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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講不出話來,她記得那時她在冷寂寂的宮中看到垂死的沈貴妃,她還是那樣美,大紅的正裝,蒼白的臉,細白的手腕泡在金魚缸中,她腕間留出來的血將滿缸的水都染紅…… “我就那么看著我的母親死在我面前,她不理我,我怕極了……”玄衣肩膀細微的抖著,掌心里攥緊的滲出血來。 九微伸手抓住他的手掌,去扒開他的手指,一壁哄攏道:“已經過去了,玄衣已經過去了,不用怕了……” “不不……”玄衣不迭的搖頭,搖的淚水落在她的手背上,“過不去的,如果我不殺了顧尚別我還是會被關在這沒有人的宮殿里,關到死……” 扒開掌心,他的手掌里攥著一把小小的桃木梳子,那是她十幾歲時送給玄衣的…… “為什么要殺了顧尚別?”九微從懷里取出帕子包住他流血的手,“玄衣,是誰威脅你了嗎?” 他搖頭,不講話的搖頭。 九微還要再問,殿外忽有腳步聲傳來,有人冷聲問了一句,“是誰?” 舅舅?! 九微伸手撲滅一側的燈籠,在一瞬陷入黑暗時拉起玄衣低低道:“你藏起來,不要出聲,等沈宴來找你?!?/br> 第25章 二十四 腳步聲緊了兩步過來。 九微將玄衣塞入榻下,兜上圍帽,悶頭便往殿外跑,正殿門開兩扇,她算好國舅從左邊那扇入殿,便矮著身子從右邊溜出去,只求先將國舅引出去,沈宴能盡快趕來借走他可愛的侄子。 萬萬沒想到,她計算失誤,忘記了國舅身手了得,就在她跨出殿門的那一步時國舅閃身而來,伸腳踩住了她的斗篷,勒得猛地后仰。 “是誰?”國舅冷聲問道,伸手來扯她的兜帽。 她心里一慌,忙道:“陸香川!” 那手就頓了一下,只是一瞬便落在了她的兜帽之上,她一咬牙道:“香川舅舅!” 他的手頓在了她的頭頂,隔著兜帽發愣。漆黑的夜,漆黑的宮殿,沒有燈,沒有星月,一切都隱約難辨,蒙蒙的一個大致輪廓。 九微就趁著他的短瞬愣怔解開斗篷,從他的手掌下溜了出去。 他收緊手指便只抓住了細絨的斗篷和一條青穗發帶,那人已像鯉魚一般散發逃出了大殿。 ——“香川,陸香川,我做你的meimei這么久甘心為你所用這么久……如今要死了,只求你一事……” ——“香川舅舅,母后死了嗎?” 那聲音在腦子里,那小小的人在腦子里,他在漆黑的夜里有些發愣,只是很短的一剎,他跨步要追出殿外,身后有什么細微的抖動,猛地回頭盯向榻下。 九微跑的太快,拉扯的整個脊背都在疼,幾乎可以感覺到細小的血珠透出衣衫,在快要奔出宮殿門時回頭看了一眼。 沒有追出來,國舅沒有追出來。 她急促的喘息著,就聽到黑洞洞的大殿里傳出窸窣的聲響,然后是國舅的聲音,冷又沉的說了一句,“是你?” 完了完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玄衣連藏都不會藏!都失算了,若是玄衣落在國舅手里……一切就都白費了。 她喘的心肺都是涼的,身后就是半開的宮門,跑出去只要一步,但殿中掙扎的聲音愈發大…… 沈宴呢?這個王八蛋關鍵時刻連國舅都拖不??! 她看身后空寂的大門,又看漆黑的大殿,憤恨的罵了一句,媽的!踏步奔回了大殿。 國舅果然擒住了玄衣,黑漆漆的殿中只看得清一人在他手下拼力掙扎。 國舅攥著他的脖子,看著他掙扎,“我可有說過讓你老實待在質子府?” 玄衣瞪著他,一雙眼睛亮如刀刃,活像個小狼崽子。 “慢著!”九微生怕再晚一點出聲,國舅會生生的掐死玄衣,扶著門板,一頭冷汗的喘息著道:“你不好奇我為何知道你叫陸香川嗎?” 國舅微微瞇眼望過去,沒有星月的夜里,殿外是森白的雪,那道身影就立在門檻,消瘦的肩,散了一身的黑發,“剛才是你?” “是我?!本盼⒋鸬睦?,只急著先將玄衣保下再說,便道:“陸容城,這世間怕是沒有人知道你的小名叫香川了吧?!?/br> 這世間知道他小名的除卻高堂,先帝,便只有他的meimei,還有九微知道了。 他神色未動,微微松開攥著玄衣脖子的手指,擒著他慢慢向殿外走,“你從何得知?” 他進一步,九微便覺寒一分,微微向后退半步,“我知道的不止這個,我還知道當今圣上為何突然失憶,便的如此奇怪?!?/br> 他腳步未停,語氣未變,輪廓一點點清晰過來,擒著玄衣的手指卻緊了緊,“有話直說?!?/br> 很好,愿意讓她直說便是對她的話感興趣。 九微暗暗松出一口氣道:“你先將玄衣放了?!?/br> “你在跟我交易?”他冷冷的聲音遞過來,離九微近到幾步。 九微忙后退,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也知道他如今半瞇著眼,便道:“那要看國舅覺得我知道的東西有沒有價值了?!庇值溃骸斑@是在皇宮,只要國舅一句話我和玄衣插翅難逃,國舅不如先將玄衣放開……”眼前人影一晃,九微話未講完一抬眼國舅已然逼到身前,嚇得她猛然后退,卻被國舅一把扣住了肩膀。 “質子燕回?”國舅貼近一點才看清她,冷肅的眉眼一瞇,“看來這質子府真該肅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