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 白擔虛名
“您的良心呢?” 虞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尖利,仿佛她面對著的不是自己的親祖父,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王嬸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心想村上明眼人都知道虞德彪刻薄二兒子一家,但若不是今日親眼所見,旁人還完全不知道他們刻薄到了什么程度。 “大逆不道!”虞德彪瞧見王嬸鄙夷的表情,怒火更甚,“有你這么跟祖父說話的嗎?” 虞德彪說著,又伸手抓過一只碗朝虞春砸去。 這次虞夏早有準備,運轉元氣,搶先一步手一揚,碗穩穩落到了她的手里。 “祖父,若您不是我們親祖父,您這樣動輒打打殺殺的,可是要見官的?!?/br> “見官?”虞德彪嗤笑一聲,“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就是你們幾個不忠不孝的小兔崽子,我虞德彪就是殺了你們,縣太爺也挑不出半點錯來!” 說著虞德彪矛頭又指向虞大有,嚴厲指責道 “看看!看看你這逆子都養出來什么好兒女!” “爹!” 沉默了許久的虞大有忽然抬起了頭。 他的額頭是一大塊傷口,血rou模糊,臉上有好幾處一時無法清理的碎瓷片,看著就讓人覺得害怕。 然而虞大有仿佛感覺不到疼似的,素來木訥的眼中染上了一絲冷漠的神色。 “爹,您口口聲聲說我不孝,明明大哥做不到的,都由我來做,其他不該我做的,也還是我來做,我自認為一直在盡心侍奉您二老,得來的卻始終是您的肆意辱罵?!?/br> “既然不管我怎么做您都要說我不孝,我索性坐實了您這個說法吧!省得我白擔了這個虛名,叫您失望,還平白拖累了妻兒!” 虞大有的神色平靜之極,素來老實本分口訥少言的漢子,嘴皮子終于利索了一回,清清楚楚說出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虞德彪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對他怒目而視,一只手依舊舉著拐杖指著他,一副怒極攻心氣都喘不上的模樣。 “你!好你個……” 高氏見事不好,立即站到虞德彪身后給他拍背順氣,一邊又抹著淚,呼天搶地般哀嚎。 “我的天哪!我這是造了什么孽??!” 虞大全也立刻站了起來,“二弟!你太沖動了!” 說著往前走了幾步就要拉住虞大有,“爹不是這個意思,你怎么能誤會他老人家呢?” 虞夏腳尖一點,走到了虞大有身側,將虞大全隔了開來。 虞大有仿佛聽不到旁人說話一般,只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拉過幾個孩子的手,轉頭朝王嬸點了點頭。 “我們回家吧?!?/br> 虞夏幾個孩子跟著虞大有出了屋,王嬸手里抱著虞大有拿過來的吃食籃子,急忙問道 “大有,這些吃的怎么辦?” 虞大有回頭看了一眼那個籃子,眼中有水光閃過。 憨厚老實的漢子此刻只點了點頭,眼神立馬又收了回去。 “既然是特意為爹娘拿來的,自然沒有拿回去的道理?!?/br> 王嬸立馬“哎”了一聲,把籃子放到桌上。 “這是你們兒子孝敬你們的,都到這份上了,你們的不孝子還要把好東西省給你們吃。要我啊,寧肯拿去喂狗也不會拿來!” 說著王嬸便挎起了門邊的雞蛋籃子跟了出去。 虞德彪看著一籃子的吃食,氣得就要把東西扔地上。 高氏趕緊抓住了他的手。 “大有只是一時鬧情緒,過陣子就好了。父子哪有隔夜仇,你也別糟蹋東西,這可好幾兩銀子呢!” 虞德彪鼻孔呼哧呼哧出氣,最后收回了手,什么也沒說。 繆氏撩起眼皮看了眼一直干站著賠笑的丈夫、臉色鐵青的公公還有六神無主的婆婆,說了句 “我去送下他們?!?/br> 不等其他人回答,就立刻掀開門簾追了出去。 “等一下!” 幾人聞聲停下了腳步,扭頭看繆氏。 虞德彪苛待虞大有一家,同繆氏也脫不了干系,所以幾人看向她的眼神并不友善。 繆氏干笑了一聲,帶著些許歉意看著虞大有。 “有些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你們,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家里真正做主的還是爹他老人家啊……” 虞大有沒說話,扭過了臉去。 “做主的是虞德彪,得好處的可是你們兩口子?!?/br> 王嬸白了繆氏一眼,接口道 “瞧你這穿金戴銀的,都怎么來的你心里有數。你們家虞大全下過一次地掙過一個子兒么?別這會兒巴巴的跑來裝無辜想撇清干系?!?/br> 繆氏嘿嘿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夏丫頭,我有話跟你說?!?/br> 說著,就拉過虞夏,跑到了一邊的院墻底下。 “你確定你大伯在外面偷人了?” 虞夏看繆氏追出來就知道是為了這個,聽繆氏這么問,虞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虞大全,真是好的很??!” 繆氏臉色又沉了下來,拉過虞夏手往她手里塞了樣東西,虞夏摸了摸,是一粒涼涼的硬物,手感同虞秀荷先前給他們幾個孩子的金瓜子相差無幾,虞夏不動聲色看了繆氏一眼,便聽她又問 “那你能幫我抓到那狐貍精么?” 虞夏將金瓜子收進袖子里,抬眼看繆氏,“您只需要問問經常跟大伯來往的那些人就知道了?!?/br> 繆氏一愣,覺得有些不明白,又問了一句,“還有呢?” 虞夏搖了搖頭,“我們看相的十分的事情只說七分,留下的三分,得看您有沒有那份因緣了?!?/br> 一個金瓜子就套了這么一句話,繆氏有些不甘心,但是虞大有王嬸幾個還在不遠處,她又不好把金瓜子搶回來。 繆氏沖虞夏頭頂恨恨刮了一眼,又假笑道 “那你先前說家中風水招桃花,有什么改善的法子嗎?” 虞夏兩手一攤,“改風水可是要動土鑿墻的,我就是同您說了,也沒用啊。祖父先前可是放了話了呢,這房子風水一點問題都沒有?!?/br> 提起虞德彪,繆氏心下暗恨,一邊又盡可能溫和親切地伸手要摸虞夏腦袋,虞夏似有所感,狀似不經意地往邊上走了一步,躲過了繆氏的愛撫。 繆氏沒察覺出來虞夏的刻意躲避,見虞夏抬頭看她,臉上堆起笑意道,用哄孩子的溫柔口吻問她 “那你有不鑿墻動土的法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