 明義雄也是這樣想的,一封信怎可顛倒黑白,事情究竟如何,把溫鴻叫來一問便知。 羅氏又道:“只是,事情是真是假,還得派人問問這名商人才好。尋常人不會拿自己家的清白開玩笑,旁人與溫鴻有沒有仇,是否要算計他,我們不清楚,只要查查這名商人是否寫了這封信,女兒是否真的被溫家害死就行了?!?/br> 這件事情來的十分蹊蹺,明義雄把余竹叫來,讓余竹快馬加鞭去平縣調查一下。 余竹離開之后,還沒有回來,溫鴻的尸體就被人從護城河里打撈了出來。 因為溫鴻臨死前去了安國公府,這件事情與安國公府便脫不了干系。明義雄也算攤上了事情。 最后是秦王幾句話解圍。 大理寺是秦王的手下把持,全都是秦王一黨的人,他想要借這件事情刁難明義雄并不困難。 只是沒有必要。 明義雄派去的是余竹,余竹是秦王手下,所以干脆沒有出去,直接找了個僻靜的場合易容玩了好些天,之后再風塵仆仆的進安國公府:“信中寫的為真,千真萬確,溫公子確實是個狼心狗肺的薄情寡義之輩?!?/br> 溫鴻人已經死了,死得不明不白,這件事情告訴明義雄,仍舊把他打擊了一番。 他看不懂府中的女人們勾心斗角,只知道連氏花容月貌溫柔解語,不知道當初連氏一直在虐待明臻。 如今也走了眼,差點把明臻嫁給一個居心叵測的中山狼。 年幼的時候,明義雄確實對斕姬動過心,斕姬美色無邊,任何少年看見她那張臉,都不可能不動容,況且自己的命是斕姬父母所救,自己也被這個小姑娘照顧到痊愈。 后來再相處,卻發現兩人性情不合。明義雄喜歡的,自始至終都是這張清冷柔和的面龐,對于斕姬的內在并不感興趣。 明義雄想要一個安安分分在自己府中生兒育女打理家事的妻子,斕姬自由如風,性情偏激,做慣了江湖人,根本不可能進入京城。 所以后來看著這個女人一身武功被廢,蒼白虛弱的出現自己面前,明義雄難得起了惻隱之心,想起了幼年時姜斕照顧自己的情景。 姜斕有了身孕,身中奇毒,不說自己來歷,也不說腹中胎兒父親,每天沉默寡言,再也沒有當年被稱作玲瓏仙子行走江湖時嫣然一笑的靈氣。 上一代人的恩也好,怨也好,都落在了明臻的身上。明義雄只想讓明臻過得簡單,不用像斕姬一樣經歷眾多,也不用大富大貴在豪門中勾心斗角,明臻的心智也進不了這樣的人家,只一夫一妻安安分分過個小日子,粗茶淡飯活到老就行。 誰能想到溫鴻竟然是這種人。 自從連氏虐待明臻一事過去后,明義雄對府上女人也起了警惕心,不再相信她們柔順外表。所以明臻的事情只能暫時先放下,等他物色到新的人物再說。 有可能成為明臻未婚夫的男人死了,李福很明顯的看出殿下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還有一件更加讓殿下愉悅的事情——虞懷風快要回漓地了。 說起虞懷風,這家伙真是一個神人,明明面具從未摘下來過,但走到哪里,都吸引得一眾女人神魂顛倒,人人都議論他風姿無雙。 臨走前些天,虞懷風總免不了來秦王府。酒過三巡,便和秦王商量明年茶葉能不能便宜一點?能不能不要過多限制在凌朝的漓地商人?或者能不能幫忙揍一頓某小國,因為這個小國的皇子十分嫉妒虞懷風之美貌,揍了之后土地可以平分,一國一半,小國百姓也可以驅使為奴…… 對方看似言笑晏晏,溫和且有趣,實際上么……卻飽含機心,是一只偽裝成兔子的豺狼。 這日酒后,虞懷風抬頭看看星空:“小王也該回去了,中秋佳節,一年罕有的時光,需要同家人共享?!?/br> 祁崇被灌了不少酒,慵懶的握著酒杯:“慢走不送?!?/br> 虞懷風頗會搞事,也會結交人,目前他對安國公府沒有任何表示,但不代表以后沒有交集。他再不走,只怕祁崇對他要起殺心。 實際上,祁崇現在就有了殺心。 虞懷風道:“凌朝男子一貫三妻四妾,子女眾多,異母兄弟共爭,大概不懂得,親情有多么寶貴?!?/br> 祁崇冷笑。 對啊,他是不懂,他不僅不懂親情,甚至想要手刃兄弟與父皇。 虞懷風這么懂,是妄想搶走明臻么? 因為兩人都有些醉了,虞懷風喝醉之后長吁短嘆:“我可憐的meimei?!?/br> 祁崇眉頭一跳:“你怎么知道是meimei?” “小王希望有個meimei,不過弟弟也行吧?!庇輵扬L道,“秦王,你看我的眼神怎么回事?” 祁崇收斂了幾分殺意:“你喝多了,孤最厭旁人撒酒瘋。李福,把他送回去?!?/br> 李福趕緊讓符青昊把虞懷風給帶走了。 等李?;貋?,正要伺候祁崇沐浴,卻發現秦王已經上了床。 不過走錯了房間,去了明臻曾經住的地方。 祁崇欲念甚少,所以從未宣泄過。 但今晚入睡,卻夢見懷中擁著一名女子,少女在祁崇懷中哭著求饒,嗓子都哭得沙啞了,祁崇卻始終不愿意饒過,他輕輕咬著對方耳垂,卻重重廝磨。 直到連喘息都變得無力,牡丹香氣旖旎而溫柔,擴散了一室,祁崇終于完全擁有。 他完全處于上位者的位置,隱藏了所有的侵略與撻伐,語氣十分溫柔:“全部都是阿臻的,孤給阿臻好不好?” 阿臻…… 發出這個名字,祁崇便蘇醒了過來,仿佛觸犯了最不可觸犯的秘密。 衣衫已濕,旖旎床帳內氣息曖昧不清,祁崇臉色變了又變。 他怎么對明臻做了這樣的夢? 明臻說,她待他,如兄如父。他待她,卻—— 也到了要上朝的時候,李福來伺候祁崇洗漱更衣,無意看到凌亂被褥和祁崇衣物,李福一驚,只裝成什么都沒有見到。 第37章 嫁給誰也不能嫁給秦王這…… 祁崇想要將夢境中發生的事情全部忘記, 然而某些畫面卻不住的在腦海閃過。 少女朦朧的淚眼,因為過分刺激而緋紅的面容,還有綿軟的聲調。 “殿下, 求你放過阿臻吧……” 熟悉的音調,熟悉的面容, 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準備冷水?!逼畛绲?,“孤要沐浴?!?/br> 李福不敢將眼睛往祁崇的身上亂瞄,但某些事情是很難克制住的。于是, 他的目光落到了祁崇的身上,不由自主的想著, 殿下如今這般,是因為明姑娘么? 脖頸卻突然被人握住。 祁崇的手修長而有力,能提筆寫字作畫, 也能輕而易舉的奪走任何一個人的性命。 李福在祁崇身邊伺候了這么久,從來不敢居功自傲,他清楚得很, 秦王手下人才濟濟,自己并非獨一無二, 隨時都可能被人代替。 所以這些年李福都忠心耿耿,以忠心作為最大的保命籌碼。盡管如此, 某些時候他也擔心祁崇哪天不高興, 隨手就將一屋子的人都處置了。 旁人心腸怎樣李福不知道, 祁崇的心腸如何, 李福心知肚明。 這就是帝王之心,冷酷又包容,怒則伏尸百萬血流成河,容則大赦天下福澤萬民。 祁崇冷冷的道:“今天你看到了什么, 想到了什么?” 脖頸一松,李福頓時跪在了地上,身體有些顫抖:“奴才什么都沒有看到,什么想法都沒有?!?/br> 祁崇道:“孤以后應當如何對待阿臻?” 李福膽戰心驚,一時間覺得自己之前有些可笑,君心不可猜測,也不可動搖,從前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勸祁崇與明臻避諱。 猶豫了一下,李福道:“殿下身為秦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然當隨心所欲,按照自己的心意來?!?/br>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哪怕僅僅有一人在自己的頭頂,對祁崇來說,也是一個威脅。 他冷淡的勾了勾唇。 “去準備水?!?/br> 冷水沐浴之后,祁崇才換了朝服準備上朝。 虞懷風就要離開凌朝,作為霽朝兩王之一,虞懷風在凌朝受到的待遇頗好,凌朝皇帝絲毫不敢輕慢于他。 因而皇帝在紫宸殿設宴招待送別。 如今楚氏成了皇后,也要和皇帝一起出現在這宏大的場合。眼下祁崇未完婚,楚皇后心中也冒出了不少主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