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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談收拾東西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心理建設的確沒有意義了,但是師小楂是真實存在的。 隋談放下了手,走出了屋子,他父親正在跟耿老頭說話,看到他出來了,兩個人都看向他。 “我……我有朋友要去告別?!彼驳卣f。他父親點了點頭,讓他快點回來。 隋談快速地跑向了那片山楂樹,在這一年半的時間里讓他得到了無數慰藉的山楂樹,和他一樣長高了一些的少年仍舊坐在那兒等他。聽到了隋談的腳步聲,師小楂回過頭來,露出了一個和無數早晨里完全一樣的、單純而溫柔的笑容。 “你來晚啦!看我給你帶了什么!” 師小楂輕快地跳起來,像敏捷的鹿。這小鹿一跳一跳地來到他身邊,獻寶似的把一個布袋子打開了,里面是一小壇山楂蜜。 “用今年的新果子釀的,還沒釀好,最好是放到下雪的時候打開,特別好!你去年都沒嘗到新的,都賣出去了,今年我特地給你留了一壇?!?/br> 隋談像是兩只腳被釘子釘在了原地,他突然一步都不想往前走了,更不想開口告訴師小楂他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地方。 他不想看到師小楂臉上那單純而溫柔的笑容僵硬地停在臉上,然后一點一點消失的樣子。 就像現在這樣。 在很多年以后,隋談回憶起師小楂的這張凝固住了笑容的臉,都覺得心痛到無以復加,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回憶起這一刻的時候他的心痛愈發劇烈。他已經記不起當時自己是怎么對師小楂說的,只記得那張臉在對著自己的時候,第一次出現不是溫柔,也不是笑意的表情。 “……那你……還回來嗎?”那雙又大又長的眼睛里幾乎失去了焦距,只一片倉皇地看著隋談,似乎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的準星。 隋談頓時覺得心臟周圍的血管像是梗死了一樣,難受得他喘不過氣來。 “大概,不回來了吧?!彼÷曊f。這句話好像花光了他全身的力氣,他看著師小楂捉住他的雙手,那雙手因為顫抖得太過厲害,所以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氣,只要稍稍一掙,就能掙脫開來。 可是隋談不想掙脫,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感受到師小楂的溫度了。 而他最后一次感受到的師小楂的溫度,是幾近零度的冰涼。 師小楂全身都在抖,這還是他克制了自己之后的結果。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睛里透出一絲懇求的意味:“那你……能帶我走嗎?” 隋談的喉嚨被哽住了。他無法回答。 “求你了……帶我走吧……”一行眼淚淹沒了師小楂的眼眶,快速地劃過他本來溫和清秀的臉。這一瞬間,隋談一下子感覺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絞,明明如此年輕的人生,明明還不該感覺到這樣撕心裂肺的分離,但他們本來就相遇得毫無道理,分離也來得毫無預兆。 隋談再也忍不了了。他反手握住師小楂捉著他的那只手,然后一把將師小楂抱進了懷里,兩片單薄的胸骨撞在一起,撞得倆人生疼,但這疼痛反而能夠緩解他們的心痛,讓他們得到喘息的空間。 師小楂緊緊回抱住隋談,臉埋在他的肩頭無聲地痛哭。他怎么可能舍得?怎么可能舍得看著這個為自己帶來新生命的人就這樣離開?怎么可能舍得這扇通向新世界的門就這樣關上?怎么可能舍得他唯一的慰藉、唯一的朋友和愛人自此不再回來?可這世上最清楚隋談有多想離開這里的人就是師小楂,他知道隋談掙扎過、妥協過、不甘過,但最終,他還是屬于外面的世界的。 他不是師小楂的東西,不是師小楂的愛人,他是從上海來的隋談。 他總有一天要走的。 “帶我走吧……帶我走吧……”他伏在隋談的肩上不斷哭著。這是他在隋談面前最任性的時候,但他心里清楚,這可能也就是他唯一能任性的時候了。 隋談感覺到肩膀被溫熱的淚打濕,就好像有人在他的心里潑了一盆熱血一樣,那種濃烈guntang的酸楚太過真實,讓他難以呼吸。在這一瞬間隋談突然產生了這樣一種感覺,那就是如果要和師小楂分開,這輩子再也不能相見,那他還不如不離開這里,不回到上海,不要那種所謂的、他想要的生活。 他一咬牙,沉聲對師小楂說:“你等我來接你?!?/br> 師小楂愣住了,連哭聲都一瞬間止住了。他在隋談的肩頭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動都不敢動一下,仿佛一動就會將幻影中的美夢戳破。 “我回去以后肯定要念書,把我這一年補回來。我肯定努力考好,然后把你接過來?!?/br> 他抱著師小楂,在師小楂的耳邊訴說著他剛剛下定的決心。這輩子他從未有過如此心志堅定的時刻,就像是只要能把師小楂接到上海去,他什么都能做一樣。 師小楂放開了手,直起身子來呆呆地望著隋談。那雙眼睛哭得紅紅的,明明應該顯得腫,卻在這時亮得如同黑夜里的星辰明月。 “……真的?”他不敢相信地問,而隋談重重地點著頭,然后拉過他,重重的在他柔軟的、被淚水浸得咸澀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他們那時候還年輕,一個不知道不該隨便許下誓言,一個不知道不該隨便相信承諾。 *** *** *** 容意畢竟還是新人導演,在對待有些場景的時候,他的設計和構思很好,但是缺乏經驗。隋談和師小楂訣別的這場戲倆人都是一條過,但是因為對機位的安排不夠嚴謹,最終這場戲兩臺攝影機拍了三條才收工。曲海遙和容意一直要抓著情緒的點,一場戲下來兩個人都相當辛苦。