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何硯之始終沒完全睡著,還有點零散的意識,他本來被扛著顛簸了一路,突然感覺不顛了,又賤兮兮地開始不適應。 他眼皮沉,腦子也不太清楚,只迷迷糊糊覺得身邊沒了人,不禁在想——小保鏢不要他了?把他扔這不管了? 這貨不想要錢了? 是不是已經攜貓跑路了?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自顧自腦補了一出“小保鏢遺棄生病雇主”的大戲,這戲正走到一半,他忽然感覺有人在動自己,手腕一緊,手背一涼,隨即是一陣刺痛。 于是他條件反射地做出了反應,始終睜不開的眼睛猛然睜開了,他用力抽回手,隨便摸到一點什么東西,照著那膽敢碰他的人臉上甩去。 要說他雖然身體素質不行,可這么多年摸爬滾打,打戲也拍了不少,如果真正兇起來,到底是有一丁點殺傷力的——大概相當于一只剛剛被剪完指甲的貓抬爪撓人。 給他扎針的護士還沒見過這么難鬧的病人,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本能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俞衡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了那只要撓人的爪子,從他手里奪下止血帶,低聲呵斥:“你干什么!” 何硯之這回終于聽清了他的聲音,也看到了他的人,遲鈍的大腦思考兩秒,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醫院,并沒有被小保鏢遺棄。 護士給他扎了一針白扎,臉色變得不太好了,瞪他一眼:“另一只手?!?/br> 何硯之沒動。 俞衡實在不想讓這位過氣明星再次成為焦點——要是在這里被認出來,那麻煩可就大了。他忙抓過對方另一只手讓護士扎針,又趕緊道歉:“不好意思,沒傷到吧?” 護士瞥他一眼,沒再說什么,只重新扎好針,調整了點滴速度:“別亂動了啊,本來一針就能解決的事,非得多挨一下?!?/br> 俞衡朝她道了謝,又扶何硯之躺下,低聲問他:“你沒事亂掙扎什么?輸個液而已,又沒人吃你?!?/br> 何硯之耳鳴不止,也聽不太清他說話,反正人沒跑他就安心了,索性不替自己解釋,閉眼休息。 俞衡幫他按了會兒手背上的止血貼——因為被他強行掙扎脫了針,針眼有點滲血——他握著對方的手,感覺這手腕細瘦得緊,除了骨架外根本不像個男人。 明明身高也挺鶴立雞群,怎么就能這么瘦呢。 俞衡瞧他半晌,斷定他這幾個月里肯定沒有好好吃飯。 藥物迅速在體內生效,何硯之高熱的體溫開始逐漸減退,他半夢半醒間覺得身上舒服了些,潛意識便告訴他——可以好好睡覺了。 于是身體調整到準備進入深睡的狀態,可還沒能切換得過來,他忽然感覺身邊一輕,有個本來坐在床邊的人站起身,似乎要走。 何硯之瞬間一個激靈,又強行讓自己清醒過來,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 俞衡被他抓得一愣,非常驚訝于這人上一刻還睡著,下一刻又能伸手抓人。他只好彎下腰,輕拍對方手腕示意他松手:“我下樓買個水,馬上回來——我今天一早就去學校給人撐場子,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渴死了?!?/br> 何硯之瞧了他一會兒,艱難地消化了他表述的信息,這才慢慢松開爪子,不攔他了。 俞衡給他掖好被子:“你要喝粥嗎?我給你捎一杯?” 何硯之搖頭。 俞衡離開輸液室,快步下樓買水,同時在心里想:硯總未免也太沒有安全感了。 都病到這種程度還能在第一時間感覺到他要起身,說明這人神經一刻也沒有松懈過,時刻是緊繃的。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現在他身體這么虛弱,精神又得不到放松,一直這么繃著費力又耗神,怎么可能好得起來呢。 可在家里的時候,他分明也沒這么緊張。 一個坐擁千萬粉絲,無數次登上熒屏、拿過各種獎項的明星,居然有朝一日會害怕出入公眾場合? 好像一只老虎被拔去爪牙,在家貓群里都抬不起頭,因為家貓好歹生活穩定有人寵,這頭老虎卻已經是個殘廢,任人欺凌,毫無還手之力。 俞衡心里突然不太舒服,便不由自主地皺緊了眉頭。 俞衡身上似乎有種特殊的矛盾氣質,笑起來的時候陽光洋溢,一旦沉下臉、皺起眉,又顯得極為冷冽,非常不好惹。 他以這種表情去醫院樓下的小超市買水,收銀員都沒敢跟他多說話。 俞衡不敢把病號一個人留在那邊太久,以至于全程步履生風,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輸液室,發現何硯之居然還醒著。 這人也不說話,只默不作聲地瞧他,看到他回來了,這才把頭一偏,閉上了眼。 這時輸液室人已經開始多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跟對方有太多交流,只能搬個小板凳在床邊守著,見他安分了,便開始低頭玩手機。 最后一張空床位被兩個女生占了,兩人看上去都是大學生,應該是舍友,一個來輸液,另一個來陪同。 俞衡起初并沒有注意到她們,他自顧自地玩手機,插著耳機聽歌,無意中抬頭,這才發現兩個女生好像在看自己,他回以一個茫然的眼神,又習慣性地沖她們笑了一下。 人長得太帥,總是很容易成為焦點,尤其吸引小女生的目光——他都習慣了。 兩個女生瞬間臉紅,紛紛別過頭,拿手中的病歷擋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