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8
拍到后期,卓向笛的壓力越來越大,情緒也越來越壓抑。 因為齊飛正處于崩潰的邊緣。 同寢室友,捏著那段模棱兩可的錄音,一次次的脅迫他,大到考試作弊,小到跑腿打飯,齊飛心有不甘,卻孤立無援。 那段錄音算不得什么證據,但齊飛喜歡男人是真的,他經不起探究,也明白流言蜚語逼死人的道理。 作弊被發現,頂著老師失望的眼神,齊飛一句也沒有解釋,只默然背下處分。 他的學習成績迅速下降,就連精神氣都很快的頹靡下去。 “溫政,你聽我解釋?!碑攲O勇將一直以來威脅他的事情公之于眾時,齊飛甚至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害怕,他甚至松了口氣,就站在那兒,眼睜睜的看著孫勇滿臉惡意的跟溫政描述。 齊飛只順著本能,追著溫政說出這句話,其實并不知道他還有什么好解釋的。 他是同性戀是真的,喜歡溫政也是真的。 “齊飛,這件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說?!睖卣粗R飛,他的氣息絲毫未亂,語氣仍和往日一樣溫和,看樣子似乎并沒有因此厭惡他。 “我怕......” “齊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睖卣粗R飛,面前這個語焉不詳,唯唯諾諾的人已經失去了身上的光,溫政突然對他就失去了所有興趣,“同性戀并沒有什么,愛無關性別?!?/br> 齊飛看著溫政,眼里漸漸有了些希冀,他此刻不再奢求溫政的喜歡,僅僅希望有個人能跟他站在一邊。 告訴他,同性戀無罪。 “齊飛,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自己問心無愧就好?!睖卣凵窭淠?,卻極其溫柔的摸了摸齊飛的頭,“我學生會里還有事,有什么事記得來找我?!?/br> 齊飛盯著溫政離開的背影看了很久,也許是他已經變的敏感,他總覺得今天的溫政,對他多了些避之不及。 齊飛是同性戀的事流傳的很快,版本各有不同,但殊途同歸的結論定義他是一個變態。 即便他說服自己,不要去在意別人的看法,他是為自己而活。 可人,生來就是群集動物,他無法不在意周圍人的指指點點,那些惡意的目光像一個無形的牢籠,讓他無所遁形。 他只是喜歡男人,沒有傷害任何人。 可這就是原罪。 他被同學們公然排擠,齊飛不知道那些冷眼相看的人里是否有他的同類,但似乎只要欺辱他,便可以跟同性戀劃清界限。 也許是鬧出的動靜太大,這件事最終驚動了學校,齊飛被導員約談。 “齊飛,你的事學校已經聽說了?!睂T年齡不大,聽說是剛畢業留校的學姐,帶著眼睛,臉圓圓的,有種憨態可掬的可愛。 她繃著臉,看著齊飛的神態格外嚴肅,“考慮到影響不好,同學們對你的惡意也比較大,學校建議你可以先回家調整一下心態?!?/br> 盡管導員話說的委婉,但齊飛仍舊知道學校這是變相的勸退他。 被欺凌的是他,被勸退的也是他。 “我心態很好,不需要回去調整?!?/br> 導員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齊飛,你這樣會影響其他人?!?/br> “為什么?”齊飛眼眶微紅,“我沒有傷害任何人?!?/br> 這次導員沒敢看他的眼神,只生硬的說了一句,“這是學校的決定,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br> 齊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導員的辦公室里出來的,只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校學生會的辦公樓前。 他此刻很想見溫政一面,齊飛知道溫政即使身為學生會主席,可并沒有權利能改變學校的決定,但他只是想來見一見他。 齊飛只是幾天沒來,學生會好像一切沒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那些曾經親和的同事們,突然變得很陌生。 溫政作為學生會主席,他擁有單獨的辦公室,在那間辦公室里,齊飛和學生會的其他同仁一起,曾為一場活動的舉辦熬夜策劃。 辦公室里有其他人,齊飛聽到了從里面傳來的交談聲,他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沒想到,齊飛居然是個同性戀?!?/br> 這是宣傳部長的聲音,那是一個雖然其貌不揚,卻性格開朗,格外關照后輩的人。 在之前的部長競選中,齊飛曾投他一票。 齊飛并不在意此刻被議論的對象是自己,他甚至想聽聽往日合作無間的同事們是如何議論自己的。 “溫政,你說齊飛平時就喜歡粘著你,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宣傳部長笑著調侃,“你小子,平時招女孩子們喜歡也就罷了,沒想到,連同性戀都好你這一口,不過齊飛長的眉清目秀的,跟女孩子也沒差多少?!?/br> “胡說什么呢?”一個冷淡的聲音傳出來,“最近學校整頓校風,齊飛這事兒網上傳的沸沸揚揚,學??赡軇袼藢W,你在人多的地方,最好不要談論他的事?!?/br> “沒這么嚴重吧?”宣傳部長說,“齊飛要是被退學,還挺可惜的?!?/br> “可惜什么?”溫政挑著眉看他,“難不成你也喜歡男的?” “你才喜歡男的?!毙麄鞑块L趕緊撇清,看著溫政開玩笑的說:“我說溫政,上次出去吃飯,齊飛喝醉了,我記得是你送他回去的,我就問你,送個人需要那么久?我們都快散場了你才來?!?/br> “別人沒注意,我可看著了,你當時脖子上的撓痕去的時候可沒有,不會是齊飛撓的吧?” 宣傳部長這話,不過是跟溫政開的一段黃腔,沒想到卻無意中說中了真相。 “說什么呢?”溫政聲音依舊冷淡,語氣里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惱羞成怒,“我還沒有那么饑不擇食?!?/br> “沒那么夸張好嗎?齊飛長的還是挺好看的,性格又好,他要是個女孩子,我說不定就追他了?!?/br> “你要真喜歡,區別也不大?!?/br> “艸,溫政你這是在開黃腔?”宣傳部長一副驚訝的樣子,,然后隨即笑著接了一句,“說的跟你試過一樣?!?/br> 溫政似乎懶得回他,只說了一句,“校慶在即,要忙的事兒不少,你們宣傳部要出的海報都畫好了?” “你不說這事兒,我都忘了。行了,不跟你扯皮了,我得趕緊走了?!彪S即是椅子拉動的聲音。 齊飛在宣傳部長出來之前先一步離開了。 原來自己會被學校勸退的事情,溫政早就知道。 縱然知道他也無能為力,但聽到從他口中輕飄飄的說出來,齊飛仍覺得難堪。 齊飛一直期望那晚的人是溫政,可如今得償所愿,他半點兒也沒覺得開心,溫政剛才所說的話與他記憶中那個溫潤如玉的形象相去甚遠。 他的一場暗戀簡直像個笑話。 腦子里不斷回放著溫政曾笑著問他宿醉后是否頭痛的臉,那張臉一會兒溫柔一會兒猙獰,攪的齊飛頭疼欲裂。 齊飛失魂落魄的走在校園里,天氣陰沉沉的,像是有一張大網埋在天上,只等著將他網縛其中。 過往的同學一會兒冷漠的盯著他看,一會兒將他團團圍住,指指點點。 齊飛心里突然萌生出一股極其強烈的信念。 他得逃,他要逃出這里。 原本走在校園里的學生突然看見一人雙手捂頭,瘋狂朝著某處跑去。 不過多時,突然有人尖叫,人群里一陣sao動。 畫面拉進,地上一片血污。 “好,卡。最后一幕結束?!标悓χ?,現場所有人歡呼,近五個月的拍攝終于要結束了。 站在陳導身邊的喬星洲卻發現,卓向笛并沒有從地上起來,他仍然躺在地上,就像是真的死去一般。 最后一幀里齊飛那死不瞑目的眼神真的帶給他極大的震撼,似乎那雙眼的主人真的覺得解脫了,雖然眼睛睜著,嘴角卻勾著欣然的笑意。 喬星洲穿過歡呼的人群,走到卓向笛的身邊,把人扶起來,輕聲問:“沒事吧?” 卓向笛沒說話,他怔怔的看著喬星洲,似乎靈魂被抽走,只剩下空虛的軀殼。 “戲結束了?!眴绦侵薨欀伎粗难劬?,“現在你是卓向笛,是一個演員?!?/br> 卓向笛過了很久,似乎才找回自己,他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容,看著現場帶著笑意的工作人員,視線最終回到喬星洲臉上,“謝謝?!?/br> 不遠處的陳導終于注意到這一幕,大聲問道,“怎么了?” 姜梅趕緊走過去,接替喬星洲扶著人。 喬星洲看了卓向笛一眼,對她說:“情緒還沒走出來?!?/br> “謝謝?!苯窙_著喬星洲點了點頭,然后擔憂的看著卓向笛,她知道體驗式演員容易代入角色出不來,但卓向笛以往的角色從沒有像齊飛這樣壓抑。 喬星洲走到陳導面前,低語了幾句,陳導便走了過去。 “先帶他休息一會兒,緩緩?!标悓дf:“晚上有個殺青會,休息好了記得過來?!?/br> 陳導并未將卓向笛的情況當回事,演員演完戲后多多少少都會受劇中人物的影響,這對演員來說,幾乎是家常便飯。 喬星洲不知道卓向笛是如何調節自己的,只是晚上再看見他時,他已恢復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