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倚在臘梅樹下，眼神放空在某一處，想什么又不想什么，愣愣的發呆，庭院的蕭瑟，夜的靜，忽然讓他覺得不知所措，忽然發現除了奪權登帝位，他竟不知自己還能做些什么。

    他是金龍，生來就只為了這么個皇位，除了這些他還有什么？

    是為了誰成金龍？

    是為了誰奪帝位？

    是為了誰活到現在？

    為了自己？為了母妃？還是為了那么多扶持他一路走來的人？

    想不透，也怕想透，倒不如什么都不想的好。

    忽然記起幼年時，聞人舒華教給他的兩首詩，每首擇一句，搭在一起卻是妥帖應景的很。

    夜深忽夢少年事，唯夢閑人不夢君。

    靠著臘梅樹，端木朝華瞧著朦朧寡索的半月，喃喃道：“怕是要下雪了吧……”

    有腳步聲靠近，端木朝華轉頭便迎上滿臉疲倦的廖月白。

    “王爺？”廖月白詫異的上前，瞧他眼眶熬夜熬的發紅，不由道：“你怎么還沒歇著？”替他拉了拉外衣，“夜里天涼，立在這兒當心身子受不住?！?/br>
    端木朝華淡淡笑道：“睡不著，出來透透氣?！睌n起散著的發，半坐在石階上，道：“你剛查奩兒回來？”

    廖月白點了頭。

    便也無話，廖月白跟了他有多久了？打十多歲起他便一直跟著自己，盡心盡力別無他求，什么事都以他的為主，不懷疑他一分。

    淡淡的嘆了氣，什么也不說，只問了一句：“查的怎么樣了？”

    廖月白搖了搖頭，道：“奩兒那里什么也查不出來，圣上似乎暗中派了人守著?！甭涠ㄑ矍贫四境A蹙眉，“這次圣上如此處心積慮，怕是……”

    “無論是處了什么心，只要奩兒不入這個門，便是什么都無用?！倍四境A拾了一枝臘梅在手，道：“臘八之前處理掉她?！?/br>
    “是?！绷卧掳讛可響?，轉身便要離開。

    “月白?！倍四境A突然在背后喚住了他。

    轉頭迎上他一雙淺淺脈脈的桃花眼，笑的淡，他彈落衣袍上的落花，道：“那些事情明日再處理，今日就陪我喝杯酒?！?/br>
    差了小婢女熱了酒，沒有備菜，只就著零星落在酒盞里的臘梅。

    月落石階，就那么比肩坐著，一身一發的小黃蕊。端木朝華舉杯沖他笑道：“來月白，這一杯算做我敬你，不為其它只為走到今日，你我依舊可以把酒言歡?！?/br>
    廖月白定定瞧著他，沒言語，抬手碰了酒盞。

    端木朝華一飲而盡，笑吟吟的晃了酒盞，問：“月白，我一直不明白，當日你為何舍棄江湖第一公子的身份，跟隨了我？”

    廖月白淡淡的啜了一口酒，把著酒盞苦笑：“誰知道呢?！?/br>
    端木朝華便笑，抬手撂了酒盞，索性直接提起酒壺，咚咚咚的灌了幾口，濕了黑發，道：“是啊，誰知道呢，那么多的事情哪能都知道?！睋u了酒壺，瞧著冷月笑，“月白，希望十年后你我依舊可以這么坐著喝酒?！?/br>
    “會的?！绷卧掳浊浦K中一漾漾的酒，又瞧他，神情淡卻篤定，“無論到什么時候，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在你身邊?！?/br>
    幾年前想說卻未說的話今日終是說了出口。

    那一夜的月夜似乎格外的長，酒喝的似乎格外的久，久到兩個人都臥倒在臘梅樹下，還未完。

    廖月白醉眼朦朧的瞧著靠在醉身旁的端木朝華，忽然想起了幾年前，第一次見他的模樣。

    那年他名氣正盛，江湖第一公子，不知是開的頭，就這么叫開了。他記得那年桃花開的格外艷，端木朝華就在那株桃樹下攔住了他，十四五的模樣，眉目間青稚點點，眸子里卻深的不可估測。

    他笑的灼灼其華，桃花眼彎的正好，生生把一樹盛放的桃花襯的失了顏色。他道：“江湖第一公子，廖月白？”言語輕佻，玩鬧，一拱手，“在下朝華，仰慕公子依舊，今日特為公子而來?！?/br>
    廖月白瞧他一眼，便知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尋著開心玩鬧，只是淡淡的點了頭，擦肩離去。

    卻沒想到，他執著的很，一路的跟隨，從城東至城西，從天色微亮到天盡透黑，依舊緊緊的跟著，怎么都甩不掉，且時不時的探過來，笑吟吟與他扯東扯西。

    直至到天色盡黑，在青石街道上，廖月白終于忍不住回頭怒道：“你究竟想怎么？！”

    端木朝華被他突然回頭嚇了一愣，一個踉蹌險些撞到他身上，而后眉挑喜色，笑吟吟的道：“公子總算是同我說話了！”近前一步，“我只是想請公子喝一杯酒而已?！?/br>
    廖月白冷哼一聲，拂袖道：“公子若想玩樂便去找他人，廖月白贖不奉陪了?！卑尾揭?。

    端木朝華突然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道：“公子到底如何才愿意賞臉？”

    廖月白實在被他纏不過，瞧了一眼無星無月的夜空，道：“你若摘的了星星，莫說是一杯，便是喝一輩子我也奉陪到底?！毖员靥粜Φ人y而退。

    他卻展眉一笑道：“這好辦?！背读肆卧掳滓滦渫放缘男【起^走，“還勞公子陪我來借樣東西?！?/br>
    廖月白詫異，拂開袖子，隨他去了路旁的酒館，卻見他討來一杯水酒，笑吟吟的沖他晃了晃。

    “公子且瞧瞧這酒盞中的是什么?！倍四境A將盛著酒的杯盞遞在他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