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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一怔,大為意外:“公主還那么小,便要抱去阿哥所了么?”她慌里慌張,“公主還小,離不得額娘?!?/br> “小主此言差矣。宮中規矩,若非皇上特許可由親娘養育,皇子和公主都會交由乳母在阿哥所帶著,或是交給身份更尊貴的嬪妃為養母?!崩钣竦?,“皇上的意思,穎嬪小主膝下無子卻出身高貴,可以替小主撫養七公主?!?/br> 瀾翠失聲喚道:“怎么會?穎嬪小主只是嬪位,我們小主可是妃位??!” 李玉沉下臉道:“穎嬪小主雖然是嬪位,但卻出身蒙古貴戚。穎嬪小主又是諸位蒙古嬪妃之首,其貴重受寵,豈能只按位分序列?!?/br> 瀾翠深知嬿婉對七公主身為女兒身頗為失望,但也知道這個孩子的要緊,欲再分辨,但見李玉神色冷淡,也只得噤聲了。 第二十六章 女心 嬿婉慘白著臉,緊緊擁住懷中的孩子,一臉不舍。她是再清楚不過了,從此之后,皇帝若想起這孩子,自會去穎嬪處探望。便是養在阿哥所還好些,他可以買通了乳母多多美言,引得皇帝來看自己。若是去了穎嬪處,又有哪個乳母敢多言。自己的血脈,到最后竟成了為他人作嫁衣裳了。她凄聲喊起來:“不成的!李公公,求您告訴皇上,穎嬪年輕沒生養過,又要常伴圣駕,哪里得空兒撫養孩子,還是留在本宮這兒吧?!?/br> 李玉公瑾垂首,不疾不徐道:“皇上倒是想把七公主送去位分高的娘娘們那兒,只是怕小主沒臉面罷了?;屎竽锬镫m是嫡母,但魏夫人做出那些事兒,皇上怎還肯為難娘娘撫養小主的孩子。便是純貴妃和祈妃、愉妃三位小主,一聽也是擺手,說是實在不敢!得,皇上千挑萬選,顧慮著公主的前程,好歹選了穎嬪。您要還覺得不成,那奴才只好去回皇上的話,您靜聽皇上的處置吧?!?/br> 嬿婉久在皇帝身邊,自然明白李玉話中的利害,忍了又忍,只得哀哀道:“李公公,沒有旁的法子了么?” 李玉搖頭道:“皇上還肯費心為七公主找位養母,便算是盡心了?!彼惶掳?,兩位小宮女曉得厲害,動作利索地請了個安,徑自從嬿婉懷中抱過了孩子,便去招呼乳娘們跟上。 嬿婉見狀便要哭。李玉笑吟吟道:“小主別急,祖宗定下這樣的規矩,也是希望嬪妃們能更好地伺候皇上,別被孩子拉扯了恩寵。您呀,別哭,哭壞了眼睛,還怎么伺候皇上呢?!闭f罷,便抱著公主,自行告退。 嬿婉直直噎住,欲哭無淚。恩寵,她哪里還能指望恩寵呢,連最后一道博得垂憐的法子都被收去,還要生生承受這般錐心之語。她低低啜泣,無語望天:“額娘,我沒有辦法了,我真的沒有辦法……” 瀾翠見她傷心,忙遞了絹子為她擦拭,手忙腳亂勸道:“小主,嬤嬤交代了,月子里不能哭,傷眼睛呢?!彼f著,便急著看一旁的春蟬:“素日你最會勸小主了,今日怎么都不作聲!” 春蟬立在門邊,暗紅朱漆門勾勒得她穿著暗青素衣的身量格外醒目而高挑。她袖手旁觀:“小主如今成壯士了。壯士斷腕固然痛,可只有痛才能提醒自己還活著。小主忘記當年和奴婢在花房受苦的日子了么?皮rou之苦已然熬過,再受得住這離喪之苦,小主便再無畏懼了?!?/br> 嬿婉淚眼婆娑:“壯士斷腕?” 春蟬定定道:“是。小主舍得夫人,舍得在宮外的榮耀,從花房的奴婢到啟祥宮的宮女,從官女子的位分上開始熬起,都是為了什么?不為別的,只為自己?!彼龜蒯斀罔F,“都為了自己的尊榮,這也是奴婢跟著您死心塌地的原因,咱們都盼著自己好。您的娘家,您的額娘和弟弟,其實說白了幫不上小主分毫,甚至夫人還偏心,拿著小主的體己一味寵著舅少爺?!?/br> 嬿婉喃喃囁嚅:“是?;噬献畈幌矚g嬪妃娘家顯赫,即使張揚些也不喜歡。與其如此,還不如斷得干凈?!彼哪抗庵饾u清明,“孤身一人,無可依靠,才能緊緊靠著皇上?!?/br> 春蟬取過象牙妝臺上一瓶青玉香膏遞到嬿婉手中,柔聲道:“聽嬤嬤說,月子里的女子氣血兩虛,面浮眼腫,必得好好調養,才能美艷如昔?!彼匆谎蹫懘?,“瀾翠,還不恭喜小主?” 瀾翠渾然不知,奇道:“恭喜?” 春蟬篤定笑著道:“小主一直希望有所生養,為此費心多年。如今得償所愿,生下公主,可知小主體健,以后生養無礙。且民間說,先開花后結果,小主能生公主,就能生皇子?!?/br> 嬿婉的容色漸漸堅定:“是了。只要本宮還能得到皇上的恩寵,便總有一日能生出皇子來?!彼龆箽?,“可是雖有額娘擔著罪名,可皇上也不會再寵愛本宮了?!?/br> 春蟬取過一面銅鎏金芭蕉小靶鏡為嬿婉照著,笑盈盈道:“小主對鏡瞧瞧,雖然生下公主才三天,又經喪母之痛,但容顏未減,反增楚楚可憐?;噬献類鄣?,便是這種柔弱美人。只要熊阿朱沉下心氣悉心調理,一定會容顏更勝往昔。至于公主嘛……”她微微一笑,“送去穎嬪那兒也好,穎嬪自己沒有孩子,不會不疼公主,她又是個急脾氣,只怕有的忙活呢?!?/br> 嬿婉用手指撥開凌亂垂落的發絲,心神漸定:“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額娘說得對,皇后她斷了本宮的榮耀、家族的指望。額娘死了,家也沒了,但只要本宮剩著,就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