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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沒有為秦煥之帶來新生,而是讓他帶著心結,活在怨恨和過去的執念里,愈發偏執,讓他害死了無辜的沈二少,和同樣無辜的聶辛結仇、廝殺了半輩子,也讓他在死前陷入絕望。 真正的幕后兇手,賀洵,卻是收益最大、損失最小的那個。 賀洵,他筆下的第三個男主角。 第一個男主,聶辛,是個外冷內熱的獵金客,孑然一身,是個活得自由、隨心所欲的少年。 第二個男主,秦煥之,是個仗義鐵血、治下有方、行動力超強的一門之主,他可以敗,西陵門卻絕不會敗。 而賀洵,則是城府最深、最狡猾,擅長以智取勝的天樞院掌門。 靈竅是水系,修為雖然不算天下間數一數二,卻往往能將自己十分的實力,借著天時地利人和,發揮出十二分的效果來。 沈明淵忽然想起,白天里,秦煥之還曾質問過他,提到了天樞院的賀洵。 原來,早在那時,他就被賀洵盯上了。 仔細想來,當時在客棧外,人六趁著聶秦二人斗得正酣時出手、試圖漁翁得利,的確是賀洵的行事風格。 不……再往深了想,他明明給聶辛下了藥,當時人也的確睡著了,可后來為何聶辛又醒了、還在那時候追了上來? 真的是聶辛本人心眼足夠多,處處提防著他嗎,還是另有其人從中作了手腳? 沈明淵越想越是心驚,是了,行三人是三兄弟,可秦煥之自認為行五收了他的錢,便不會再為別人做事,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審問、為難過行五! 而向來喜歡三兄弟一起行動的行三人,在那一晚,卻只出現了張三和人六兩個! 他當時用洞天鏡查看了客棧四周,前門守著一個,后門守著一個……這兩個人影,經過了后來一番變故,他便下意識以為是張三和人六了。 沈明淵猛地坐起身,摸向乾坤袋—— 來不及了。 已經超過三天時限,當時究竟看到的是不是那二人,已經無從考證,除非能回沈家,拿到真正的窺天鏡。 冷汗忽地冒出,沈明淵躺會床上,再沒了睡意,思緒又繞回秦煥之的生辰。 若是沒有何大夫,不,應該是賀大夫,賀洵,若是沒有他,他的計劃,本也是和秦煥之的生辰有關的。 腦殼疼。 忽然就覺得,有了賀洵大狐貍的插手,秦煥之這心結怕是不好解,要變成死扣了。 沈明淵在床上把自己當成了煎餅,來回翻著面烙,烙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 神魂受損的后遺癥有很多,其中一個就是容易睡不好,睡不好的一個類型就是多夢,夢到人精疲力盡。 沈明淵睡得極不安穩,噩夢一個接著一個,輪番上陣、光怪陸離。 先是夢見了沈家,夢到沈和光,自己一劍刺過去,劍變成了木劍,在鮮血的澆灌下鉆出嫩芽、開了花。 花枝越來越旺盛的生長起來,將沈和光整個覆蓋住了,轉眼間就化作參天大樹,越來越大。 他開始跑,可不管跑多遠,都跑不出大樹的蔭庇,一回頭,就是漫山遍野的花,齊齊朝著他轉過頭來,浪潮似的綻放。 分明是很美的景色,卻讓人想哭、想叫,又將人逼到崩潰的邊緣。 然后又夢到一個金色的牢籠從天而降。 是個專門用來豢養金絲雀的鳥籠,籠子越縮越小,讓他哪兒也去不了,然后從四面八方伸出活了似的鐵鏈來,將他手腳脖子都扣住。 聶辛出現在他面前,又是欣慰又是陰狠地低語,“沈二少,我說過,我會回來救你的?!?/br> 他想掙扎,然后就被人抱在懷里安撫, “別怕,我已經將所有的危險都控制住了、隔開了,你是安全的?!?/br> 聶辛指指那層帶著鳥兒花紋的籠子,對他解釋,被關起來的不是你我,是外面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 然后場景再次變幻,火山噴發,巖漿融化了一切。 樹木、花草、金屬的牢籠都沒了,燒盡了,他卻完好無損地站在原地。 秦煥之抓著他的手,帶他來到西陵門的閣樓之上,壓著他,從日出做到日落。 無數個日月過去,他忽然被放開了。 閣樓上有個小小的露臺,能看到最清晰美好的夜景。 他反握住秦煥之的手,對他說,生辰快樂。 然后指向璀璨的夜空—— 一顆、兩顆、三顆……無數的流星墜落而下,仿佛一場無聲的雨。 “流星雨百年難遇,我只是想讓你看看這個,很美?!鄙蛎鳒Y聽到自己照著計劃念起了臺詞。 然后他聽到秦煥之的心聲:不,你是想要殺我。 不是的。 “你不會死,你的噩夢也好,心結也好,執念也好……都是時候讓它過去了?!?/br> 話音剛落地,眼前便閃過一道白光。 沈明淵驚訝地看去,漫天的流星,竟在這時化作箭雨,朝著閣樓密密麻麻地飛射而來。 他眼睜睜瞧見秦煥之受了傷,濃黑的毒血流出。 “沈延笑,你這個騙子?!?/br> 真正的、屬于原著沈二少的名諱從秦煥之的口中喚出,成了臨終之言。 “……不是我!” 沈明淵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再一抬頭,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少年站在了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