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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瀾撐著手臂勉力抬起腦袋, 淚水順著眼尾掉在被子上, 洇出一大灘水漬, 他倉皇地抓住原嘉逸白大褂的前襟,用力撕扯著, “原嘉逸——你這個魔鬼!” 他剛手術完沒什么力氣, 即便用了撕心裂肺的聲音來喊,也不過是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樣嘶啞。 原嘉逸唇角的笑意還沒有消失, 他俯下身子捏住盛瀾的下巴, “我是魔鬼?” 盛瀾不停地掉著眼淚,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 “我是魔鬼的話, 那你們盛家……”原嘉逸上下打量著盛瀾的臉, 在他的瞳孔中尋找自己掛著淡笑的表情, “……那你們盛家又是什么???說, 你們盛家人……是什么?” “魔鬼……原嘉逸……你是……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盛瀾的臉被原嘉逸掐出了微青的痕跡, 因為舊疾,所以導致他的皮膚很容易出現淤痕。 “救治你是出于我的本職,報復你是出于我的本意。這二者并不沖突?!?/br> 看了一會兒眼前的人,原嘉逸似是突然覺得沒有了樂趣, 于是松開他的下巴站直身體,撥弄了一下盛瀾的手銬,抿嘴笑得像是未經人事般的單純。 “你們才是比魔鬼還要可怕的存在,因此我沒有義務對你們善良,你認為現在這樣的我讓你如此意外,只是被你心中對我先入為主的固有印象阻礙了思想?!?/br> 盛瀾盯著原嘉逸看的眼神逐漸變得陌生,仿佛從來都沒有認識過這個人。 他拼命敲打著床欄,大聲嘶吼,意圖引得警察進來。 這樣的原嘉逸似乎是要殺人一樣可怕。 誰也不會知道曾經仿若只溫順綿羊般的原嘉逸,揭下那張良善的皮后,真實的樣子竟會是如此恐怖。 可原嘉逸早就攥住了盛瀾唯一能夠活動的左手腕,另一手捂住了他的嘴,讓他沒有辦法再發出聲響,只能聽憑自己擺布。 原嘉逸微皺眉頭,像是欣賞似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后貼近不停流淚的人的耳畔低聲道。 “硫噴妥鈉,它有很多優點,作用快……誘導期短……無興奮現象,還有……呼吸道并發癥的現象極少,但是……也有缺點,單次靜脈注射呢,只能夠維持麻醉狀態二十分鐘到三十分鐘左右,而且……痛覺消失與肌rou松弛也不夠完全?!?/br> 盛瀾的眼中流露出迷惑,他不知道原嘉逸說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原嘉逸為什么要說這些。 原嘉逸頗有耐心地笑了笑,埋怨道,“叫你平時多讀點書,現在涉及到冷門知識……你就不懂了吧?” “唔……唔唔……” 心中的恐懼被無限放大,盛瀾的眼淚湮透了枕頭,濕噠噠的看起來就很不舒服。 用枕巾蹭去了盛瀾眼尾的水漬,原嘉逸溫聲繼續給他講解方才的問題。 “硫噴妥鈉的脂溶性很高,它會通過血腦屏障進入人的腦內,然后……分布到全身各處……啊,對了,你是不是不明白什么是血腦屏障???” 原嘉逸動了動捂著盛瀾嘴巴的手指,輕輕點點他的耳廓,讓這陣通過骨傳導而變得震耳欲聾的聲響徹底驚醒盛瀾想要逃避的雙眼。 “它的意思是指……腦毛細血管壁與神經膠質……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你又聽不懂?!?/br> 他刻意的欲言又止反倒令盛瀾覺得分外驚怖,那些自原嘉逸嘴里說出來、而他卻從來沒有聽到過的名詞組合到一起,除了有著叫人膽寒的冷冽意味外,再無其他。 “有將近十種的不良反應,啊對……說這些也不重要……因為由不得他選?!?/br> 盛瀾的貪生怕死便體現在這里,他聽到原嘉逸話中的“他”后,竟直接松了口氣,連帶著眼睛都變得有神了不少。 只要不是他死,不是把這樣可怕的東西打到自己的身體里,那么是誰死都無所謂的。 原嘉逸讀懂了盛瀾眼中的情緒,不屑地嗤笑一聲。 盛江河生的這個孩子,還真是有夠愚蠢和無情,實在枉費他多年來不管不顧地為了盛瀾做盡了喪盡天良的違法之事。 “這是第一種藥,還有第二種……”原嘉逸指指盛瀾被包扎得整齊的右臂,視線落在上面停留了片刻,“第二種……可是你用過的?!?/br> 盛瀾又緊張了起來。 “它叫巴夫龍,靜注后三四分鐘就能夠出現最大作用,而藥效維持時間和硫噴妥鈉差不多,都是二十到三十分鐘,在神經肌rou末端的交叉點,阻止乙酰膽堿的傳送,會導致肌rou纖維的收縮……” 窗外的天暗下來,估計是要下一場急雨,原嘉逸看了一眼烏云,擔心薄慎言會不會頂著大雨來住院處接他,轉念一想,他應該不會那么傻,便放下心來,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道,“……它需要經由肝臟代謝,然后從腎臟排出,老年人以及肝腎功能不全的……嗯,患者,代謝時間會是普通人的二倍,我知道你的腎功能一直不怎么樣,但是你不用擔心,我保證麻醉師給你的用法用量都是專業的,絕對不會威脅到你的生命健康?!?/br> 手下捂著的嘴已在他的掌心呼出了霧氣,原嘉逸嫌惡地皺起眉頭,手掌稍稍用了點力,在盛瀾的臉上碾磨了一下,蹭去手心的水珠。 “……最后一種是……氯|化鉀?!?/br> 盛瀾仍舊發懵地眨著眼睛。 他的蠢樣子讓原嘉逸有點生氣,“你書都讀哪里去了?滿腦子里只想著該如何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