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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老太抓起一張安煜他爹照片,重重的點著:“這滾蛋玩意掙著掙著錢,就開始想那些歪門邪道,又是賭又是買彩票,在外面欠了十來萬。那時候的十來萬值錢啊,跟現在的一百萬似的?!?/br> “小陳那丫頭當時都懵了,誰都懵了,但為了讓人走,小陳把自己攢下來的三萬多積蓄全都拿了出來,又求了半天才讓那些人離開?!?/br> “之后小陳又進山找人,可找了半天也沒個影子,給她急得不行?!卑怖咸闷鹞ㄒ灰粡埌察虾桶渤堑暮险眨骸白詈?,是小城那孩子聞信回來,又進山找了一遍,把嚇到的小煜給背了回來?!?/br> 安老太頓了一下,在胳膊上比劃著:“小城背著小煜出來的時候,胳膊上劃了一大道,血淋淋,那一夜誰都沒睡好,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也沒人睡好過,混蛋玩意也一直聯系不上?!?/br> “打那以后,追債的時不時就會上門,小陳都怕影響到小煜,就想辦法送他去城里上小學,但城里沒地方住啊,小陳硬著頭皮聯系張飛揚的mama,問能不能借住?!?/br> “那會張家已經從這里掙扎了出去,在城里買了房。張飛揚他mama實在看小煜可憐,就同意了,這一住就是好幾。逢年過節的時候小陳會帶著小煜回來看我?!?/br> “趕巧,某一年的年關,混蛋玩意回來了一次,他一回來就折騰,打小煜打小陳,還說小煜當初為什么跑,害得他差點被追債的打死?!?/br> “抽完瘋,混蛋玩意又離開了,照舊好幾年沒個音訊,直至小陳把債還完才出現,人徹底廢了,天天游手好閑的,看見小煜回來就打他,有時候對我也……” 安老太說不下去了,錘了錘自己的胸口:“你說,我怎么就養出這么個滾蛋玩意呢,這造的什么孽啊?!?/br> 蕭溪握住老人家的手,叫了聲“奶奶”就沒了下文,他想起安煜醉酒后的話,又想起安城露出來那條胳膊……這個家算是毀了。 他試圖幻想安煜是怎么熬過來的,卻完全沒有勇氣去想。 一想就疼,渾身上下哪里都開始疼,連呼吸都是疼的…… 安老太喘了好幾口大氣:“這么多年過去了,我覺得小陳那丫頭做的最對的事,就是帶著小煜離開這里?!?/br> 老人家平靜下來,指了指墻角擺著的一些中老年補品,感慨道:“雖然那之后的聯系斷了,但我每年都會收到這些東西,我知道是小陳寄過來的,多好的一個姑娘啊?!?/br> 蕭溪點了點頭,回想起陳芳蘭待他的場景,會親手給他做飯,會細心的給他準備四季的衣服……確實是一個很好的人…… “差點忘了,一家人嗎,你肯定知道的?!崩先思已鄣椎聂杷剖怯譁啙崃藥追?,她把頭仰在沙發上:“他們母子倆人都好啊,以后要好好的才行啊?!?/br> 大概是老人家太久沒和人說話,自己守著這間小房過活,實在憋壞了,話匣子一打開就有點收不住。 她對著照片翻來覆去的重復最后幾句話,蕭溪頻頻應聲“肯定好的?!?/br> 一老一小兩個人,一個說的起勁,一個聽的入神。直到安煜端著做好的飯進來,對沙發上那兩個擺弄照片的祖宗說“收了,吃飯了?!眱蓚€人才停下來。 蕭溪愣愣的坐在沙發上,一邊接納這些不屬于他的童年,一邊看著安煜陪安老太整理照片的背影。 少年的背脊是挺直的,有點像眾山之巔佇立的孤松,那枝丫上著滿了沉重的霜雪,變的彎彎的,若是人間驕陽打在上面定會泛起陣陣寒光。 這就是安煜吧……他似是藏在某一處角落里的人間煙火,也似是不小心折了翼的天上人。 蕭溪突然想起老人家剛剛說:安煜打小就和其他小孩不一樣,不要這個、也不要那個,實在看到喜歡就多看兩眼,然后小聲強調:“我不喜歡,才不要?!?/br> 哪里是真正的無欲無求,只是沒人能滿足他這份小小的欲求,或許連一顆糖果也沒有。 蕭溪炸時覺得有人拿針在他的心窩上繡花,讓安煜這兩個字越發的清晰起來,一看見就抽疼抽疼的…… 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伸手去拉了拉安煜的衣角,吸了吸鼻子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安煜?!?/br> 安煜整理照片的手頓住,轉頭去看沙發上坐著的人,下意識擠出一個字:“說?!?/br> 蕭溪和老家人一樣把自己縮進了沙發里,但少年人身高腿長,縮的一點也不成功,像把頭鉆進了袖子,有些傻傻的可愛。 他狠狠的撞進安煜的視線,一點也不閃躲,紅著眼睛說:“以后你想要的,我都給你?!?/br> 安煜感覺自己被什么碰一下,耳邊呼呼作響有些沒聽見,心跳的節奏也亂了起來,卡巴的道:“你說……什么?” “我說,”蕭溪重復剛剛話:“以后你想要的,我都給你?!?/br> 包括我,但我并不知道你想不想……要我。 安煜愣住,老家人爽朗的笑聲讓他回神,生動起來的臉咔嚓一下又癱了,但眼底和往日不一樣,是帶著光的,有蕭溪的倒影。 蕭溪能看見…… 老人家笑夠了,眼睛彎彎的說:“你們的感情真好,要一直這么好才可以啊?!?/br> 這話聽著像是對小情侶的祝福。 蕭溪感覺自己的小心思漏了餡,趕快別開眼睛,換成偷瞄。 他倒是聽見安煜隨意的應了一句:“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