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姑娘真真是個明白人,不過三兩句話,就說中了我家的癥結?!?/br> -------------------- 第54章 破障 ===================== “夫人快別說了!” 張烈壓低嗓音,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方如逸卻道:“我們兩家都是武將一脈,今日說了會話,我心里覺得甚是親切,斷沒有叫陶娘子說一半咽一半的道理。 我雖年紀小,可也有幫人的熱心腸,陶娘子心里若有發愁的事,不妨說出來,我們一起想法子,看看可否把這癥結解開?!?/br> 陶蓮心中動容,聲音也顫抖了:“姑娘,我們今日上門,并不是來打秋風,實在是我夫君……自打他出獄后,便存了心結,雖說時常也愛談些軍中事,可再不愿回到軍營里去?!?/br> 方如逸思忖片刻:“是因為當年錢國公的冤案么?” 陶蓮點頭,神色戚戚:“張家祖上留下過一個大莊子,本是吃穿不愁的,可當年案子的牽連頗大,我夫君也被捉了去。一家人沒法子,只得變賣了那大莊子,再加上魏先生極力替夫君脫罪,這才能交錢免罰。 我們家不是什么大戶,公婆辛苦一輩子,只掙下一處田莊,都是些薄田。民婦的爹原本做過些珠寶生意,可去世得早,娘家也敗落了,嫁到張家時,不過幾支金銀釵子傍身。 賣了大莊子后,家中就敗落了。夫君在牢中頗受了些苦,出來了也不再尋別的營生,只用從軍時的俸祿買了一座宅子,和一間鋪子,收來的租僅夠得上吃飯錢。后來一家人省吃儉用,攢了些錢又買了一間,日子才算勉強能過下去。 這么多年,他日日讀兵書、練拳腳,從未懈怠,分明就是還念著軍中時日??伤幌氲郊依餅橹冑u祖產,心里就怯了,怕從軍后再遇上什么麻煩事,會禍及家人?!?/br> 方如逸緩緩點頭:“我昨夜還在奇怪,為何張先生那么喜歡暢談軍中事,卻并不回軍營里去,竟是這個緣故。陶娘子,你們告訴我這些話,想來是沒把我當外人。既如此,我少不得要大著膽子說兩句,若說錯了什么,還請二位莫怪?!?/br> 陶蓮今日催著張烈一同登門,為的就是讓方如逸勸勸夫君,此刻聽了這話,連連點頭,巴不得她快些說。 “張先生,昨日你家的拜帖遞上來,我不知你是何人,就擅自命人打聽過你的家世,這才發現昭信校尉張焦是你的親弟。說句大不敬的話,如今他也在朝中為官,萬一遇上什么麻煩事,他也同你曾經那樣下了大獄,要你變賣全部家私相救,你是救還是不救?” 張烈毫不猶豫:“若真有那一日,自然得救?!?/br> 方如逸繼續道:“假使救完人后,你全家身無分文,連飯也吃不上,陶娘子和你女兒即刻便要餓死了。你是救還是不救?” 張烈遲疑起來,他不是不想救兄弟,可夫人和盈兒也是他的骨rou至親,拆東墻補西墻,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再加上如今三弟眼往頭頂上長,見了自己只有嫌棄和鄙夷,年節時送的禮,都被他叫下人從后門丟出去。人心都是rou長的,長年累月地被自家兄弟這般相待,便是有十分的情義,也去得七七八八了。 見他踟躕著不開口,方如逸心中有了不少成算,飲了口茶道:“張先生,我說這些,并不是要你在兄弟和妻女之間做個抉擇,而是想讓你明白,兄弟是親人,妻女也是親人,你既成了家,便不能只考慮兄弟父母,卻讓妻女日日夜夜跟著受苦。 若真有那么一日,你變賣完所有家私后,猛然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半點營生,想再掙出一份家業來,也無處使勁用力?!?/br> 張烈搖頭嘆氣:“小人自然不愿她們跟著小人受苦遭罪,可小人過完年就三十四了,奔著四十歲去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再找一份營生。況且小人才干平平,沒有三弟那般得力,又會說話,就算僥幸中了武舉人,小人這張笨嘴也不堪大用?!?/br> “張先生,你有去考過武舉么?” 張烈愣神:“沒,沒有?!?/br> “既然沒試過,也沒步入官場,怎能說自己不堪大用?”方如逸神色肅然?!皬埾壬?,我從不覺得年歲長幼是什么天大的阻礙。在漠北,不管你是幾歲,都要懂如何幫家人躲避風沙,戎族來犯時,就算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也得拿家伙干仗。 你曾在玄海濱從過軍,定是知道東瀛人常犯海境,住在海邊的人家,半大的娃娃都要懂些殺人護家的招式。 我聽說,前些年寧水衛的駐兵換防時,東瀛人趁機作亂,是住在附近的那些平頭百姓,拿著鋤頭菜刀拼死抵擋,這才守住了邊防。 他們這么做,心中想的難道是什么家國大義、駐守邊疆么?不,他們只是想著,東瀛人行事暴烈,手段殘忍,若真被他們占領了寧水衛,自己和家人就沒有好日子過,這才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拼命。 張先生,手無縛雞之力者,尚且知道想法子護住家人,何況你一個身負武學,又懂兵策之人呢?你有能力,更應該站出來,不說什么收復邊疆的大話,至少山雨欲來時,你能成為家人的依靠?!?/br> 張烈心中震蕩難安。 方如逸的一番話,猶如巨斧,劈開了他的自欺欺人。 他不愿再入軍營,嘴上說是怕萬一惹出禍事,累及家人,可他自己卻明白,那不過是他害怕又被拖入大牢,日日驚慌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