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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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早上送飯時候再看,崔世卓已經死了。 崔容聽完不置可否,徑自走到崔世卓的牢房前,開門進去。 崔世卓跪坐在地、俯身先前趴倒在牢房內的矮幾上,那姿勢仿佛是寫字到一半累了,趴著短暫休息一下。 他手邊有傾倒的酒杯,杯中殘酒盡數灑在旁邊一疊紙上,將紙上字跡洇了不少,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 一支毛筆滾落在地,劃出的痕跡表明正是從崔世卓手中跌落的。 崔容小心避開殘酒,傾身將最上面有字的一張紙慢慢抽出來,匆匆看了一遍那是一張遺書。 遺書的確是崔世卓的筆跡,上面寫著,他自覺罪孽深重,丟盡了崔府的臉面,唯有一死以全名節。 拿著遺書,崔容不禁皺起眉頭。 他十分了解崔世卓,深知后者絕做不出自絕性命的事。何況先前崔世卓的樣子,分明是已經準備招供,以換取活命的機會。 這樣一個人,怎么可能突然變卦自殺? 這份遺書一定有問題。 崔容立刻下了結論。 他腦中下意識閃過科舉舞弊案,那時也有位擅長模仿筆跡的高人,險些用一份假手卷陷害了崔容。 這份遺書,會出自他的手筆嗎? 崔容并沒有證據,只能將這念頭暫且按下。但他又忽然想起什么,令獄丞將崔世卓的尸首放倒在地。 尸首全身僵硬,說明崔世卓已經死了四個時辰以上。如果不是他口鼻溢出的鮮血,他面部的表情幾乎稱得上柔和,仿佛真是睡去了一樣。 "叫仵作來。"崔容說。 獄丞領命,匆匆忙忙出去尋仵作,牢房內一時間就剩下崔容一人。 他沒有耽擱時間,動作麻利地將崔世卓全身搜了一遍,果然從后者貼身衣服內找出一份口供。 這份口供詳細說明了崔世卓受二皇子之命前往杭州的經過,的確是崔世卓的語氣,只是尚未簽字畫押。 崔容猶豫片刻,捏住崔世卓右手食指沾了血,在他口供下方印了一個清晰的手印,然后小心地收了起來。 過了片刻,仵作趕到,將尸身查驗一番,道崔世卓是中毒而亡。崔容指著酒杯,令其帶去查明究竟。 半日后,仵作回報酒杯中殘留的毒藥非常復雜,他亦不能明辨,只是用殘酒喂了一條狗,狗當場就倒地死了,可見毒性十分霸道。 至于酒的來源,有名值前半夜的獄卒供認其禁不住哀求,又貪圖崔世卓許下的錢財,把自己的酒分了他一杯。 此外,后半夜當值的兩名獄卒承認,換班時他們發現腰牌丟了,因害怕獄丞責罰,所以花了些時間尋找。 等他們找到腰牌回到監牢里,崔世卓已經趴在桌子上。獄卒以為他睡著了,沒有多加理會,直到早晨才發現不妥。 崔容相信這次獄卒所言屬實,那么只有一個可能,殺死崔世卓的人手段高明,并且對獄卒換崗的時間十分熟悉。 至于是有內鬼還是有jian細,因為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似乎只能靠崔容猜測了。 不過還有一點十分奇怪,行事如此縝密的人,為什么會漏掉崔世卓身上的這份口供? 是疏忽大意,還是有意為之? 崔容在心中反復思量,總覺得這種行事風格似曾相識。 他不禁冒出了冷汗——似乎從一開始,就有一只看不見的手cao縱著一切。 這人就像躲在暗處的棋手,將所有人都視作他棋盤上的子,只是不知他這一局要的是什么結果。 **** 二皇子府。 楊時一夜沒有入睡,他無視美貌侍妾們那楚楚動人的眼神,獨自在書房呆了一夜。 天將將明的時候,楊時終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來人正是那名善于偽造筆跡的文弱青年——他的正式身份,是楊時身邊的一名謀士。 “先生!”一見那謀士,楊時便有些激動地站起身,壓低了聲音叫道。 那人不過二十出頭,看上去年紀似乎比楊時還小 ,但楊時言語間仿佛對他極為尊重:“先生此行……?” 楊時沒把話說完,那青年卻懂了,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笑容:“幸不辱命,殿下且放心吧?!?/br> 他相貌雖平平,但這一笑,卻仿佛有某種安撫人心的魔力,令楊時放松了不少。 “穆先生做事,素來高瞻遠矚?!睏顣r尋回了風度,從容坐回椅子上,又對青年比了個“請”的手勢:“本應送先生去歇息,奈何我心中記掛,還是先請穆先生受累將經過細細說來?!?/br> 穆逢生行了個禮,然后順勢坐于楊進對面,將自己如何用腰牌調虎離山,如何令崔世卓喝下毒酒,如何用一封假遺書將現場偽造成自盡的事一一道來。 楊時聽得滿心佩服,末了忍不住問:“穆先生,他當真死透了?” “這是自然?!蹦路晟Φ溃骸啊疇繖C'一沾,斷無活路,我是親自看著他喝下去,安安靜靜地斷了氣。筆跡和細節也毫無破綻,就算有些小小的瑕疵,那也是大理寺治下不嚴,與殿下絕無關系——只要那位崔寺正是聰明人,崔世卓便只能是‘畏罪自殺 ’?!?/br> 聽了這話,楊時終于確確實實露出笑容:“這一回,只怕老三絕無翻身的可能了。穆先生助我良多,他日若有幸繼承大統,我楊時必百倍回報!” 穆逢生露出恰到好處的激動,納身便拜:“臣此生惟愿輔佐良主,施展一身才學。得遇殿下,已是臣此生之幸了?!?/br> 楊時上前將穆逢生扶起,神色間俱是信任無疑,書房里儼然一副君臣際遇的美好畫面。 **** 兩日后,崔容將卷宗呈上御覽。正如穆逢生所預料的,崔世卓的死因果然是“畏罪自殺”。 卷宗內,一應人證物證環環相扣,朱員外勾結蘇北鹽場販運私鹽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而這案件背后的主使,卷宗內的物證也隱隱說明了什么。 承乾帝揮退左右,翻開了卷宗。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之后,他狠狠將卷宗摔到地上,胸膛上下起伏,滿面漲得通紅。 許久,承乾帝想開口叫李德寶,還未出聲,就伏案急促地咳嗽起來。 李德寶聞聲而入,一見殿內情形,立刻變了臉色,連聲大呼“傳御醫”。 **** 崔容在杭州整出了這么大動靜,長安城里有能耐的人家都多少耳聞了一些內幕。 他剛回大理寺不久,承乾帝就忽然病倒了,而且從宮里傳出的消息,這病是怒極攻心所致,這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 崔世卓被下了大獄的事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崔府上下——畢竟崔懷仁在蘇州,消息要比旁人靈通一些。 讀完二弟信上的內容,崔懷德氣得連連罵“孽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崔世卓吃了雄心豹子膽,竟做下這要殺頭的勾當,甚至還會連累整個崔氏一族。 可不管再混賬,崔世卓到底也是親生兒子,總不能眼見著他送死,崔懷德打算拼著官職和臉面不要,去承乾帝面前求求情,也許崔世卓還能撿回一條小命。 ——他并不知道崔世卓已經“畏罪自盡”,還當他被關在大理寺監牢內等著圣上裁決呢。 陳氏卻有著不同的想法。 知道拿下崔世卓的不是別人,而是崔容時,陳氏眼前一黑,恨不得就此昏死過去。 ——崔容有多恨他們母子,崔懷德不知道,陳氏可是清清楚楚的! 落到崔容手里,不說徇私枉法,恐怕還要在火上再加幾把柴火才肯罷休。只要崔容不松口,崔世卓根本是在劫難逃! 陳氏這輩子,只有崔世卓和崔寶珍一對兒女。崔寶珍早晚是別人家的,她指著崔世卓給自己養老送終呢。 而崔世卓從小也爭氣,在陳氏眼中簡直是誰也比不上的好兒子?,F在,她一手拉扯大的心肝寶貝眼看就要毀在那個賤婢的兒子手里,讓陳氏如何不心如刀絞。 她一輩子瞧不起崔容,但到了這時候,陳氏也顧不得許多,竟打算舔著臉親自上門尋崔容求情去! 第五十六章、圣裁 寫完卷宗最后一筆,崔容起身揉了揉發酸的肩膀,喚來書童整理書案。 為了私鹽案,他回京數日食宿均在大理寺。如今案子告一段落,崔容終于能回家了。 寶兒得了信兒,早早就在大理寺門口等著。 見崔容出來,他幾乎直撲過來,抓著崔容的袖子,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少爺……你這些天也不回府,大理寺吃不好睡不好,少爺都瘦了……” 埋首案件這些日子,崔容身心俱疲,于是見了寶兒這般心思直白的模樣,他覺得十分愉快,伸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少爺這不是信任你嘛!” 這話果然讓寶兒開心起來,一揚小臉:“我可沒有給少爺丟臉,鋪子都管得好好的,不信少爺隨時檢查!” “是是是,我知道寶兒最厲害?!贝奕菡f著,彈了一下寶兒的額頭:“家里這幾日可好?” 寶兒本來正伸手揉著額頭,一聽這話,轉著眼珠,支支吾吾地開口:“少爺……夫人這幾日……” 他口中的夫人,指的自然是陳氏。 崔容聞言眉頭一皺,大概猜到幾分,許久才說:“走吧,回去看看?!?/br> 主仆二人快行至府門時,崔容便看見陳氏等在門口。 “我說了少爺不在,夫人不信,非要日日這般等候……”寶兒撅著嘴小聲道,仿佛也對陳氏的行為十分不滿。 本來也是,她有意擺出這般做派,不過是想低姿態地逼迫崔容罷了。 眼見崔容身影,陳氏按捺不住般向前迎了兩步,隨即又停下,雙眼一直看著崔容,臉上表情十分復雜。 等崔容走近,她張口道:“容哥兒……” 話沒說完,卻被崔容打斷:“有什么話,進去再說吧?!?/br> 他的態度可謂十分無禮,陳氏一時不能適應,忍了又忍,才勉強擠出一笑容:“就隨容哥兒?!?/br> 進了院內,寶兒上了兩杯茶便退下,將崔容和陳氏二人留在房內。 陳氏此時而不再急著說話,端起茶淺啜一口,臉上表情忽然有些扭曲,半晌才咽下去,然后放下茶杯。 “我知道容哥兒不歡迎我,索性開門見山吧?!标愂祥_口。 也許是尚不能適應身份的轉換,她語氣中還有幾分頤指氣使的味道。 陳氏也意識到了,咬著嘴唇頓了頓,忽然起身,“噗通”一聲對著崔容直直跪了下去。 “我是做過很多對不住你的事,但你大哥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求你救他!”陳氏語調凄然:“只要你肯留他一條命,世子之位我們不要了!下半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 崔容一驚,緊接著心里倒生出了積分佩服之意——雖然陳氏惡毒之事沒少做,但對崔世卓倒是很盡到了母親的責任,該低頭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 不過聽到“世子之位”云云,他按下了扶陳氏起來的意思,坐在原處不動,只冷冷地、有些嘲弄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